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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建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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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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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魂草》连载

第一十九章

熊校长捡了一条命却瘫了半边身,说话“呜呜哇哇”听不明白,校长自然是当不成了,熊太太每天搀拽着在学校的操场蹓一圈、晒一会儿太阳。

熊太太到学校要一个说法。说,去时好好的,怎么说瘫就瘫了呢?老司马说四顷湾有山精妖怪,我总不能相信,山精妖怪只看上了我家熊校长,别人连个皮毛也不蹭?

楚副校长现在已不是在熊宅跑腿的那个小楚子了,翘腿半仰在太师椅上,说,熊校长所患为气血两亏症,精血日耗,厥阳化风,风淫末疾;现在滋肝补肾、理气养阴,最是要紧,或可续命。

熊太太并不认可,说,楚副校长你总说什么“精”呀“血”呀、“风”呀“淫”呀,我听不懂,总归熊校长现在是瘫了,听说史霓裳老师也在场的,史霓裳老师也是中医世家,你说说看。

师霓裳老师的脸飘出一片红云,说,总归是瘫了,难不成是谁谋害了熊校长,睡前都还好好的,谁知祸从天降。总归熊校长操劳过度,燥伤气液,液亏风动,旁走四肢了呗。

熊太太说,熊校长去四顷湾只是视察个工作,谁都知道是走个过场,唱唱跳跳的事情,又不是去犁地挖坑,怎么就操劳过度了呢?再说了,四顷湾有山有水,云遮雾罩,四季潮湿,怎就“燥”了呢?又不缺水,怎就“液亏”了呢,就是山里夜长,这得滋出多少尿,才能把人“液亏”成个瘫子了,总也想不通,还是请正骨堂的林大夫吧。

林大夫来,说熊校长症候:热伤气阴,燥伤精血,气血不足,推动无力,以致血瘀。总归是要治的,以活血化淤为主,养阴补气为辅。开了补阳还五汤、复元活血汤、七厘散、温经汤等。

熊太太说,楚副校长,熊校长也瘫了,总是做过一些好事的,在你身上做的好事总是要多一些吧,没有他,你也坐不到今天的位子。既然今天你代理了熊校长的工作,成了说了算的人物,有一件事烦劳你,熊校长天天来操场遛遛,玉兰树下放一把椅子,这总该能办到吧,熊校长歇个脚看看学生玩耍嬉闹,日子总是快一些。

楚副校长沉吟片刻,说,其实也不是一件难事,一把椅子是花不了多少钱,这么大的一个学校也供得起熊校长一把椅子,只是如果老师们在操场都要一把属于自己椅子怎么办,也是一笔不小的款项吧?类似的事情以后还会有的,每天让学生们看个瘫子,岂不是把操场变成看猴的地方吧?

你说谁是猴子?“啪”,一摔门,熊太太走了。

楚副校长笑吟吟地起身躬送熊太太出门,关上门对大家说,丘吉尔总统退休后就不再进总统府了,最多去去下议院,听听议员们发牢骚,呆在查特维尔庄园里享受生活多好。当然,熊校长是没法和丘吉尔总统比的,也没个庄园可去,除了屁股比丘吉尔总统的大,还有什么值得让我们夸赞的地方呢?何况熊太太的脾气也太大了,过去就总是插手学校的一些事情,现在该改改章程了。

卞英感恩熊校长,因熊校长在四顷湾宴席上说的一句话……“不是学校还缺个更夫嘛,让卞英来,以后我们吃个狗肉也方便些。”便从四顷湾高就了鹅城中学的更夫。卞英偷偷把扔在走廊尽头的熊校长过去坐的花梨木靠背椅安放在了玉兰树下,但熊校长只享受了三天,椅子便不见了踪影。

问卞英,卞英说熊太太您别生气,楚副校长知道了,让把椅子再搬回去,否则卷铺盖滚蛋。

熊太太说,卞英你是个有良心的人,别学他们,捞油水的捞油水,偷人的偷人,卖主的卖主,这样不积一点德,连后辈儿孙也遭殃。

楚副校长现在很忙,不仅没有时间去熊宅探望熊校长一回,家也回的很少。就连史霓裳老师也啧有烦言,说现在的楚副校长主持了学校的全面工作,日理万机,一副学校虽大,舍我其谁的架势,眼睛都长在了脑门上,斜眼看人,等等。

楚副校长的那位二板头黄脸老婆也神气了许多,经常搞突然袭击,猛推开包括楚副校长在内的办公室的门,探头探脑往里瞧瞧,又一言不发,搞得大家面面相觑,让史霓裳老师也很紧张。

楚副校长现在戴一副大墨镜,似乎得了畏光症,即使阴雨天气也不摘下。有好事者怪之,楚副校长解惑曰:因是冷县长的一次酒后馈赠,不敢随意放置,恐遗失而不恭也。偶尔也拄文明杖,一次回乡省亲,堂兄柳河水赤脚刚从田里回来,粗糙的手掌抚摸着楚副校长那柄油亮光滑的文明杖,说,做校长又不犁田又不翻墙,怎就把腿瘸了?还要柱拐杖,这样细,承不住身子的,明天上山砍一颗老榆树杈,再让你嫂嫂杀两只老母鸡补补吧。楚副校长勃然大怒,叱骂,蠢货、棒槌!骂归骂,但楚副校长是最宽宏大量的,根本不忌前嫌,不多时,柳河水就进城做了鹅城中学的更夫,是楚副校长借史霓裳老师丢失了一只猫、伙房丢失了两捆葱,连树杈上那口敲了十多年的大铁钟也不翼而飞而需要增加防盗力量。

同是更夫,即使卞英比柳河水来的早,但现在也得听柳河水的。柳河水做了更夫后,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每天鸡蛋黄、蜈蚣炖老母鸡使身体很快发了福。鸡蛋清、老母鸡汤自然是楚副校长独享,没有柳河水的份儿。每次柳河水往楚副校长的寝室端饭菜,虽然很馋那诱人的蜈蚣炖老母鸡汤,但柳河水从没想过要偷尝一口,从这一点看,柳河水是一个很自律的人,楚副校长识人也很准。

进了城的柳河水很能领悟新生活运动的精髓,脖子上毎日颇用心地围一条艳丽的小碎花围巾。据说是柳河水一次早晨、照例打扫史霓裳老师的卧房,从褥子下一堆衣服中抽岀一条花花哨哨的长条针织品来,正送到鼻子下嗅嗅,琢磨花花哨哨的是一条什么玩意儿,史霓裳老师如厕回来,见状对柳河水说,嗅什么嗅,小碎花羊毛围脖子,街面上正流行呢,正适合柳哥的气质,柳哥喜欢,送柳哥了。

柳河水头上还弄了顶高筒礼帽戴。原是金县长送给楚副校长的,金县长死了,楚副校长嫌晦气,便扔了不要了。先是卞英捡回戴两天,卞英头小,礼帽总往下滑遮了眼睛,赶巧刚从四顷湾弄一条大土狗,不服城里水土,又打喷嚏又拉稀,礼帽便箍在了大土狗的头上。某日,围了小碎花围脖子的柳河水总觉的头上还应该搭配点什么,待看到大土狗头上箍着的高高的高筒礼帽便明白所需要的是什么了。已经戴贯了高筒礼帽的大土狗很不配合、很不高兴,呲牙挣扎了好几个回合,但挡不住柳河水势在必得的决心,更何况还被卞英赏了两脚,叱曰,真是狗眼看人低,犟种,别人想巴结还找不出个由头。

柳河水腋下也挟了一把黑色长柄旧雨伞,一切行头很像俄国作家契诃夫小说《装在套子里的人》中的主角别里克夫,但行为完全相反。

柳河水每时每刻都行色匆匆地行走在学校的各个角落,机警的像一条失了家的犬类,极能探听和掌握一些有价值的消息。这固然是更夫的一种优秀品格,职责所在。但柳河水转头就把听到的一些对楚副校长的贬损或者负面评价极其夸大其辞、源源不断地汇报给了楚副校长,似乎落一个长舌妇的嫌疑。

老师们原也并不把一个乡下来的更夫放在眼里,说话便也不回避,所以柳河水汇报的消息往往真实可信。只是,柳河水是一位极有自尊心的人,充分发挥了一个乡村小说家编撰故事的特长,对于曾经蔑视或者轻慢过自己的某些老师往往会加一些佐料说给楚副校长听。这在文明人嘴里叫“造谣”,在乡下人眼里也就是“闲话”的意思,但威力极大。直到楚副校长在会上一字不差地把这些老师背后的话、甚至是对楚副校长极端恶毒的诋毁叙述了一遍,让这些一贯标榜光明正大的老师们羞愧到无地自容的地步,这些老师才反思过去对楚副校长的堂兄柳河水的不恭是多么的愚蠢而糟糕。犯错误是容易的,因错误而受到极大打击后改正错误也是迅速而彻底的。至此以后,无论在什么环境下,见了戴高筒礼帽挟着一具旧雨伞的堂兄柳河水,老师们往往会恭敬地脱帽致敬、问候。柳河水的风头和危害一度甚至超过了史霓裳老师。但这一切也让楚副校长完美而高大的人设有了一些瑕疵,就如同一只八哥儿鸟,原本也还算说的过去,唱得也婉转悠扬,但一阵风吹过,露出了一个尖尖瘦瘦的小红屁股来。

依然还有一些小格局的老师们背后对柳河水啧有烦言,自然也逃不过柳河水机警而敏锐的耳朵,但乡下人并不吃这一套,或者说顽固的很,依旧围小碎花围脖子、戴高筒礼帽、挟旧雨伞,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认真地履行着楚副校长赋予的职责。

柳河水每次荣归故里,撒一把花花绿绿的糖果,惹小孩子们过年一样的喜欢。热烈的围观和乡邻们的巴结、恭维给予柳河水极大的心理满足和无与伦比的荣耀。

柳五爷给柳河水摸了骨相,说,换上一根文明杖,你比楚副校长更像一个校长。

现在的楚副校长虽然没有像熊校长那样能够经常享用冷县长的大屁股嘎斯汽车,但出入县衙如同回家一样随便,颇有些自信和底气。腆着发福的肚子,晋见冷县长也是常事,当然,每次都不会空手。

楚副校长不仅对所有像冷县长这样的大人物都充满了仰慕爱戴之情,对自己家乡的穷亲戚那也是关怀备致,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提携有加。七大姑八大姨,三亲六故,但凡识几个字儿的,就恰到好处地安排个好去处。堂兄柳河水就不说了,乡下做帐房先生的老舅做了算术老师,唱戏的二姨妹做了音乐老师,连偷鸡摸狗翻墙头的大表弟都做了体育老师;妻妺念过两季春秋私塾,也并不防碍做到三年级的语文老师,把老鼠的“鼠”读作耗子的“耗”又能怎么样?谁要是拿这事做文章,纯粹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楚副校长官高不忘亲、富贵不忘本的优秀品质受到了乡邻们的高度评价和赞誉。乡党们以能向回乡省亲的楚副校长鞠个躬、被楚副校长问候几句而备感荣耀。

倍受乡野尊崇的算命子瞎子柳五爷⋯⋯就是那位曾给柳河水摸过骨相的柳五爷,按辈分,楚副校长应该尊他一声娘舅,听说楚副校长回乡了,摸索着过来要给相个骨相。柳五爷相骨只相手指骨,不像那些冒牌的占卜相星家,满身乱揣摸,故而名闻乡野。

柳五爷摩娑着楚副校长的一根手指头不舍的放下,说外甥的手指头绵软细滑如若无骨之肌,贵不可言,贵不可言也,将来必是人中龙凤、个中翘楚。

柳五爷摸过楚副校长的那只手经数日而不洗,是为沾贵福。

当时在场的一个楚姓侄孙辈的小玩童颇不以为然,一日午后偶遇柳五爷,说,五爷爷,相个骨。

柳五爷心情正好,说,伸个手指头过来。

玩童撩开裤裆,送小鸡鸡到柳五爷的手中。

柳五爷一摸,大为惊骇,连说,无骨之指,无骨之指,此乃无骨之指也,富贵不可言也,此生一见,死可瞑目矣、瞑目矣。看来楚家的坟头将来又要大冒青烟了!

玩童系起裤子大喊,“原来贵人就是一杆鸡巴!”声震如雷。

路人皆惊惶而侧目,也只有小孩,若是大人,如此明目张胆、大逆不道,吃板子掌嘴巴是偏宜,若遇上守旧、正统现在还留着前清的一根花白小辫子的栗老爷,指不定会受到怎样的诅咒。

曾几何时,栗老爷就在正午的阳光下诅咒过一个失节的寡妇,晴天一声霹雳,寡妇就遭了雷劈。

好在栗老爷有午后沉睡不醒的习惯,一切侥幸,皆如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楚副校长很愿意回乡露露脸,在这一点上,熊校长就很被小红沙坝的乡亲们垢病,因为熊校长自担任校长十余年来总共也没回过两三次,而楚校长一主持学校的全面工作,“副”字还没取消就回了三次。当然,你决不能狭獈地理解为楚副校长仅仅只是为了博取乡下人口头上的一些恭维和迎驾皇上一般的隆重。

楚副校长就曾对陪着一起回来的史霓裳和徐雀屏二位老师说,自古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谁可知?看来楚副校长是实实在在的夸官,并不像一些伪君子那样遮遮掩掩,这也彻底挫败了那些自认为楚副校长是一个彻头彻尾善说谎言的人的谬论。

任何一个小人物,一旦将要成为大人物,就会先兆出一些惊悚的怪癖来。现在的楚副校长已经显露出了这样一些的征兆,譬如,入住熊校长的办公室,让柳河水和卞英把所有的旧物件扔的一干二净,甚至对那把名贵的花梨木靠背椅也毫不留情。第一时间把神龛里供奉的孔子牌位撤了,扔在废纸篓里,而后恭恭敬敬地把一尊圣母玛丽亚的雕像请了进来,左右两边又立了光屁股大卫和断臂维纳斯的石膏像,床头挂一幅手持弓箭背长一对翅膀的丘比特巨幅油画。一架昂贵的老柚木钢琴自然是少不了的,因为不仅史霓裳老师曾经有过洋教会学习的经历,对钢琴情有独尊,而且徐雀屏老师也是一位音乐老师出身。

现在,楚副校长的办公室装饰的就像一座微型的教堂,如果说还缺少什么,或许就是少了几个修女的点缀罢,不过史霓裳老师就是现成的一个,而且徐雀屏老师已经借调回来,如果给徐雀屏老师的头上扎一顶珍珠帽、洁白的颈上挂一只金色的十字架、穿一件宽大黑色的长袍,就是一位标准的修道院出来的修女嬷嬤。

孔子牌位前的那尊宣德炉到是留了下来,但没有用来焚香,而是在里面蓄满了清水,放了几枚乾隆通宝,是为风水隆盛或是风水轮流的意思罢。

楚副校长的怪癖还表现在于众不同的养生方面。

同为校长,过去的熊校长在养生方面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讲究,有酒喝就可以了,任何场面,特别是有女士参加的宴会是从不拒绝的。醒酒汤就是一杯酸梅汁或者一碗绿豆汤,一般多是一茶缸加了冰糖的浓茶水。早餐大多是一碗加了大量辣子油、芫荽、葱花的羊杂,馄饨,稀米粥也行,烧饼、韭菜盒子也是最爱,甚至一个馒头蘸一筷头臭豆腐;或者,只要有大葱大蒜,搭配什么都行。所以在熊校长的身上不仅看到了朴素,而且混搭了多种劳动者身上才具有的烟火气息。当然,古龙香水、剃须霜、头油、雪花膏等在熊校长身上的消耗量也是惊人的。

楚副校长现在与熊校长相比是大不一样了,在继承了熊校长古龙香水、玫瑰牌头油、丽德雪花膏、海盗牌剃须霜的基础上,开发出了新品种:蜗牛的粘液、驴奶、狗鞭粉、小母牛的分泌物……,等等。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楚副校长不敢搽的抹的。饮食更为奇特,过去熊校长最讲究的是清炖一只当年的小公鸡,首开怀小母鸡产下的第一枚鲜蛋烹制的鸡蛋羹。现在楚校长却反其道而行之,鸡要八年,还要有孵化、产蛋功能的,符合这样条件的老母鸡虽然很罕有,但也是可以寻的到的,也是清炖,只是配料确实罕见稀有:三年没有交配过的雌雄蜈蚣两对、八年陈酿的雌雄蟾蜍雄黄酒半斤,雌雄同体的蛤蚧虫若干等等。当然,楚副校长只喝汤不吃肉。捎带说一句,漓干了汤的老母鸡、蜈蚣、蛤蚧虫以前都进了卞英的腹中,自从来了堂兄柳河水,卞英只有看的份儿了。

柳河水回柳家洼夸口说,鸡巴,卞英说四顷湾彭秃子的蝎子酒厉害,算个㞗!堂弟楚副校长的蜈蚣、蛤蚧老母鸡才毒,雄黄蟾蜍酒吗?吃了才知光棍难熬,看见一头臀肥腚大的老母猪都两眼放光。

楚副校长不吃鸡蛋羮,嫌操作工序麻烦,只要隔水笼屉蒸的蛋就好,在这一点上,楚副校长充分体现出了亲民朴素不挑剔好侍候的形象。

楚副校长说,任何食物,第一是消除饥饿感,第二是产生热量,为什么要产生热量呢?还不是为了更好地工作吗,弄哪样多的花样干什么?开怀蛋?荒唐至极!二开怀、三开怀怎么了?国人的思想太狭隘,吃鸡蛋又不是娶老婆,讲什么原配的、再醮的。什么“羮”?工序好几道,纯粹浪费时间,变着花样折腾人,我就不同,随便什么样的蛋,越简单越好。

其实在“开怀蛋”的问题上,楚副校长谦虚了,抑或健忘了。曾几何时,楚副校长为了确保熊校长能够及时有效地吃到货真价实的小母鸡的第一枚开怀蛋,在自家的屋后开辟了一块菜地,散养了几十尾小母鸡,但无论怎么精细伺候却总无一枚落地。以至焦虑的楚副校长每天早、晚各一次,一次不落地用手指捅咕每一只小母鸡的屁股眼,以期做到心中有数和谨防遗失。而这一幕恰巧让史霓裳老师有幸目睹。

史霓裳老师表达出了无比的震惊、羞愧和愤怒。震惊的是原来楚副校长如此关怀、爱戴和敬仰熊校长,决不像有些人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人品相比,立见高下,让那些背后诋毀谩骂、甚至在每一次熊校长有小恙时而沾沾自喜的人统统见鬼去吧。羞愧的是同为下属,自己却未能先人一步想周全,总差了一步,难怪熊校长对自己忽冷忽热,让人摸不着头脑。愤怒的是一个堂堂的副校长,以娴熟的手法检验每一只小母鸡的隐私部位而毫不羞涩,表现出气定神闲、别有一番陶醉滋味的样子,想想自己却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怀疑自己在楚副校长的眼睛里难道还不如一只鸡?

现在,惊恐的小母鸡们一见到楚副校长就瑟瑟发抖,自动蹲下身子、翘起尾巴,露出丑陋的、红红的小屁股等待楚副校长手指的临幸。

万般无奈之际,楚副校长充分发挥了孔圣人“三人行必有我师”的遗训,问疑于路,请教了堂嫂柳河水的老婆。

嫂曰:雌无雄,何以蛋乎?

一语道破天机。

醍醐灌顶的楚副校长即刻为之。在一尾雄赳赳的大红公鸡到来之后,果然凑效,而且成果斐然。当一枚枚白里透红,晶莹剔透的开怀蛋千珠万珠落玉盘之时,倍受煎熬的楚副校长激动到放身大哭。只是美中不足,又当楚副校长再次习惯性把手指亮岀来的时候,受到了来自大红公鸡的嫉妒和攻击,为确保产量和质量,胸怀宽广的楚副校长毅然决然不与这尾居功自傲的大公鸡计较,悻悻作罢。

现在楚副校长每日早、晚各吃八枚煮鸡蛋。哦,对,不是煮,是隔水笼屉蒸。用时不多不少只要六分钟。为了精准地掌握时间,楚副校长大笔一挥,拨两块大洋,现在的伙房,在灶台、窗台和橱柜上各放置了三块不同牌子的珐琅盘自鸣钟。

楚副校长只吃蛋白,蛋黄是万万不能沾一点的。一开始把蛋黄赏赐给了史霓裳和徐雀屏两位老师,时间长了,她们也吃腻了,悄悄分了卞英、柳河水。后来,柳河水让清炖蜈蚣老母鸡整得满脸通红,已看不上隔水蛋黄的寡淡无味了,有时连同蜈蚣蛤蚧随手扔给了卞英的那些待宰的小狗们,小狗们吃了总发情,撕咬干仗,扰的四邻不安。

楚副校长现在不吃任何方法烹制的驴马牛骡等大牲畜的肉,但吃它们的卵子、鞭子、腰子之类与生殖器有关的物件,无论清蒸油炸火烤均可。

楚副校长还独创了一道烹饪驴鞭狗肾的菜肴,焯水的驴鞭狗肾斜切薄片,平铺浅盘,撒一层金毛红鲤的乌黑鱼籽,曰:黑旋风豹子头驴钱肉。蒜醋辣油芥末蘸料,果然风味独特,美不胜收。宴请冷县长时上过这道菜肴,冷县长独啖了一大盘,当时热血泉涌,当场就要和史霓裳老师切磋一番浑元双修的鸳鸯功夫。

过去熊校长喜欢酱焖带皮的狗肉,楚副校长亦大加赞赏,大啖而特啖,曰:人间至美,无以复加。现在楚副校长却恶极酱焖,只吃白水狗杂,其余尽弃。

近来,楚副校长更多了一项亘古未有、闻所未闻的离奇怪癖。

缘于某日,一独眼跛腿遍身红毛的西域怪僧,提一柄乌金禅杖,不走楚宅正门、飞墙而入,曰:“观府上,黑云笼罩,浓雾缭绕,凌空盘旋一怪鸟,人脸鸡形,史有记载,曰:凫徯。

“凫徯每于望月之夜,以凤凰三点头之姿作拜月状。

“凫徯自然应在楚副校长的身上,是为化羽成仙之兆。

“凫徯五百年前已修炼至九层之功,再上一层,便可得道成仙。然偶因一劫,被泄了六成的功力。

“说来话长,时居天界光明宫的昴日星官,身高六尺,司晨啼晓,其母毗蓝婆菩萨,住三万六千里外的紫云山千花洞。母子二人平时并无太多的往来,也与凫徯本无任何的瓜葛。

“彼一日,光明宫外正午,阳光炽烈。昴日星官追啄一只蝎子精,正欲吞之。

“说来也巧,此时,凫徯正路过,顿起贪念,旋起翅膀,腾起一阵黑雾,蝎子借机而逃,凫徯自己却也没吃着。

“坏了昴日星官的午餐,昴日星官本不欲计较,凫徯却怨气横生,恶向胆边生,欲展翅暗袭昴日星官。

“彼时,碰巧,毗蓝婆菩萨驾祥云从紫云山千花洞来,正降下云头,见光明宫外一幕,情急之下,当空抛一枚寒光灼灼、集日月精华熔炼而成的那根黑乌金绣花针,伤了凫徯一根鸰翘,泄去了凫徯六成的功力。至此,彼此结下了梁子。

“凫徯逃回鹿台山,加紧疗伤,百年后,再次出山。”

独眼僧指楚副校长说,“现在,凫徯附体于汝,布道场于汝宅子上空,每于望月之夜驾起黑云,刻苦修炼,以图弥补过去道行之失并图谋一报黑乌金绣花针之仇。

“昴日星官对凫徯恨之入骨、一路追寻,每于望月之夜,凌空降临,在凫徯修练之时,跳跃啄之,欲瞎其目,阻其得道。

“贫僧今不惧天谴,献一道法,助楚副校长修成正果,无他,欲破其阵,必坏其形,否则必受其肘掣。

“汝必于每个望月之夜,沐浴焚香,脸涂鸡血,身著紫绸长衫,对月当舞。

“舞毕一鼓作气,当以老鹰扑鸡之势,狂啖三只大红公鸡之肉冠,以玫瑰冠为佳,越红越艳越好,是为以毒克毒之招也。”

楚副校长大喜过望,重谢过独眼僧,按独眼僧的嘱咐,做了周密布局。故而,现在的卞英除了敲钟打更烹狗杂之外,更重要的一项任务就是回四顷湾,大量买进大红公鸡。

现在的四顷湾大红公鸡价格飙涨,尤以玫瑰冠子的大红公鸡奇货可居,一鸡难求,价格甚至一度超过飞龙鸟,这在过去是闻所未闻的奇事。

现在的楚副校长每于望月之夜必上演一出大戏,或者说必做一项作业:先舞鹰扑大鸡舞,后啖大红公鸡的肉冠子。卞英负责宰杀、割取大红公鸡的肉冠子。徐雀屏以木制餐盘盛之,以最快的速度送到楚副校长的卧榻旁。

大葱叶子卷着尚冒热汽的大红公鸡的肉冠子,一次三枚,齐齐整整摆在餐盘上。

灯影下,舞毕老鹰扑鸡舞的楚副校长汗流浃背,又以老鹰扑鸡之势双手擎着鲜血淋漓的大红公鸡的肉冠子,大口狂啖,鲜血淋漓,面目狰狞的像《聊斋》里的厉鬼一般。

徐雀屏老师惊恐万分地躲在门旁,在胸前不停地比划十字,口中喃喃,“只要目得是好的,上帝是会原谅的,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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