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秋天刚刚开始,楚副校长被焦燥的热风和妖冶的史霓裳老师,撩拨的像一匹吃多了羊淫藿的发青的叫驴,憋胀的见不得任何雌性动物,到处找女老师们搭讪;又让晃悠在眼前的老司马搞得像一只愤怒的斗鸡,一付随时准备干仗的架式。
熊校长洞若观火,决定提前视察几个山区小学,第一站选了四顷湾。通知楚副校长和几个有趣的心腹、并特别点了史霓裳老师的名,一同前往。
熊校长是位严于律己、体恤下属的好上司。每年下乡,一般选秋未,名为深入偏远山区督导、检查、慰问,乃至深入了解⋯⋯等等借口吧,但其实都是为大家避避暑气,吸吸山区的新鲜空气,吃吃新摘的鲜果梨桃,顺便在宽松愉悦的氛围中与几位心腹知己说说心里话,天高皇帝远,不怕隔墙有耳。这次又多了一项内容,向下面吹吹风,老司马下台后,投楚副校长一票,提前给楚副校长吃一颗定心丸,以泄其心肾不交之火,谨防又犯狂易症
楚副校长接到通知,马上布置安排。
楚副校长深谙此道,山风习习,夜黑人静,狗吠远近,烛火微朦,酒后热炕头、最能酝酿出个柔情蜜意,烧出个干柴烈火之虎狼骚情。
楚副校长的脑洞里毅然决然地拟就了一张赴四顷湾一游的模式图,一定要抛弃私心,大公无私地为熊校长玉成一桩美事,送一个可心的活物给熊校长,让熊校长明白自己这几年来一直就是那个割股奉亲的大孝子。
早晨秋凉,一干人即将启程,这时,熊校长却腹内紧张突生泄意,匆匆如厕。
史霓裳老师见熊校长匆忙如厕的背影,心里犯了嘀咕,是早饭的豆浆馊了,还是伙房窗户没关严实,在这充满愉悦的旅程让熊校长吃坏了肚子还是受了秋凉。
茅厕里的熊校长尽情痛快地排泄了一番,也把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史霓裳老师的影子随排泄物一泄而下。
熊校长其实一直有个非常隐秘的怪癖:每当有重大事件决策时,往往腹胀难耐、泄意难禁,便有了在茅厕里皱眉握拳、运筹帷幄之举。一但腹中秽物泄尽之际,往往也是谋略周全之时,今天依然。
熊校长曾将自己这一怪异之举悄悄说与楚副校长听,希望借助楚副校长的古老玄学之能予以解决或修正。楚副校长听后却大为惊骇,惊叹道,异象,异象啊!万万不可修正之。君不闻:楚霸王重瞳而贵,汉高祖足底红痣而奇,武后有龙眼凤颈,文王上下四乳。熊校长遇事而泄急,贵不可言,贵不可言哉!至此,熊校长彻底打消了要消灭掉这一怪癖的想法。
泄毕,熊校长一摸公文包,匆忙中遗漏了手纸。
熊校长知道,外面那几位平日里打情骂俏、插科打诨、鹞子翻身博他一笑的心腹知己们一如应伯爵、谢希大之流,知道他在这里出恭是万万不敢进来的。
熊校长出不去,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没了章法。
一干人等不见,又没有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像极了一群突遇天敌的大雁:立着长长纤细的腿,一齐探长脖子向厕所的方向,精神集中,圆瞪斗鸡眼睛;又像极了在舞台下侧耳倾听某位无与伦比音乐大师作品的样子。俄顷,又都焦燥地满地转圈子,摇头晃脑搓手嘬牙花子。
救火的来了!众人看到转角处露出老司马地中海的秃头。
老司马扭动着肥胖的身躯,踯躅而来,一看就是奔茅厕而来。
一干人的脖子又像大雁一样指向了老司马。
老司马走近,看着这一群雁们期盼而热切的眼神,并且有几个雁们表现的极为谦卑,弯腰、以手平示茅厕方向,那分明是一个“请”的意思;又看到史霓裳老师那久别而熟悉的身影也赫然在列,老司马被蓦然嚇了一跳。
老司马虽然现在还占着个总督学的位子,但对于这些精于盘算的至爱亲朋们,颇有学问的女士、先生们,业已是过期的皇历,早就翻篇了,并不如今天这位虽未上位但炙手可热的楚副校长那般受人奉称,甚至赶不上靠脸吃饭的史霓裳老师。
大家知道,史霓裳老师现在的身价又上了一个新台阶,傍了前程似锦、春风得的楚副校长的大腿。更让人不敢小觑的是,说不定哪一天、史霓裳老师又傍上个更大的人物呢?现在不趁早和傍大腿的攀上关系,更待何时?一旦攀上了,将来离大腿还会远吗?这是一个多么朴素而实用的道理啊,全天下只有最无知者才会反其道而行之。
正如没有直接攀附的梯子,人们热衷于把对有权势大人物们的崇拜和敬仰一股脑儿地奉献给大人物周围的人一样,学校的一些老师们也无师自通地慷慨地把无需花费丁点银两的奉承与谄媚,甚至是把用不了几个铜钿的雪花膏、头油之类的廉价品无私地奉献给了史霓裳老师,使史霓裳老师……哦,不、史密斯小姐……哦,不、史大主任每日不厌其烦地一股脑儿地要承受那么多的谗媚与奉承。
老司马心知肚明,早已习贯了长久坐冷板凳的境遇,知道自己已是俎上之鱼,挨刀是迟早的事。但今天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热烈场面,让老司马已不能一下子适应。有一种久已失宠的孩子又被后娘搂住拍了拍后背的感觉,眼睛竟然有一些潮湿。
老司马一瞬间撑了撑中气不足的腰、耸了耸塌下去的肩、挺了挺业已瘪下去的肚腩,鼻腔中发出一个久违而陌生的“嗯?”像是和众下属打一个招呼,又像是一个上级向下级寻求答案而又不失威严的表达。总之,于老司马而言,是一个回光返照的表情,但又不自主地、惯性地收敛起了这一过性强装起来的官威,谦卑地朝这群雁们挨个儿点起了头。
老司马突然意识到点“头”只限两次,至多两次过后一“顿”,这多出来的多许“点”,既露了怯,又兼有鸡啄米般的滑稽搞笑,马上嘎然而止,而这个动作,却更显出生硬和突兀。
老司马略放慢脚步并努力迈出匀缓的步伐,以“踱”的姿态迈向茅厕。
老司马感觉后脑勺发热,他的第三只眼睛告诉他,这群雁们的所有眼睛正盯着他的后脑勺,聚焦出无限的热量,似乎他的后脑勺,这时正有一个光屁股女郎在扭着腰肢跳裸舞。
老司马思谋着刚才的情景,太过蹊跷,列队迎接他入厕如此之隆重为哪般?史霓裳老师那热烈而期待的眼神为哪般?
老司马懵懂不知所以然地解裤蹲下,开始热火朝天的泄下,蓦然听到一声威严而熟悉的咳嗽声。看到熊校长硕大的头颅伸出隔板,两眼平视着他,含蓄而又不失威严。
老司马颇感不安,不知熊校长也在此出恭,若是知道,万万不和熊校长来凑这个热闹的,万万不会放肆地痛快一气的。
男人与女人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类物种,女人相随如厕是最好关系的表现,而男人则不然。平常,男下属们都乐意奉陪上司洗个赤诚相见的裸澡,递个毛巾、茶水、香烟、剪个指甲。关系更不一般的上下级会相邀酒后逛个花楼,方便给互相打个掩护,而少有陪伴如厕的,是为不洁而不恭敬的意思吧。
老司马深以为刚才的动静而羞愧,深以为冲撞了熊校长的隐私而不安。突见熊校长伸出一只手却不发一言,只从鼻腔发出一声“嗯?”
老司马不明其意,措手不及,误以为熊校长久蹲厕、腿麻木站不起来了,待要起身搀扶,却忘了褪下半腚的的裤子,一个趔趄险险摔倒。
熊校长知其误会,见老司马险险摔倒的急样,再目视老司马地中海半秃的头颅,稀疏的白发,心中一软,生出怜悯,有些许不忍:“拿几张手纸来,你完事后,我们一起去四顷湾,散散心,我外面等你,别急。”
老司马这回真的禁不住满眼泪水、柔肠百转。老司马其实昨天上午就知道楚副校长要陪熊校长赴四顷湾了。隔壁的声音,摇把子打出去,楚副校长电话里张扬的腔调尽在老司马耳中。当然,这样高的腔调,我们不惮以一个小人的恶意惴测楚副校长是在有意刺激隔墙的老司马。
楚副校长打电话的声音让老司马格外刺耳:“孚义,准备准备,给你争取了个机会,熊校长明天去你那儿。哦,⋯⋯也就看看你们那儿的师德教育和音、体、美教学的重视程度,主要看个文字记录,加个班,往前推半年,䃼几个记录就行,记得不要总是一个人的笔迹,熊校长的眼睛是揉不得沙子的,最痛恨弄虚作假了。熊校长是最认真的人了,认真到了鸡蛋里桃骨头的地步。熊校长是最讲究长幼尊卑有序的了,在每篇记录的开首一定要写上“在熊校长的事必躬亲的指示和带领下⋯⋯”
提不提我?无所谓,无所谓。你也知道,我很快就要任总督学了,总少不了你的好处。
你那儿还有二十来个学生吧?调五、七、六个长相过得去的小女生,唱个《迎宾曲》,二胡演奏个《小放牛》,徐雀屏老师不是最拿手笛子独奏《霓裳曲》嘛,算表演也算考核。
烘托个气氛,在小礼堂弄些个拉花汽球彩旗之类的玩意儿,再让你们那个徐雀屏老师打上几杆架子鼓、扭扭《一江春水向东流》的调子,时间也别太长,你也知道,现在提倡新生活运动,熊校长的兴趣不在这儿。
饭菜这块就别整得太复杂了,你是知道的,熊校长最反感花而不实的铺张浪费,自家散养的鸡兔就行,金毛红鲤是肯定要上的,你上回拿来几尾,我送熊校长两尾,他也识货,说肉质鲜美,熊太太吃了说气色好多了,你差人多打几尾,吃不完回时带上几尾,别临时措不及手。红焖狗肉一定要有,斤鸡六狗,鸡嘛,当年的溜达小公鸡总是好的,狗嘛,总要选十斤上下的吧,千万不要太肥了,太肥了肉囊松,窜街溜巷的那种最适宜,这个你最内行,我就不多说了。
四顷湾的那个光棍,哦,卞英,对,卞英,他的手法最好了,还按上次的那个做法,别开刀放血,在溪水里闷死,褪毛连皮做,这样的汤汁才浓香性热!
熊校长说,最近手脚总发凉,腰身倦怠疲软。
熊校长日理万机,特别最近和冷县长走的近,颇费些手脚和脑髓,县府衙门大,深宅大院阴冷的很,你接触不到这一层是不知道这些的。
吱卞英一声,鲜姜、香叶、肉桂、肉蔻、荜菝、大葱是要足足放的,辣椒嘛,还是另做一碗蘸料吧,熊校长最近总蹲茅厕,我也实地查看了一下,大慨痔疮又犯了,对上司的身体,我们做下级的一定牢牢放在心上,不仅仅是关心,如果上司有恙,有时会措不及手的,这些你将来会懂的。
一定把锅口收紧,大火收汤后小火慢炖,敛腥入味,关健是这样子的做法狗肉纯阳不散,大补壮阳也全仗这个法子了。火候掌握好,别整的稀烂没嚼头。別看熊校长腰肥臀稀,但牙口爽劲的很,最不喜欢个粘粘歪歪的,劲弹爽利野性大的才最让熊校长欢心了。鸡蛋羹,熊校长最喜欢了,蘸料就撒一撮生葱碎末、蒜泥醋点一滴生胡麻油,芫荽也是要的。徐雀屏老师做鸡蛋羮的手艺没得说,滑溜软嫩,一吮,喉管凉莹莹像有一只小手摸过。鸡蛋还是让学生从家里拿上一些吧,头年的开怀蛋最好了,图省事、怕花钱,拿老鸡蛋糊弄熊校长,这事是万万要不得的,钱要花在刀刃上。别看A大调B大调熊校长总弄不清,开怀蛋、老鸡蛋,熊校长筷子一挟就清楚,到不是熊校长非就好这一口,只是做人要诚实,熊校长最痛恨弄虛作假的人了⋯⋯最后咋结束?这个自然要让史霓裳老师露个脸,唱一曲《何日君再来》吧,当然,安排熊校长作总结讲话是决不可少的⋯⋯。
老司马听楚副校长这一通电话,心里有些酸。结伴而行、众心捧月已是久违的回忆。虽然冷板凳坐久了,对快乐与冷落都已麻木,但听到史霓裳老师也要一同前往,却生出一种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块骨头,还沾着自己新鲜的唾沫,即使上边的肉已被啃过几茬,但现在眼睁睁看着被一群脱了毛的癞皮狗叨走,心里也是无奈而痛苦的,恨恨地骂道:“玩吧、吃吧、喝吧,恨恨地喝,最后还不是喝了老子的洗脚水。”
一辆锈迹斑斑的绿色大屁股嘎斯老爷车尘土飞扬地停泊在学校操场旁边。
一群雁们果然如释重负地看到了熊校长从茅厕中气定神闲地走了出来。
熊校长习惯地用手掌抹了一下油光锃亮脑门上的汗水。史霓裳老师不失时机地向熊校长递上一个仰慕的眼神和一块喷香的绣花手帕。
熊校长满意地用史霓裳老师递过的绣花手帕揩了揩脑门,并似无意识地顺手装在了自己的上衣口袋。
楚副校长快步上前拉开驾驶室副座的车门,用手挡住车门上角,以殷切的目光恭请熊校长入坐。
老爷车的副驾座是两人座,楚副校长早就安排好了,平时原本自己与熊校长并列而坐,今天这个位置要恭请史霓裳老师上位了。
其实楚副校长很不喜欢和熊校长近距离坐在一起的,特别是有机会一起乘坐这辆空间有限、锈迹斑斑的绿色大屁股嘎斯老爷车的时候。
这辆车是冷县长的专车,虽然破旧,但威风凛凛。只要在尘土飞扬的大街上一出现,人们就知道冷县长出行了,不知吸引多少人的目光,一些胆大而没有教养的小孩都敢欢快地扔着石块追着跑一阵子。
民国了,乘一辆洋人产的声震如雷、生猛如虎的小汽车,即使陈旧,也要比那个倒霉的前朝的八抬大轿不知威风阔气了多少,何况这台老爷车起步时总会三番五次打摆子一样吼叫一会儿,同时屁股后面喷涌而出的黑烟蔚为壮观,吸引来许多看客,很给冷县长长面子。冷县长很满意这一点,赞赏地拍拍小温司机的脸,小温司机大受鼓舞,摘了档,大踩油门。
冷县长的车可不是谁都可以坐的,但凡和冷县长有些交情的人都知道,冷县长有一句名言:除了我的太太和这辆车,其他的你们完全可以随便用的。
但凡事也有例外,熊校长就是个例外。熊校长和冷县长交好根本就不是坊间所传言的那样⋯⋯因为二人同是来自小红沙坝的老乡。其实主要的原因是冷县长很重视教育。一个县长很重视教育,那绝对是一个县城的福气。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后代指不定会出多少个像冷县长、熊校长之流、名垂青史的闻人雅士呢。所以知情的本土人士都很敬仰冷县长。
既然县长重视教育,县城唯一的一所高级中学便是冷县长要经常去调研、视察的地方了。
冷县长瘦削的长脸,竹竿一样细高,喜欢在大场面讲话。
头戴黑色礼帽,鼻梁上架一副金色银链单腿眼镜,臂弯挂一柄黑色油亮的文明棍,上衣口袋垂一根沉甸甸粗大银色怀表链的冷县长,站在学校礼堂的主席台上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熊校长曾在大众场合公开夸赞说,“鹅城的冷县长,其文学造诣,就是本世纪俄国最伟大的幽默讽刺大师契柯夫也难以比肩的,撇开一切虚伪的客套,我敢肯定地说,冷县长远比我们时代的任何一个人都高明,他是一位无与伦比的政治与艺术相结合的天才。”
在形象上,冷县长和熊校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个瘦高,一个矮胖,如同一具细瘦的竹皮暖瓶旁搁了一具肥浅的暖釉茶碗。
冷县长好口才,很亲民,不像有些地方大员,讲话一定要坐在高靠背椅子上,还须是正中央,左右人数一定要对称。冷县长不仅站着讲话,而且喜欢边溜达边讲话,甚至走下主席台走向观众席,讲“兄弟我今天很荣幸,来到贵校,我不是来作指示的,我是来学习的,人不是生而知之,而是学而知之;人,都是爹娘老子生的,我冷某人也是爹娘老子生的,所以也是人,也是要学习的……”讲着讲着,唾沫星乱溅的冷县长突然会和某位听众的眼神对视在一起,大多是位女老师或女学生。这并不奇怪,因为女人往往情绪化,以冷县长或娓娓道来或抑扬顿挫或振奋人心言语的煽动下,流露出敬仰、炽热、甚或是迷离的眼神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譬如,冷县长恰好对视了史霓裳老师射出的热烈的眼光。冷县长并不以正人君子的虚伪来掩饰自己光明正大的热情,伸出手臂,热情地握住史霓裳老师温柔的小手,说,“兄弟我来到贵校不是来作指示的,兄弟我是来学习的,人非生而知之,而是学而知之,感情也不是无缘无故地产生的,我对贵校地热爱是浸注到你们每一个人身上的,兄弟我虽然宦海沉浮,但并不官僚,我曾说过,我的老婆和我的专车别人是不可以动的,至于其它嘛,其它一切好商量,但也有例外噢,譬如,我的专车你们熊校长是可以随便用的,说到底,说明我对你们是有感情的,再说了,车又不是老婆嘛,哈哈、哈哈。会后有宴席,大家都是可以参加的嘛,都是可以一起,可以一起的。”
冷县长用力握住史霓裳老师光滑细嫰的小手,补充道:“一定,一定,我是很喜欢的,很喜欢的,很喜欢你们这些文人雅士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兄弟我有什么差错,各位一定要担待,担待哦。”说着说着又溜达回主席台:“兄弟我是没有什么学问的,其实兄弟我还是有一些学问的,兄弟我是不懂文学之类的风花雪月的,但是如果兄弟我不懂,哪在座的就恐怕也没有懂得的了,哈哈、哈哈……。”
冷县长的讲话既天马行空又中心突出,既具哲理性又富人情味,博得一阵又一阵的热烈掌声。大家惊喜万分,连连说,不想冷县长威严冷峻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多么风趣而炽热的拳拳爱民之心呐。当然,会后宴筵是必然的,史霓裳老师也是一定要参加的,而且因为史霓裳老师的参与,宴会热烈的程度是空前的,到了令冷县长心潮澎湃、妙语连珠的地步,冷县长情不自禁地讲述了一个荤段子。
冷县长说:有一个学校,一个校长对一个副校长说。冷县长指指熊校长,又指指旁边作陪的楚副校长,说:就譬如是熊校长对楚副校长说,小楚子,我熊某人一闻咱们学校无论那一位女教员的裤衩就知道是她那一位了。楚副校长很不服气,回办公室拉开抽屉拿出一条小花裤衩,抬头一望,操场边正有一头小白花母牛在吃草,过去拿小花裤衩在小母牛的裆部胡乱擦一顿,带回熊校长办公室。熊校长一闻,很陌生的味道,心想,莫非学校又来了新教员,让楚副校长捷足先登上了手?不禁佩服,一竖大拇指,脱口而出:‘牛逼!’楚副校长一听,大惊失色,才知熊校长果然厉害,并非浪得虚名,从此臣服⋯⋯。哈哈、哈哈……。讲完后冷县长自己先带头笑的前仰后合,大家跟着前仰后合。
冷县长怜爱地看着史霓裳老师,说,在女士面前讲这些,兄弟我多有失态,多有失态,各位多担待、多担待哦,都是这五峰头曲闹的,以后有女士在场,不许上这五峰头曲哦!说完还不忘向左右拱拱手。
熊校长说,以后不上五峰头曲,不上五峰头曲,上白兰地,白兰地,冷县长是洋派人物,对洋玩意儿不陌生。
冷县长深以为然,又深不以为然,说,我不说洋玩意儿都比老祖宗的好,只是那些洋玩意儿看着就让人喜欢,譬如,我的大屁股嘎斯车不吃草不喝水就比那牛车跑的快,但传统的东西也是不能丢的,譬如,兄弟我虽然留洋数载,但一刻也不敢忘记老祖宗的遗训和老祖宗留下的宝贵遗产,譬如,相面观手相这门古老的国粹,兄弟我领会甚深,甚深。说完,自然而然地拿起身边史霓裳老师绵软细白的嫩手摩挲了起来,闭目沉思了一会儿道:贵人、贵人,一生都有贵人加持,贵不可言,妙不可言,贵不可言、妙不可言哉。说完不忘再轻轻地在史霓裳老师的手背上轻轻地一吻。说,洋人的礼数,洋人的礼数,习惯了,习惯了就忘不了了。洋人对女士就比我们国人文明,我们国人一想到女人就联想到下半身,一想到下半身脑袋里就蹦出一些不文明的字眼来,譬如:北方的“日”、“操”,南方的“干伊娘”、“顶伊肺”等等。哈哈、哈哈,忘我而陶醉的样子。
熊校长哈哈笑完后说:冷县长通古今、知中外,幽默风趣中包含着深刻的哲理,实为我辈之典范,以冷县长洋派的身份而不忘祖宗遗训,鄙人钦佩不已,钦佩不已。
熊校长五短身材,臀部肥胖到夸张,大屁股嘎斯车副驾的两人座位并不能够平均分配。左首司机的座位自然是不可以侵犯的,操作台限制了这样的企图,向右则是不露痕迹,外挪三分之一是幸运的,对方还得装出很受用很舒坦宽松的表情。特别是夏天,熊校长的身上总能散发出五、七种混合味道,大蒜味、烟草味、烧酒味、头油味、雪花膏味⋯⋯等等,时不时还释放出一、两股莫名其妙的体腥味:似汗酸气又似种公马交配时的尿碱味,甚或是酵了一夜的泔水味。特别是熊校长很有君子谦谦之风,讲究礼贤下士的礼仪,每每讲完一段很具哲理性的长篇大论,或者短小精悍或荤或雅的段子后,总喜欢偏过头,大半个脸杵到你面前,以征询的眼神问:是不是,你说是不是?其实,熊校长的征询并不是考问你,要求你作深思后的答案,完全是讲话的一种艺术,是讲一段话后的一处修饰或者后缀,如同古语结尾处的“兮”、“哉”、“也”等语助虚词一样,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对那些有着同样职位、但故做学问高深常喜欢出难题考证下属的官员,熊校长并不以正眼瞧他们。熊校长不等你回答他的征询,会马上跳跃到另外一个根本不相干的话题上,譬如:开春了要粉刷教室,找哪家师傅;鼓、镲、笛子、小号维修,哪家乐器行手艺好;灭蝇药该从哪家兽店购置……,等等诸如此类很繁琐但也很重要的事情上来。
彼时,楚副校长就曾当着老司马的面夸奖熊校长:熊校长就是天选之才,脑子转的我们八个也抵不过,不像有些人,地中海边长了一圈白头发,白是白,可脑洞里是一缸浆糊,白痴一个。
彼时,老司马听了这话,嘴巴哆嗦的像极了一匹拴在马槽上的老马,说不出一句话来。
熊校长斯文地往上推了推金丝边眼镜,捋了捋油旋儿一般盘绕覆盖在赤红油亮头皮上的那几根毛发,说:小楚子,夸我到是没毛病的,但是也不能伤别人的心,人和人有时候是不能比的,老司马也是有优点和长处的,譬如,他是很有女人缘的,在这一点上,我们是望尘莫及喽。说完还轻轻地拍了拍老司马的肩,瞟了一眼史霓裳老师。史霓裳老师的脸一片绯红。
熊校长即兴又讲一个寡妇睡觉上面没人的段子,阐述了求人办事上面没人不好使的道理。讲完后夸张地大笑,习惯地偏过头,一张油亮的大脸杵在史霓裳老师的胸前:小史老师,你说是不是,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史霓裳老师正要表态,却张了张口,大大地打了一个巨响的喷嚏,巨大的气浪把熊校长的那层薄薄的头发吹的站了起来,又摇摇摆摆地爬了下去,蓬松而凌乱地披散在熊校长光亮的头皮上,如同光秃秃的丘陵山脉上倒伏了一些稀疏的茅草。
史霓裳老师的脑筋转弯太快,恭维说:熊校长,抹什么牌子的头油来着?恁大的香味,半个月的薪水买药,十来天闻不见一点儿味儿的鼻塞,让您头油一激,打个喷嚏就通了。
史霓裳老师不知道,熊校长最忌讳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油脂面粉之类的事情了。是为君子有耻,耻于脂粉。当然,这并不代表熊校长不注重仪表装饰,相反,熊校长是很注意细节的人。熊校长一直秉承大事要低调,小事要张扬的原则,在服饰装扮上包括洗的搽的抹的打底的总是要以低调为原则。
熊校长说,凡是不露痕迹的高档才是真正的高档,譬如一件衣服,装饰太多,就是烂货,简约才是高贵,猜不出的,才有高度,偶尔露一点儿,惊掉你下巴。故而以熊校长的作风低调,而被史霓裳老师当众一问,加上气流冲乱了熊校长雅致的发型,即使熊校长有再大的涵养,也难免脸色难看发沉。
楚副校长看在眼里,知道史霓裳老师一句“恁大个香味”犯了熊校长的忌讳,打圆场到:小史老师真会讲话,你不闻’腹有诗书气自华‘这句话吗?熊校长的气味是带着唐诗宋词的,别说什么鼻塞、肛漏,就是梅毒、大疮也不在话下,还用得着搽什么脂抹什么粉的了。
嘴上一滑,没过脑子,说出了“肛漏”、“梅毒”、“大疮”之类的词语,让楚副校长后悔到夸张地虚拍了自己脸两下。
熊校长却颇显大度地说,小楚子的话总是有新意,学的新名词很多,很多,让人听了耳目一新,可是四顷湾小学,那个叫张什么来着?那个张校长,你的那个同学⋯⋯?
楚副校长回应道,张孚义,张校长。
楚副校长不知熊校长怎么从头油气味的话题一下子跳到四顷湾小学张孚义校长的身上了,要褒要贬,猜不透熊校长的心思,故一时不敢置喙多说什么。
四顷湾小学校长张孚义仗着和楚副校长的同学关系,没少在每年例行拨款上捞好处,自然也没少孝敬楚副校长。四季的烟酒茶点,连楚副校长老婆听戏的月包、例行月事的草纸都安排的齐齐妥妥,更别说四顷湾的土鸡、土鸭、金毛红鲤、卞英的剥皮狗肉等等了。
楚副校长很赏识和庇护张孚义校长,害怕从熊校长的嘴里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想转个话题躲一躲,知道熊校长最稀罕稀奇古怪的事情,便翻篇说,现在的事情真奇怪,乌鸦和喜鹊搭伙过日子,后代的模样怪怪的,都分不清哪一只是乌鸦哪一只是喜鹊了。
熊校长对楚副校长说:“不要太在意乌鸦与喜鹊的区别,褪了毛其实都一个样。不过,那个张无义肯定是只乌鸦,乌鸦的嘴巴肯定是唱不出什么好曲的。
“你小楚子是不是只喜鹊?我说了不算,张无义说了不算,史霓裳老师也说了不算,那只等将来的人说了算吧!
“你们看似同学,他和你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哟,没有什么新意,更没有什么新鲜招数,一年躲着总也看不见他一、两回,这样的校长当的怎么样就不用说了。现如今这年月,给鹅配上个话筒也能吆喝几嗓子。
我熊某人是不知道他张无义家的炕冲南冲北,你问他知道我熊某人家的烟囱朝上不?
“下半年各个小学的操行评定,德、智、体、美、劳考评要和下拨款项挂钩,再不能以乡大乡小划拉了,这么多年,仗着四顷湾乡大人硬,占了多少?你们都明白其中的猫腻吧,有楚副校长罩得呗。
“司马总督学,你得把把关喽,总不能年年网开一面吧,你到是好心,把个网眼撑的大大的,金毛红鲤都溜进了别人家门,别人都吃腻了,你见过一根毛没?你就是个读书人,一辈子练不出个硬手,知道有一句话吗?养肥了的后儿,挨打的老子。才大半年,你的裤腰带又往里扎了几个眼儿?别人可都是肥的松腰解裤带哟!哈哈、哈哈。”
楚副校长裂嘴陪笑,还怕熊校长再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赶紧打圆场说,熊校长,张校长叫张孚义,不叫张无义,我叫张孚义尽快拜会熊校长,聆听熊校长您的教诲。
熊校长说:“你是真以为我贪心不足了吧?对,我是贪,不贪何以向上对得起冷县长的栽培、向下对得起为我熊某人四处奔波的弟兄们,其实轮到我自己,很少,很少,很穷,很穷,但还不至于穷到就看上了他张无义这快猪腚肉了,只是这个张无义提着猪头认不准庙门,拜关公进城隍,眼睛里看不见咱青龙偃月刀的厉害。
“咱辖下的也就这六、七个小学吧,给咱卖命的二十来个弟兄,总得分开来都吃一口吧?怎么也得三四个人分一个乡吃吃吧?可这个张无义独揽一个四顷湾,捂得严严实实,自己到肥的流油。
“这个张无义凭着你小楚子,大家都让着他。他这几年只进你家的门,怕你家的鸡猫猪狗都和他熟的称兄道弟了吧。”
楚副校长的汗水已是流到了腚沟里了。
熊校长对楚副校长说:“我不忌讳你说什么‘肛漏’、‘梅毒’、‘大疮’之类看似俏皮话,病在你身上,久病成医嘛。
“也难怪你懂的多,上半年看个二次大战的片子,图像是模糊了些,你说,我的长相就像丘吉尔,挟一支大雪茄就是一个人一样样的,第二天你就送了我一包精装版的罗密欧—朱丽叶牌大雪茄,可背后一转身你就对一些人说,丘吉尔的屁股哪有熊校长的大。又一次你对我说,我的鼻子像极了斯大林,嘴唇上留两撇八字大胡子配一只大烟斗就是斯大林了,第二天就送了我一只枣红色大烟斗,可你转头就对别人说,熊校长蓄一撮小胡子再减减肥,演希特勒都不用画妆。又一次你对我说,我的眼睛活脱脱就是高尔基,深邃而智慧,可以看穿任何深渊与黑暗,可以穿透最漆黑的暗夜,代表了光明,我的嗓音充满了磁性,任何一个歌唱家都无法比拟,可你转天就对别人说,熊校长头发稀疏眼球混浊,讲起话来尖利刺耳,话脱脱就是高尔基笔下的那只秃头老公鸡,只会哇哇乱叫。我想问问,高尔基啥时候写过一只秃头老公鸡。”
熊校长转头对史霓裳老师说,“你别看小楚子现在的脸红的像鸡冠子一样,好像是个羞怯的人,其实色眯眯的像条馋狗。哈哈,哈哈。”
熊校长又说:“我这十来年也攒下了一、二十个黄段子吧,每年那个段子也得车轱辘转地讲几遍吧,可是每讲不知重复了多少遍的任何一个段子,小楚子都配合的笑出眼泪,直不起腰来,是我讲的好还是小楚子的笑点低?我看是笑里藏刀。
“前几年我向县里请款,带小楚子去见过那个前任死鬼金县长。
“当然,现在提起金县长,并没有贬低他的意思,相反,我是很敬佩的。
“你们也知道,金县长是裁缝匠的儿子。裁缝老爹吃斋念佛,一心向善,希望佛祖保佑,福泽后世,果然金县长后来考了功名,做到了县长的位置。
“金县长居高位而不忘佛祖,在县衙大堂、会客中堂、卧室小房、会友密室,供奉了各路神仙。整个衙署经幡招摇,香火缭绕。手持木鱼颂经的和尚、双手合十礼佛的尼姑成了县衙的一道风景,除此之外,每年总还要做几次法事。
“人们进县衙如同进了寺院庙宇一般,拜会县长的大小官吏手里都擎着几柱香火,一时景象奇特,传为美谈。
“金县长有洁癖、重仪容。其实但凡做到县长的,哪有个不注重服饰衣品的?所以,金县长戴一副一尘不染的金丝眼镜、拄一根油黑发亮的文明杖是最平常不过的了。
“被垢病?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的乱弹琴!
“说金县长掉了一片眼镜片,自己一天都不知道,县衙里所有看到的人都不敢说,还是晩上回家金太太发现提醒的。为这事,第二天金县长在衙门早饭时,伙房里大发雷霆,掼了两只暖瓶。原来,人们怀疑金县长近视是假,装文化是真。真是无稽之谈,谁都知道,一次我领小楚子去请款,擦肩而过,金县长握住了我的手,愣是对小楚子视而不见。大白天的,又不是鬼,放这么大一个人都看不见,不是近视是什么?
“拄文明杖怎么了?不瘸不拐就不能拄拐杖了?
“拄了就是摆架子装文明?全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我很生气,小楚子更生气。小楚子一气之下,给金县长换了一柄乌金长柄雨伞,平了众怒。金县长很满意,一举两得:有雨为伞,无雨为杖嘛。据说花了小楚子半个月的薪水,当然,小楚子签个饭单,我也给报销了,为金县长分忧,我能说什么。当然,那张子虚无有的饭单远比这柄乌金雨伞贵多了。但小楚子对金县长的心意是好的,我就想不出这点子,这一点值得大家回味和学习的。
“金县长最信风水玄学,兜里总揣着几枚五帝钱和一架罗盘,身边总有几位身姿曼妙的女子陪伴,称均皆具仙灵之气,上可洞察北斗星宿之征兆、下能勘验一方运势之兴衰,至于麻钱占卜、咒语下魇、借风雨选阳宅、凭罗盘定阴宅,改变一个人的命相就是伸手拈来的事情。
“金县长一见到这些曼妙女子,马上换了一个人一样,打鸡血一般,神彩飞扬、妙语连珠、滔滔不绝。
“我就见到过,宴筵上,左边一仙女搂着金县长的脖子喝交杯酒,右边一仙女攀着金县长的肩膀划火点一颗大雪茄,沾着仙女的唾沫就送到了金县长的嘴巴里。让我们惊诧的是有洁癖的金县长全然没有半点嫌弃的意思。以致我有一些蠢蠢欲动,也想给金县长点一支烟。
“酒足饭饱之后,金县长和其中的某位仙女还彼此上下其手,切磋了一会儿养颜荣发百年不朽的鸳鸯功夫。态度之诚恳,操练之认真,让我们这些办事一向敷衍的人汗颜。
“小楚子后来羡慕地对我说,‘金县长过的是神仙的日子,人生若此,夫复何求,夫复何求啊。’
“金县长的头发梳的溜光,皮鞋擦的锃光瓦亮,衣服打理的更是一丝不苟。裁缝家的儿子嘛,难免的。金县长公务时便像换了一个人,不像冷县长这般风趣幽默,少言寡语,一副公事公办,高深莫测的模样,不由不让人肃然起敬。
“我刻意送了金县长两管法国摩丝和几件从玄妙寺请来的、大活佛开了光的金器,金县长便有了经常想见我的意思,几日不去便颇生气的样子,见了便满脸笑盈盈的,没了往日的严肃。
“小楚子下手更狠,把金县长卧房里所有的皮鞋、皮带、马靴全上了一次油打了一遍蜡,所有的衣服都熨的不见一个褶子,连那几位仙人的衣物也打理的井井有条,惹得金县长都离不开他了,家人一般。不是金县长无意撞见小楚子和他那几位仙女调笑鬼混,我这个校长的位子早就是小楚子的了。其实也不怨小楚子骚性大,是那几个小仙女太骚情撩人了,不是我道行心机深一些,也会色令智昏的。
“县长的女人小楚子也敢动?你以为是总督学的女人了。自此,金县长对小楚子有了戒心,说,以后不要带一些不三不四不相干的人来。
“小楚子怀恨在心,满世界嚷嚷,说金县长要和我搞同娈,嫌他碍眼才撵走他的。
“我找几个维修桌椅板凳的木匠师傅、卖灭蝇灭蚊店铺的商贩,小楚子却散布说我吃暗食。
“我色吗?这几年也只是陪金县长、冷县长吃个花酒逛个剧院,最多到大舞台捧个角儿,其实还不是哄哄这些老爷们开心,给学校多弄几两银子花花。你小楚子到好,害梅毒长大疮,还明目张胆抢上司的相好,小了说是乱伦,大了说是欺师灭祖,这在古代是要夷三族的。”
史霓裳老师的脸不仅一片酡红,更要胀出血了。
熊校长说:“今天多喝了几杯,索性一起说了吧,我是不喜欢老司马这样四平八稳貌似人畜无害的人,似乎他就是道德的化身,是孙悟空头上的那顶紧箍咒、专门来束缚我们的,让我看的很不舒服。不过老司马这么多年从没给我使过阴招下过绊子打过小报告,可小楚子,你不该轻看了我这双眼睛,致少不要辜负了你自己这些年的良苦用心。
“老司马是你的上司,这么多年帮衬你,现在你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受你羞辱,不怕报应吗?哪怕老司马的好人作派是装出来的,一辈子这样,也是难得的。
“小楚子,你的心思我明白,鞍前马后了这么多年,不会让你失望的,不会的,呃呃……。”熊校长迷离了眼睛,似乎醉得又要睡过去,含糊不清地说,“难道,难道有一天,我也要步老司马的后尘吗?”
至此,老司马很矛盾地看待熊校长,觉得他有些痞性,但也有一些义气,不太那么恨他了。
史霓裳老师的私密生活被熊校长大庭广众之下点破,略有点羞涩,却也说不上有多羞涩,只是心想,怕近期搞定熊校长有些棘手,搞不定熊校长,离冷县长的距离似乎又遥远了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