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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建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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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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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魂草》连载

第一十二章

棍子每天看花喜鹊在空中翻飞、鸟儿在地上啄虫、蚂蚁在树上爬。羡慕花喜鹊生活自由、鸟儿衣食无忧,感叹蚂蚁们真的好神奇,从不打架,配合默契、分工明确,步调一致搬运对它们来说如山样大的昆虫,并且很快就能把这些昆虫尸体剔食的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

掮客罗瘸子说,棍子活在这个世上如同一只蚂蚁,没有谁会再意,如果那一天消失了,或许连闲人们饭后的谈资都够不上。但酒鬼奎二和他的矮脚金毛狗却不这么认为,棍子为他们提供了少有的自信、温暖和欢乐。奎二朝着醉醺醺、走路摇摇晃晃的罗瘸子的后背“啐”一口,骂道,人牙子,皮条客!又细琢磨,难道这股坏水想打棍子的主意不成?

驼子奎二,后脊梁背一口锅,压的头总是冲着地,看人需要上翻脸,矮的像一只大鸭梨,人称“三寸钉耙梨”,在牛街开一小门面熟肉铺,每日煮一锅白水猪头、肘子、蹄子和下水,只摆两张桌子的生意。是牛街的屠夫、牲畜贩子、牛马经纪人打平伙喝烧刀子最好的去处,花钱不多,实惠。

奎二的生意不差,虽然比不上隔壁苏记的卤煮,但日子过的有滋有味,现在和秦寡妇搭伙过日子,供秦寡妇每天有酒喝有肉吃。

熟肉铺分“红柜”、“白柜”。奎二的白水猪头、肘子、蹄子和下水归“白柜”,一碗蒜泥一勺米醋的蘸料,最多撒一把芫荽、葱末、小米辣。地上埋半截大酒缸,酒提子就挂在墙上。一掀门帘,满屋子陈年酒香弥漫,酒虫子就从他们的嗓子眼儿钻了出来。喝完酒吃完头肉肘花儿肠肚,肚子里还要溜溜缝儿,那就外叫。外叫白魁的馄饨、温三的烧饼大茶壶,他们下半夜才打烊。

白魁的馄饨皮上只抹一窄竹板头的鲜羊肉大葱馅,汤是羊骨棒熬的,“咕嘟咕嘟”滚花,舀一勺,透亮,撒一撮葱花紫菜虾米皮儿,掐几片绿绿的冬菜叶,必须有胡椒粉,喜欢辣的再加一调羮红辣油。嘴一吹,拂开葱花紫菜虾米皮儿冬菜叶,馄饨如浮在汤水里的小元宝一样白鼓鼓的可人,几汤匙下肚便大汗淋漓的畅快。

烧饼就简单多了,一般是随手提一壶滚沸的的老茶,解腻。如果白水猪头肘子还没吃过瘾,对面二合居外叫一海碗羊杂,烧饼掰碎,豆粒一般均匀,需要耐心,心浮气躁的人做不得的。撒羊杂汤里,大油红辣浸透,“呼噜呼噜”往下咽,甚至都看不见喉结活动。

苏记熟肉铺是鹅城最出名的“红柜”。品种多到十几种:坛子肉、熏鸡、熏鹅、酱驴香、酱板鸭、高汤马板肠、秘制驴钱等等。拿大的还是卤煮,“咕嘟咕嘟”,香气扑鼻,汤色红亮。鸡、鸭、鹅,猪、牛、羊,头蹄肠肚下水板筋,牛腩、驼蹄、驼肚皆可入卤。

坛子肉最受欢迎,驴钱肉最稀罕。

坛子肉选当年出栏的土猪里脊,带皮五花,四四方方一寸见方,香叶、肉桂、肉蔻、八角、花椒水腌一宿,冰糖打底色,装坛小火煮八成熟,大火收汤,出坛皮红肉亮,肥而不腻,腴而不粘,搭一头亮莹莹的大头蒜,最解馋。

行有行规,道有道义,老江湖有密语,悄悄一比划,做一个擀面杖样子的动作,

有吗?问苏掌柜。

苏掌柜默不做声,耷拉下眼皮,用胸前的大蓝布围巾擦擦手,从盛熟肉大木盘最底层提溜出一截黑红粗状油亮的驴器,放熟肉板,拦腰斩断,改刀斜切,片片极薄均匀。一片儿一片儿薄薄细细码一盘,浇头一淋,透亮晶莹,拈一片,细细嚼慢慢品,弹牙筋道。

遇上蛮客,大声嚷嚷,有驴那玩意儿吗?上盘大的!往往遭白眼。这是对苏掌柜手艺的蔑视,也是对美味的大不敬。老熟客才会小心翼翼说,钱子肉,有吗?苏掌柜,您受累。

当然,那几位吆三喝四的生葫芦,除了没吃上一个稀罕,连外叫的二合居端过来的杂碎也是嚼不烂咬不动。

都说会吃的吃“白柜”,爱吃的吃“红柜”。“白柜”本色原味,最大程度保留了原有食材的风味,一如真正的食客是决不同意反复揉搓清洗猪肚猪大肠的,正所谓,最好的食材只需要最简单的烹调;“红柜”色亮味重,好看好吃,但勾兑繁杂、重火大料抑了其本真。其实吃什么或许并不重要,和谁在一起吃大概才是人们最看重的吧。

若干年的一个礼拜天,鹅城中学的楚副校长陪着史霓裳老师慕名悄悄来奎二的小酒馆,并特别外叫了苏记熟肉铺秘制驴钱肉。

奎二从来没有接待过这样整齐雅致的客人,喜欢的不得了,觉得这么脏乱仄窄、只有粗鄙人才能下得去脚的铺子竟然来了这么一对体面的人儿,太有面子了,自酙了两大杯,醉醺醺地说,只要常来,什么猪头肘子肠肚下水、苏记的驴钱肉、二合居的杂碎,逼妈妈的秦寡妇吃不着也得管你们个够。

那日史霓裳老师一改往日的裙装风格,罩一件过膝的银灰色网眼宽衫,近看像披了一件刚从臭水塘捞出的陈年破鱼网,远看又似一只暗夜里展翅的蝙蝠;阔腿裤长得拖到地面;一双厚底鞋,比倭寇女人的木屐还高;更绝的是还挽了一高髻。

崔破天说,后背背件小枕头,活脱脱是北海道鱼寮里跑出来个艺伎,寻地儿就能躺下睡。

你千万不要以为这是史霓裳老师匆忙随意的行头,更不能理解为懒惰与邋遢,其实大有玄机在里面。

一则,貌似随意而慵懒的女人才招男人欢喜,男人最喜雾里看花;再则,一双朦胧的睡眼,松松垮垮的模样,再伸个懒腰、挺挺酥胸,或者迈着娇喘嘘嘘、拖不动的步态,难道不让人浮想联翩吗?

刚从被窝里爬起来?爬起来以前呢?绫罗被胭脂味?再往下想想?

也许只有小说家才能联想出许多吧,你想都不敢再往下想了呗!

这就是打扮精致的女人反而败在了史霓裳老师看似随意实则老辣的原因了吧。

“心计!心计才是女人的魅力与灵魂所在。说到底,有钱的男人还是喜欢有内涵的女人,喜欢你才舍得往你身上撒大钱,才会狗一样舔着被你玩死!面子只是玩玩而已哎。”一次醉酒后,醉眼朦胧的史霓裳老师泄露了天机,座中的小姐太太们无不为这样精辟的论调而折服。

天下的女人只有少数参破了这一玄机,史霓裳老师算一个,也是从男人堆里摸爬滚打十几年才得来的宝贵经验。

史霓裳老师以不屑的语气对那些呆头呆脑的阔家小姐太太们语重心长地说:“所以呀,女人们呀,于其往脸上涂呀抹呀的浪费功夫,不如丰富其内涵;品位固然重要,但装嫰是最狠的一招,弱不禁风才是真功夫,奶声奶气最有味儿,当然,当然火候更重要的啦,不信男人不往你兜里塞票子、不为你舍命。”

这不,此刻,史霓裳老师柔软无骨地依在楚副校长的身上,仰一张梨花带雨微张干渴嘴巴的俏脸,如果不是在闹混混的牛街,以楚副校长饱满而源源不竭的荷尔蒙催化下,何止亲一嘴的简单。

当然,驴钱肉是大有功效的,不仅阴阳双补,而且造型颇具情趣,故而楚副校长和史霓裳老师不可能只来一次。

又一次也是在酷暑夏日的一个黄昏。这次史霓裳老师的风格大变,不经意间透出了精致:上身著高领紧身滚红缎边的短衣,隐约可见腰身处一弯韭菜叶宽窄的白白皮肉;阔喇叭袖,左右不对称各一剪,滚了荷叶绣,短到肘弯处,往里眊一眼,崔破天说,眊见一对颤巍巍的大白肉球。不迈步总以为是一件长裙,一挪步,才知是裤脚极阔的短裤,最精妙之处是图案:古铜色打底,深红浅绿月牙儿黄,彼此相间,涡着波浪的水草纹,细碎花苔点缀其中,鱼儿在其间游曳;趿一双高跟白色蛇皮带凉鞋,赤脚,一足趾涂深紫蔻甲油,另一足趾涂浅草绿甲油;戴一顶草织纯白阔檐巴拿马牛仔帽,帽顶斜插一尾色彩斑斓的野鸡硬鸰,手提一只荆草编的小花篮,花篮里放一本鸳鸯蝴蝶派作家张恨水的《啼笑姻缘》。

曾去南蛮之地贩过驴马的崔破天以见过世面的派头说,西双版纳,绝对掺了西双版纳的灵魂!

刘须子附和说,对,湘西有赶尸的,一定是诈尸跑出的魂儿,被老葛带回,窜到这婆娘身上了。

吴拿糕以学者的姿态说,这是哪儿跟哪儿呢,据我考证,西双版纳和湘西差的不是一脊背的远,以后不要乱说,特别是对有学问的小姐、太太们噢!

史霓裳袅娜摇曳,扇起一阵阵香风,熏的奎二摇摇晃晃站不稳。

以后,只要牛街有人喊一嗓子,“西双版纳来了,西双版纳来了!”大家就知道总是楚副校长和史霓裳老师又来吃奎二的猪下水、苏记的驴钱肉了。

楚副校长原以为牛街鱼鳖混杂,粗鄙蛮荒,没人会认识他们,其实鸭群里边冒出两子鸡,怎能不显眼。崔破天从他们一踏上牛街就认出了。悄悄告诉吴拿糕、袁大小、刘须子,说,嘿,学校里搞破鞋的来啦!“哗啦啦”一齐挤到奎二小酒馆外,隔着玻璃窗往里瞧。

玻璃窗又小又脏,屋里烟气缭绕,楚副校长和史霓裳老师根本不知道被看了西洋景。

吴拿糕一行人乐了好几天。

崔破天扭扭捏捏模仿史霓裳老师:杏眼流盼、撩一下斜垂的披发,翘兰花指,托腮皱眉道,“肥矣、腻矣!”一付害了喜的样子。

刘须子马上学楚副校长的样子:两手指虚捏一物递过去,“驴钱肉、驴钱肉,大补,滑嫩爽口,金贵着呢!”

崔破天抬手一甩,像极了史霓裳老师甩一条碎花手帕的样子,接口道,“好好恶心哎,恶心死了,什么玩意儿,圆圆的、还长一只小眼睛哎,心里好怕怕哎。”

袁大小说,怕个㞗,楚副校长裆里的家伙比驴的还要大,咋不怕!给老子,老子不怕,老子正馋着呢!

吴拿糕说,有的人就比驴货大,你见你也怕。你馋?馋也是白馋,轮不上你!

袁大小说,㞗!舍不得银钱,舍得一样上手,你不看楚副校长出门撒泡尿的功夫,那狐狸精捉起猪头啃的样子,比饿鬼还厉害!

奶奶个腿儿,会装呗!刘须子轻描淡写地说。

大伙儿说,袁大小,你行,我们给你凑个数,试试?

试试就试试,保证日爬下⋯⋯。

看奎二人孤力薄,一些不长眼的痞子不知道牛街屠夫们的厉害,来吃白食的事也曾发生过。

一日,鹅城最著名的痞子刺毛虫姚头九与肉里蛆楞三宝领几个混混儿来吃白食。从奎二早上摘门板一直喝到日头将落,酒缸的酒都见底了,两桌造的七荤八素,外叫不停地往过送,馄饨、烧饼、大壶茶。苏记的坛子肉、牛肚、板筋、驼蹄都送三趟了。

苏掌柜咂摸出了味道,早早上了门板,打烊了。

奎二忙了一天,腰更弯了,满脸的汗直淌,以为总是生意,怠慢不得,再说了,听这些混混们讲一些离奇古怪的江湖掌故,夜里说给秦寡妇听,自己的形象或许也高大些。平日里奎二是从来都编不了故事的。

饭饱酒足,刺毛虫姚头九把早已准备好的两只绿头苍蝇,准准地扔在了白水煮大肠的盆子里,斜眼瞅瞅肉里蛆楞三宝。

楞三宝一把揪过奎二,把奎二的头都要戳到猪大肠的盆子里,吼道,看看,看看,小看爷们不是,原以为是些炒糊了的花椒,恶心老子们不是?

周围的混混儿们一齐抠嗓子,吐了起来,花红柳绿满桌满地。

正当奎二讨绕的功夫,踹门进来的吴拿糕领着崔破天、刘须子、袁大小闯了进来,都提着明晃晃的杀猪刀。

吴拿糕用刀尖从盆子里挑起一只苍蝇,侧头看看,问,这盆猪大肠是谁的?

奎二指着刺毛虫姚头九,说,这位爷的。

姚头九连忙点头说,是、是、是。

吴拿糕说,爷找两天了,原来淹死在了这位爷的猪大肠盆子里了。爷的这两只宝蝇原是慈禧老佛爷供养在乐寿堂掐丝珐琅琉璃宝鼎里的,老佛爷归西后归了宝亲王,宝亲王巴结袁宫保大人,赠了袁大人,袁大人没了,传了后人,这一代一代传到了爷的把兄弟袁大小手里,袁大小溜须我吴拿糕,一百块大洋承让了爷,爷供养它们在正阳厅金丝嵌银鎏金宝瓶里的。你说是不是,袁大小兄弟?袁大小点头如鸡啄米,连声说是、是、是,吴老兄说的是,说的是。

昨日打了一个盹,不成想这两宝贝便没了影踪。闲话少说,冤有头债有主,爷的宝蝇淹死在了你的猪大肠盆子里,总要有个说道吧。

一把刀摁在刺毛虫姚头九的心窝子口,姚头九指着肉里蛆楞三宝说,好汉的宝蝇是他从茅坑里抓来的,死活该问他去的,已经是一副哭腔了。

吴拿糕的刀尖用用力,“爷的宝蝇会在茅坑?真是不会讲话,爷教教你。”刀尖挑起的苍蝇喂了姚头九的嘴。问,“好吃不?”

姚头九点头,“好吃,好吃!”

刘须子、袁大小、崔破天哄堂大笑。

吴拿糕向围观的人群说,老少爷们看清了,这位爷吃了我的宝蝇,原是慈禧老佛爷的宝贝,大清完蛋了,可民国还在,这宝贝袁大人也喜欢,到了爷的手里,人贱物也贱,可五十块大洋值得不值得?

大伙齐声喊,值得,值得!

痞子混混儿身上哪有恁多的钱财,扣了姚头九、楞三宝两宿,其余混混儿回去求爷告奶带了二十块大洋来做了了断。

五块大洋给奎二,也算没白忙活,结清了外叫的银钱,又购置齐全菜品,沽满了大酒缸。吴拿糕嘱奎二道,驼子,以后有来吃白食的你找机会闪出来,央邻居告诉我,自有你的好处。十五块大洋让吴拿糕一行快话了好长时间。

吴拿糕成了奎二的撑腰人,吴拿糕手下的人来了自然硬气,奎二小心地伺应着,只是连胭脂都硬了起来,每次来,戴着满绣荷花的白手套,食指一指,这,这,这,几样白煮就都搞定,还不自已带走,说,奎驼子,老娘还要逛逛街,到日头正午时,送我家门口来,再舀上一壶烧刀子。临出门还不忘踢矮脚金毛狗一脚。

奎二很辛苦,但每日也苦中作乐,三顿酒顿顿不落,总是醉醺醺的样子,身后的矮脚金毛狗寸步不落地跟着。

经常,只要有剩下的头蹄下水,奎二总会用荷叶包一包,绕道送给老槐树下的棍子。

奎二总是先把熟肉藏在怀里,佯装两手空空,跌跌撞撞醉模样,追着棍子绕老槐树转两圈嬉闹,把棍子的头发揉搓成刺猬状,矮脚金毛狗也会上蹿下跳,半真半假撕咬一番。

棍子见奎二来,总知道奎二怀里有熟肉,也佯装不知,扮生气的样子,配合着戏耍一番。

热闹过后,看着大口大口撕咬猪头肉的棍子,奎二总是一脸满足的表情,抽一袋烟,望着天空中翻飞的花喜鹊想想心事。也想不多远,最多是秦寡妇家的米面多不多了、该给秦寡妇扯一件花布衫之类的鸟事吧。

奎二对棍子、矮脚金毛狗好,矮脚金毛狗、棍子也救过奎二的命。一个冬天的夜里,大雪迷眼,醉了的奎二跌跌撞撞,倒在了老槐树下,呼呼大睡。矮脚金毛狗撕咬不醒,一溜烟儿跑到关帝庙,咬醒了睡梦中的棍子。

第二天,棍子在老槐树下的雪地里找到了一包熟猪头肉,问奎二,奎二说,棍子和矮脚金毛狗都不是什么好鸟,昨夜好不容易梦见一回史霓裳老师,蝉翼一般薄的纱衣云头上飞,两腋生出一双老鹰翅膀的楚副校长在后面追,云端头跌下的史霓裳老师正好扑进怀里,热的正要脱了衣裤,被你们吵醒,坏了好事。猪头肉?做梦去吧,谁会大雪天给你送猪头肉,下回喂猫喂鸟也不给你吃,气死人了!

棍子平时也被秦寡妇扯住耳朵,手心里拍三、五枚铜子儿,打一瓶醋或者买两个烧饼,当然总会给棍子留少许一点余钱,买一撮酸梅粉或者一块山楂糕,用舌头尖舔着慢慢吃。

棍子最友好的朋友还是小水,无论是放学还是逃学,小水回来后总能在老槐树下或者任何一个犄角旮旯寻找到棍子,和棍子分享一段故事、一颗奶油球牛轧糖,或者一把挟了石子儿的弹弓,但快乐的时光总是飞快。如果问陪伴棍子时间最长的,当然是这几尾花喜鹊了,因为冬天的蚂蚁是很难见到的,它们一定藏在了深深的温暖的洞穴中去了。

花喜鹊在寂寞而空旷的灰色天空中盘旋,棍子矮小而单薄的身影在天空下寒风里瑟瑟,如果恰好驼子奎二和他的矮脚金毛狗也在一起,这样的一副景色,让人生出无比的凄凉和忧伤。

每晚回关帝庙,花喜鹊们总会陪棍子飞一程。当红色斑驳的庙门在棍子身后缓缓关闭,棍子的身影掩没在暮色的杂草中,花喜鹊们才旋一个大大而优美的弧线飞回老槐树上的鸟巢。当然,人鸟有别,花喜鹊是无法窥探棍子内心的悲喜,只是多年的交情使相伴相随成为了习惯,但让棍子的内心有了被陪伴和惦记的幸福。

大多阴霾而潮湿的天气里,花喜鹊们总是懒洋洋地不愿挪地儿,不愿展翅在空中表演一番,无论棍子怎么轰赶,甚至用竹竿。棍子便会跳脚大骂:只会巴结有钱人,都是势利眼,史密斯小姐一样的贱货!花喜鹊们有时竟会集体俯冲下来,叼食棍子手中奎二给的猪头肉或者秦寡妇拿来的杂面锅贴。这样的行为让棍子很鄙视。棍子便骂:饿死鬼投生的吗?其实不抢,棍子也不会吃独食,总会分享一些给它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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