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六年十月份国庆过后,周自立正在田间施肥的时候,大队文书跑了过来:
“周书记,区里来电话,叫你和大队长赶紧去区里参加三级干部会议。”
“好,我马上就去,你通知张侠了吗?”
“通知了,周书记。大队长在大队部等着你。”
“好。”
周自立从水田拔脚出来以后,来到了水渠边,他蹲在那里,清澈的水面上映出了他黝黑的面容,他看着水中的自己,问起了自己:
“周自立,你还能够继续当好这个书记吗?你能够带领横山大队的社员们过上好的生活吗?当国家、集体、社员的利益受到侵犯的时候,你还能不顾自己的安危挺身而出吗?当自己、自己家庭的利益和集体、国家的利益发生冲突的时候,你该怎么办?”
周自立把脚伸进了水渠中,清洗了起来,一下子泛起了阵阵的涟漪,刚刚清晰可见的面容一下子模糊了、看不见了。
周自立在去年的抗击台风抢救海塘的斗争中和农业学大寨修建梯田的会战中,表现突出,他的先进事迹上了县里和地区的新闻,在横山大队广大社员的要求下,周自立重新被选为横山大队的党支部书记,张侠主动让贤,继续当起了大队长。
周自立洗好脚,就往大队部赶去,和张侠会合后,一起赶往了横山街。
“自立,会议这么急,你知道是开的什么会吗?”
“到了自会清楚,急什么呀,呵呵。”周自立故作轻松的说,其实他心里也在想着这个问题。
“哦,自立,周佳才的儿子周慈连过些天要去当兵了,我们欢送一下,怎么样?”
“好,我们隆重地欢送一下,听说这次六横山去当兵的人还不少。”
说话间,他们已经下了横山岭。
全区区机关干部、公社干部、大队干部加起来有四、五百号人参加了六横山全区三级干部会议,区里没有能容纳这么多人的地方,因此借用了驻军部队的团部礼堂。
周自立是第一次到团部礼堂,四处打量着,只见这礼堂是一个独立的圆拱形的建筑物,很是气派,位置的最前面有每个公社的指示牌,周自立和张侠坐在了自己公社的队伍中。
过了一会,周自立看到李宏远、刘阿来等走上了台,坐到了主席台中央。
“同志们,今天我们开一个重要会议,传达省委、行署、县委关于开展文化大革命运动的指示精神,下面讲李书记讲话,大家鼓掌。”
鼓掌声停止后,李宏远开始站了起来,一只手叉着腰,讲话了:
“同志们呀,我今天才真正地体会到了我们海岛常说的一句话,叫‘十五的月亮十六圆’真正的意思了,文化大革命运动在各地已经开展的如火如荼了,我们这里才刚刚开始,我们是大大落后了,我们必须迎头赶上。”李宏远的大手向上挥了一下。
“自立,什么是文化大革命呀?”旁边的张侠问周自立。
“我也不清楚,大概就是搞文化运动吧,回去我问问我家里的文化人弟弟,呵呵。”
“同志们呀,文化大革命是在8月份中央召开的八届十一中全会《中共中央关于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决定》,简称“十六条”的情况下正式开始的,离现在已经二个多月了,毛主席写了一篇《炮打司令部——我的一张大字报》,旗帜鲜明地提出了我们中国存在着资产阶级的司令部。”
“资产阶级的司令部?在哪里呀?”
“那司令是谁呀?”
……
下面会场的人都窃窃私语了起来。
“大家安静!大家安静!”李宏远双手按了按。
等大家静下来以后,他说:
“我给大家念一段。”
“混进党里、政府里、军队里和各种文化界的资产阶级代表人物,是一批反革命的修正主义分子,一旦时机成熟,他们就会夺取政权,由无产阶级专政变为资产阶级专政。”
“例如赫鲁晓夫那样的人物,他们正睡在我们的身旁,各级党委必须充分注意这一点。”
李宏远停顿了下来,环顾了一下会场。
“同志们呀,我们务必要警惕呀,我们要揪出赫鲁晓夫一样的人,阶级斗争要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
李宏远的这一番话,让会场的气氛霎时严肃了起来。
大家面面相觑。
散会后,周自立的心中很是沉重,他虽然没有完全听懂李宏远所说的话,但是他感觉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感觉到了一种杀气。
回到家里,吃过晚饭,他来到了周昂立的房间。
周昂立在参加第一次全国青年业余文学创作积极分子大会期间,受到了朱德委员长和周恩来总理的接见,回来以后,周昂立被抽调到了横山公社,专门负责写新闻报道等文化工作,更忙了,同时他的工作热情也更加的高涨,晚上经常在家里伏案写作。
周自立看到周昂立看上去这么忙,刚迈进门槛的脚又抽了回去。
“大哥,你找我,什么事呀,你别走呀,进来呀。”
“好,好,昂立。”周自立又重新迈了进来。
“昂立,我问你,文化大革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大哥,这个我具体也不清楚,应该好像是对文化领域的一种改造吧。”
“是吗?如果是这样,我就放心了,可是,今天我开会的时候,听李书记的报告,我好像感觉没有这么简单。”
“是吗?”周昂立陷入了沉思。
周自立看周昂立也不是很清楚,心想,静观其变吧,这些想着,就准备回去了:
“昂立,你早点休息,听阿姆说,你经常很晚睡觉。”
“哥,我知道了。”
看着周自立走出门去,周昂立的心静不下来了:
“文化大革命到底是一场什么样的运动呢?”
要进行文化大革命运动的消息一下子传遍了六横山的角角落落,周阿品听说要搞运动了,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兴奋感,晚上躺在床上,他睡不着觉了:
这个运动会怎么搞呢?自己心里可没底,如果没底的话,自己又怎样参与其中、走在前面,朝着正确的方向走呢?
不行,得去李书记那边去探探口风。
这样想着,他突然翻过身,抱住了旁边睡着了的银花。
银花被吵醒了:
“阿品,你半夜三更的发什么---”银花“发什么神经”的话正要出口时,感觉不对,不能这么说,可不能惹恼了这个混世魔王,连忙改口:
“你半夜三更发什么情呀!”
周阿品听着银花有点娇滴的责怪的话,更加得疯狂,搞得银花有点莫名其妙了:今天这中生(畜生)吃什么药了?怎么又突然硬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