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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领主的庄园里，首次响起了自动步枪的射击声。这种枪械相较于传统的半自动步枪，无疑是一次巨大的飞跃，可以说是从火绳枪到现代武器的转变，这是数百年来的首次变革。
枪声震撼了天空，震撼了大地，震撼了群山和河流。
的确，枪声最强烈的影响是在领主领地的江边——勐梭、勐赖、勐蚌。我曾经深爱的初恋娅兰，以及我的亲姐姐，都远嫁到了那里，并在那里安家。那片土地的每一寸山川，每一株草木，每一个生命，都是领主的子民。娅兰和我的姐姐，在远嫁时，与领主和我一样，都属于同一个国家——光绪皇帝统治下的大清。正是这位光绪皇帝，与法国签订了《续议界务专条附章》，导致勐梭、勐赖、勐蚌被割让给了法属印度支那。这里的居民并不承认新的统治者——法属印度支那。尽管他们仍然像往年一样，向领主缴纳赋税，见到领主时跪拜，自称小的，但这样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我明白，领主比我更明白。这次领主巡视门户兵的枪支训练情况，管家并未传达领主对于“三勐”门户兵是否应纳入枪支训练巡查的态度。现在的我，身处现场，是否应该过河，去山的对面，探望我的姐姐。我陷入了纠结，矛盾，痛苦，挣扎……我的智慧正受到考验。自从姐姐出嫁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她……我站在那条由《续议界务专条附章》划定的界河上，心神不宁，犹豫不决。瑶族的“伙头”和阿黑见我长时间在原地徘徊，沉默不语，显得迷茫，于是干脆坐了下来。
太阳无情地炙烤着，仿佛要把我们晒成干豆腐。我内心深处想，何必在乎他人的看法，只要自己满意就好。我不得不明确表达我的观点，简短地说，枪支由阿黑和瑶族“伙头”共同保管，而我独自一人，是为了省亲，探望我的姐姐。我没有说，也不会说，更不能说出我心中的另一个秘密——我想看看我曾经深爱的娅兰，现在的她是否过得比我想象中更好。而我，毕竟已经与过去不同，我也有了自己的家庭，孩子们都已经十几岁了。但我绝没有想过要精神出轨。
瑶族的“伙头”点头表示同意，阿黑也以沉默表示了认可。我仔细观察阿黑的神情，尽管他没有明言，但他的表情透露出对我不信任的信息。我之所以坚持我的立场，他应该能够理解：枪支是稀世珍宝，珍贵且稀有，其价值远超过任何人的生命，绝不能有任何差池。一旦枪支遗失，落入不法之徒或敌人的手中，后果将不堪设想，即使遭受最严厉的惩罚，也难以平息老爷心中的怒火。
我迈出了脚步，双脚都跨过了界限。只是几步之遥，我的身体却如同沸腾一般，血压忽高忽低，心跳加速。我所承载的山川、水流，乃至每一草一木，似乎都在呼唤：引领我回家，不要……。在那一瞬间，我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强烈到难以自控。一个坚强的男子汉，不能袖手旁观，必须承担起责任……国家的兴衰，每个人都有责任……我们的军队啊，你的使命何在？……攘外必先安内？……我在心中对承载我的山川、水流，以及每一草一木说，你永远属于我们民族，属于彝族、哈尼族、苗族、壮族、傣那人、瑶族，还有回族、布依族、布朗族、汉族……土司就是我们的王，我们的老爷绝不会抛弃你，我们正在深思熟虑，黑暗终将过去……母亲永远是母亲。
理想是丰满的，但现实却异常残酷。家丑不可外扬。我没有颜面，更没有勇气去揭露老爷所透露的那件让国人无比愤慨的事件——卢沟桥事变。日本人的野心正在膨胀。
河中的水，清澈透明，清澈得可以看见河底。我对此水产生了感慨：水啊，你滋养万物却从不争夺，日夜不息地流淌，这是为何？作为万物之灵的人类，为何不能领悟你的智慧？你的胸怀宽广，格局宏大，实在是人类的楷模，值得我们顶礼膜拜。
水依旧静静地流淌，悄无声息，仿佛在诉说着千年的故事。我静静地坐在河边，心中思绪万千。水啊，你究竟拥有怎样的魅力，使得古人以你为镜，悟出人生的真谛？你又是如何做到滋养万物却从不争夺，始终保持着那份纯净与清澈的？
我站起身，沿着河岸缓缓漫步。微风拂过，水面泛起层层涟漪，仿佛在回应我的思考。我停下脚步，凝视着前方，心中充满了疑惑与迷茫。水啊，你能否告诉我，如何才能像你一样，拥有那份从容与淡定，面对世间的纷扰与诱惑，始终保持内心的纯净与宁静？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我的沉思。我转过身，只见几位族人正急匆匆地赶来。他们的脸上流露出明显的焦虑和紧张，似乎预示着某个重大事件即将发生。我的心一紧，难道……？
没等我细想，族人们已经来到我的面前。他们礼貌地向我致意，随后透露他们正在执行一项秘密任务。这项任务是自发组织的，目的是搜集关于法国行动的情报，他们担心法军可能会突然袭击我们的村子。我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里的局势显然不容乐观。村民们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我决定回去后立即向老爷报告这里的情况，请求他不要再犹豫，迅速派遣守卫力量，反击夺回我们的领地，让百姓能够安心生活。目送他们匆忙离去的背影，我在心中默默祈祷，愿他们一切顺利，平安无事。
河水依旧静静地流淌，仿佛一切未曾发生。我凝视着远方，心中涌起无限感慨。水啊，你见证了世间的沧桑与变迁，却始终保持着那份纯净与清澈。或许，我应该向你学习，学会放下世俗的纷扰与诱惑，让自己的心灵回归那份最初的纯净与宁静。
我信仰神灵，于是在心中向土地神祈祷，土地神啊，你可知自古以来，这片土地便是我们的固有领土。临安土司才是我们共同的主人……不要悲伤，不要失望，也不要胡思乱想……你只是暂时被强盗掠夺，我们绝不会弃你不顾。
应当有所行动……没错，有所行动，我在心中暗自下定决心。
我的胞姐已经生育了四个孩子，都是女儿，宛如四朵金花。她和姐夫仍怀有共同的愿望，誓言不生出儿子绝不罢休。我询问了姐姐和姐夫，两人的回答出奇地一致，他们认为不能将女性等同于男性，没有儿子，怎能保卫家园。我追问姐夫，他将声音压低，仿佛害怕被旁人偷听，坚定而有力地说：“即使拼上性命，也要让这片土地回归祖国的怀抱。”这番话让我感到震惊。我没有想到，胞姐和姐夫的心中已经树立了为土地回归而长期奋斗的决心。
尽管我们民族没有自己的文字，但对学习文化知识的渴望却十分强烈。作为毕摩的后代，我和胞姐深知文化与知识的重要性。胞姐向我透露，附近的一个寨子开设了一所私塾学校，这让我异常激动。我难以置信地追问：“我没听错吧？”
“没错，是真的。”
“开设私塾，真是有远见。太好了。”我心想。接着询问，“有多少学生在读书？”
“主要是男生，女生只有我一个。”大外侄女插话道，并伸出三个手指，“3个男生。”
一所学校仅有3名学生，人数确实不多。我继续问：“那3个男生是谁家的？”
“是老师的。”
“谁的？”
“老师的。”
我询问大外侄女，她读过哪些文章，比如《百家姓》、《三字经》还是《论语》？还问了她对读书的兴趣，老师的名字和姓氏，以及胞姐每年需要支付多少学费、伙食费和住宿费。此外，我还询问了为何不让大侄女继续在私塾学习等问题。
大外侄女见我不再提问，反问：“舅舅，为何要问老师是男是女？传授知识与老师的性别有直接关系吗？”
“重要的是……男人可以上战场，保卫国家，为国立功。”
“……舅舅，你这是重男轻女……巾帼不让须眉。比如花木兰。”
“你懂得真多，超出了我的预期，我小看你了，是我的错误。”
“知耻近乎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胞姐正在剥板栗，准备炖熟后招待我。她听到了我和大外侄女的对话后，对我说：“老师不再教她了。”
“为什么？”
“‘要给别人一碗水，自己得先有一桶水。’老师这样告诉我。她还说，她的桶里已经空了。”
“侄女的基础知识已经很扎实，可以考虑学医了？”
“去哪里学习？”
“昆明。”
“再过几年，她的年龄就大了。”
“姐姐，你不能辜负了毕摩的名声。目光不能短浅。”其实我心里还想补充，姐姐，你错了，青春年少，就考虑把女儿嫁出去。我正要继续思考时，姐姐对我说：“你的想法，竟然和她老师不谋而合。”
胞姐再次提到了大外侄女的老师。我心里一惊。我说：“在偏远的山区，有这样见识的老师，确实难得，值得结识。”
“路我熟。我陪你去。”大外侄女兴奋地说。说完，她轻轻拉了拉胞姐的衣角，然后，大外侄女向她妈妈做了一个撒娇的动作，显得十分亲昵。那亲昵的动作，向我展示了她们之间和谐的师生关系。
“路在嘴上，我自己问着去就好。”我回答。我心里明白，大外侄女的老师娅兰，是我的初恋情人，但我不能明说，这是个秘密。
“寡妇门前是非多……早去早回。”胞姐在我启程去见娅兰时提醒道。
自古红颜多薄命，未曾想到娅兰已经守寡了。
娅兰丈夫的真正死因始终是个谜。关于他的死因，有两种流传甚广的传言。一种是兄弟俩为了争夺土司继承权而自相残杀，最终双双丧命，有传言暗示这与土司的私欲有关。另一种说法是，两兄弟在勐蚌与入侵的法国军队对峙，寡不敌众之下，他们将敌人引入原始森林，却不幸被森林中动植物腐烂后产生的有毒气体所毒杀，无奈之下与敌人同归于尽。关于被毒气毒死的传说流传甚广。一些人相信第一种传言，他们不相信是兄弟相残，而是认为是被他们的土司父亲设计谋害致死。传言中有人声称看见土司从娅兰的寝室走出，认为娅兰的美貌是祸水，导致了她丈夫的早逝。由于土司对儿媳的不轨图谋，导致他人性丧失，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手。这种说法令人难以置信。至于我，我并不相信这些传言。
第二种传言似乎更为可信，我倾向于相信它。
敢于诽谤临安土司的女儿，后果是极其严重的。虽然地处偏远，但我们的领主是一位有权势的大土司，能够呼风唤雨，领地内所有的小土司都必须听从他的命令。谁敢违抗？在领地上，领主就是绝对的统治者。领主的一句话，可以让人生死难料。
谣言止于智者。然而，我仍然心存疑虑。
“临安土司，我的父亲还能管得了我吗？”娅兰在回忆往事时问我。她之所以这样问，是不是因为勐梭、勐赖、勐蚌的人们已经知道自己的土地被《续议界务专条附章》割让出去，预感到大势已去，无计可施了呢？
天哪……我感到震惊。一时语塞，无言以对。片刻之后，我看着她那并未完全失去希望的眼神，安慰她说：“不要绝望，现在还不是放弃的时候……即使不能指望皇帝，也不代表百姓软弱，会默默忍受苦难。”
“还有希望？”
“有希望。”
“谁来拯救我们？”
“……你，我，还有你的父亲。”
“真的吗？”
“真的。”
我将老爷的计划全盘告诉了娅兰。她听后，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父母对子女的爱，是无私的。”看到娅兰眼中的迟疑，我补充道。
娅兰听了我的话后，脸上再次露出了笑容。但不久后，她的脸色突然变得阴沉，一脸忧愁，甚至显露出愤怒。她说：“并非所有父母对子女的爱都是那么高尚和纯洁。”
“……是想起了你丈夫的死因吗？”
“……不要轻信那些谣言……人言可畏。”娅兰极力否认。这让我更加坚信娅兰是一个不会屈从于强式的人。我相信她的外表美与骨子里的美是吻合的。尽管这种外表美，会时常被人惦记，产生非份之想，但终会被理性人的理智征服。倘若传言是真，她也会反抗，挣扎，我想。
娅兰说话时，已潸然泪下。我第一次见她流泪。尽管已是3个孩子的妈妈了。但风姿仍然楚楚动人，包括此时的伤心样子。我递给她手帕。她接了。她在接手帕的瞬间，扑向了我。头靠在了我的肩上。
“尽情哭吧，把心里的委屈全哭出来。”我想对她说。
“你说过，我是你的初恋，还是吻过的第一个女人……还爱我吗？”半响后，她问。
娅兰的这一句话，唤醒了躯体本能的欲望，我仿佛又闻到了她从前的体香，那铭记于心的体香。她像一座山，主动向我敞开了那个潮湿的令我畅快淋漓的龙泉穴。她向我敞开了她赤裸的身体，也没有刻意夹紧双腿，反而收放自入。我得到了，进去了，继而炸开了。如果说在夹缝中求生存，必须得有过硬的本领，能够坚持不懈，坚韧不拔，坚持到底，我在娅兰身上没有逊色。
“我不舍求你娶我，只求你心里有我，就满足了。”
“夺回领地后，娶你。”
“若夺不回来，又当如何？”
她总能抓住我的心，我想。说：“不成功，变成仁。”
“不要勉强自己……我毕竟是有一大堆孩子的人了。”
我用手挡住了她的嘴，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我说：“三个男人，三条枪，不，是三十条枪。”
娅兰在蜜蜂嘤嘤的吟唱声中点头，露出了笑容。那笑声充满了快乐。她说：“你给我带来了快乐。”
我明白她所指的快乐。这正是我与她之间难以再次寻觅的生理满足的机遇。她宛如一朵绽放中的鲜花，若没有心爱之人的呵护，便会逐渐凋谢，失去光彩，白白浪费了她宝贵的青春。在这种想法的驱使下，我的激情再次被点燃，我再次拥有了她。
“……如果怀上你的孩子，我们该怎么办？”
我心中坚信，真正的男子汉应当勇于承担责任。我用目光中闪烁着坚定光芒的眼睛凝视着她，说道：“……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煮熟的饭难道还能变回生米吗？那么，就让我们迎接新生命的到来吧。”
假设娅兰真的怀上了我们的孩子，那么培养这“三条枪”成才的责任就落在我肩上了，或许他们正是夺回失去“三勐”领地的关键力量，我这样想。
但这一切都需要时间，耐心，以及智慧。娅兰是个聪慧的女性，她懂得如何在这个纷乱的时代保护自己和孩子。而我，作为这三个孩子的继父，虽然无法给予他们正式的身份，但我会尽我所能，让他们成长为有责任感、有智慧的人。
想到这些，我不由自主地紧握了娅兰的手，仿佛要将我所有的决心和勇气传递给她。娅兰也感受到了我的坚定，她回握了我的手，眼中闪烁着信任和期待。
我深知，这条路不会一帆风顺，但只要我们心中有爱，有信念，就一定能够战胜所有困难，迈向光明的未来。而那个远方的生命，或许正以一种我们无法感知的方式，默默地守护着这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