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台风的影响越来越大,周自立独自站在九架屋的天井旁边,看着如泼的雨水倒在了天井之中,出水孔来不及排水了,雨水积满了天井,水位在上升,天井成了一口小河,周自立想着横山水库是不是也溢满了水?他又听着九架屋外呼啸的风,甚至能听到树木折断的“咔嚓咔嚓”声,他暗自庆幸,幸亏这么大的台风在秋收以后过来,否则的话,那就惨了。
他又看向了屋里,在这里躲避台风的社员们都好像没睡,看上去很兴奋似的,在聊家常的聊家常,在玩扑克的玩扑克,在做针线的做针线……,是呀,自己也有这样的心情,随着呼天撼地台风的到来,自己抑制许久的一种东西蠢蠢欲动,好像也酣畅淋漓地释放了出来,感觉很畅快。
但是自己好像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又好像知道抑制在自己心里的是什么。
“咚咚咚,咚咚咚。”周自立似乎在风声雨声之外,听到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他侧耳细听,对,是敲门声,是从大仓门那边传来的敲门声!
周自立赶紧沿着天井边的走廊来到了大仓门,他拔出了门的插销,“哗啦”一声大门被吹开了,穿着蓑衣的张侠一下子被吹了进来,差点撞上了周自立,就在大门口,张侠伴随着大风大雨声,大声地对周自立说:
“自立,公社刚刚通知我们,双屿港的振奋海塘快要决口了,叫我们大队集合一队人马,赶赴双屿港,你们生产队也派一些人手吧。”
“好,我这就去组织人马。”
周自立一说完,张侠就夹着大风大雨艰难地走了出去。
周自立走进九架屋,大声地喊了起来:
“共产党员、共青团员、民兵同志们,考验大家的时候到了!双屿港的振奋海塘目前处于危险之中,希望和我一起去支援的,请站出来!”
“海塘决口了,海水就会掩没我们大队在那边的棉田,这也是我们的事情呀,我去!”
“对,我也去!”
“我也去!”
……
“我也去!”一个女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周自立一看是赵玉娥,不由得眉头皱了一下。
“不行,这次行动,你们女人就不要参加了。”旁边的周金木发话了。
“对,玉娥,这是我们爷们的事!”
“玉娥,你就帮着在这里好好地和社员们抗台吧!”周自立也劝阻起赵玉娥来了。
“嫂子,我们人已经够了。”周昂立说。
赵玉娥心里多么想也能做嫂子林艳那样的人,但听着大家的劝说,赵玉娥也就不坚持了。
周自立带着九架屋生产队,包括周昂立在内的十个身强体壮的青壮年,带着一些沙包向双屿港出发了。
风很大,走在路上,人好像也要被刮走,周自立就叫大家拉着扁担或木棍,用扁担或木棍把人都串了起来后,走路才稳当一些。
雨大而密,击打在社员们的眼睛上,眼睛都睁不开来了。
周昂立个子最高,被风吹得最厉害,周昂立索性弓着背,向前艰难地行进着。
周昂立一边走着,一边唱起了刚刚学会的“学习雷锋好榜样”的歌曲:
“学习雷锋好榜样,忠于革命忠于党,爱憎分明不忘本,立场坚定斗志强;学习雷锋好榜样,放到哪里哪里亮,愿做革命的螺丝钉,集体主义思想放光芒……”
听着周昂立唱,大家也都唱了起来,好像力气也大了起来。
海边越来越近,风也是越来越大,周自立他们最后几乎是弓背贴着地面才行进到振奋海塘。
振奋海塘已经有了一批人,正在海塘的背边加固着,防止海塘的决口。
周自立他们一站上海塘,感觉人就要被吹走似的,他们纷纷跳下到了海塘的背面,耳听得海塘外海浪咆哮着、奔腾着,一阵阵的海浪跃过海塘,都落在了海塘的背面,洒在了他们的身上。
“决口拉!决口拉!”一阵惊慌的声音传了过来。
“决口拉!决口拉!”
“决口拉!决口拉!”
……
随后,一阵阵惊慌的声音蔓延了开来。
周自立二话没说,一下子窜到了决堤口:
“快把沙包扔下去! 快把沙包扔下去!”
大家把身边的沙包都“扑通扑通”地扔了下去,刚把沙包扔下,又听得“扑通”一声,只见得周自立也跟着跳了下去,又听得“扑通扑通”,又有几个人也跟着跳了下去。
周昂立看到剧烈翻涌的海浪一次次淹没了周自立他们几个人的身子,一次次被冲倒了,一次次被海水呛了,但是周自立他们手拉着手坚持着、坚持着。
支援的队伍越来越多,众志成城之下,决口被堵上了,当大家把周自立拉上来的时候,他脸色煞白,已经浑身没有力气了。
“赶紧送医院!”刚刚赶到的负责海塘现场指挥的刘阿来大声的喊着。
“刘副区长,没有救援的工具呀。”
“背也要背过去,赶快!”
原来,振奋海塘决堤的消息通过双屿港大队的电话直接传到了区里,李宏远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这海塘一决堤,越决越大的话,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大量的棉田、粮田甚至居民的房屋会被淹,或许会发生死人的情况。
这时,刚从横山公社调到区里任副区长的刘阿来来到了他的跟前,主动请缨,带人赶赴到了振奋海塘。
当天夜里台风登陆以后,虽然第二天风平浪静了,但是道路上,农田中,村庄里一片狼藉,社员们都纷纷出动,打扫清理了起来。
周昂立在打扫的过程中,一边回忆着社员们战天斗地的情景,心情很是激奋,他要写下来,他要把这社员们革命的战斗精神纪录下来。
晚上,周昂立坐在煤油灯下,根据自己的见闻,写了一篇新闻报道,第二天就投往了地区日报。
过了大约一周的时间,周昂立正在农田干活的时候,周阿品拿着一张报纸,来到了他的跟前,甩了甩报纸:
“昂立呀,你这孩子不错呀,你的文章见报了!”
“是吗,阿品大,快给我看看!”
“你别急,我给你看。”周阿品拿着报纸给周昂立看着。
“什么呀,阿品大,你拿翻了。”
“是吗,呵呵,你看,你看。”周阿品忙着把报纸递给了周昂立。
原来今天,周阿品坐在大队部里的时候,听张侠说,周昂立的文章见报了,他也拿来了报纸,顺看倒看也认不得几个字,不知道周昂立的文章在哪里,索性就拿着报纸来找周昂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