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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老凤家。傍晚。
正堂里。朱老凤搂抱着大虎在太师椅上坐着，朱宗山怀里抱着二虎，和朱宗岳坐在两旁的椅子上。
朱宗山说，听说周善人把三姨太草豆送给朱清江弟兄俩做媳妇了。
朱宗岳哼了一声：这周家是作孽！把人打成那个样子，恐怕也就是半条命了，送给老大叔家，这做的到底是好事呢，还是坏事？
朱老凤说，你弟兄俩都没看出来，我倒看出来了。
朱宗岳问，爹，你看出什么了？
朱老凤说我看八成跟那二亩明王堆有关。
朱宗山一时没明白：跟明王堆有关？
朱老凤说，我看他周善人是为了那二亩明王堆，这是放长线钓大鱼。你想，他把草豆送给朱老大他们家做媳妇，他爷儿仨能不感恩？将来有一天，他爷儿仨万一守不住那二亩明王堆了，那自然先要交给他周家了……
周家公馆。大客厅。周善人、周宜仁、二姨太和青年尼姑在打麻将。
王忠从外面走进来：老爷，朱老凤前来拜望！
周善人有点儿不屑理乎：他今天咋有时间了？！叫他先到镇公所等着，我一会儿就过去。
镇公所。朱老凤站站坐坐，坐坐站站，等得有点儿焦急：这周善人是摆啥谱？我到你家是跟你说私事，你叫我在镇公所里等着。
朱老凤又等了一会儿，不耐烦地向外走。
周善人走过来，把朱老凤又迎回屋里去：怎么？你不是来跟我说事情的吗？来，坐下，坐下。
朱老凤说，我是跟你来说私事，又不是找你办公事，你把我打发到这儿来？！
周善人说，找我说事？！咋了，今天你有时间了？！
朱老凤说，对不起！前日贵公子成婚，我确是因家有私事，没能亲自前来道贺，抱歉抱歉！今天来，就是想弥补这一缺憾。
周善人问你今天又有啥私事？
朱老凤说，实在说，我今天说的还是你家的事。
周善人不明白：我家的事？
朱老凤说，我家宗岳和你家大小姐的婚事，不是你家和我家共同的事？
周善人说，那当然。不过，跟你家宗岳的事，我那女儿好像是很久都没有再提过这件事呀。
朱老凤说，你知道，大小姐先前可是缠过我家宗岳的。
周善人说，那是过去的事儿了。她现在啥心思，我也不知道。你今天既然又提到这件事，那我就再问问她，只要她和你家宗岳都有那个意思，我周某人就等着给他们办这桩大喜事。王忠，大小姐在公馆吗？
正在门外站着的王忠走过来：老爷，我去看看。
周家公馆。周大小姐的房间。
周大小姐正在一个箱子里翻检着什么。
王忠跑过来：大小姐，老爷在那边叫你呢。
周大小姐向王忠摆摆手：过来呀。
王忠走进房间里：今天可不行，老爷正等着你过去呢，跟你说事情。
周大小姐问，说什么事情，你不知道？
王忠说，知道。给你提亲？
周大小姐又问，给我提亲？谁？
王忠说，朱老凤家的老二朱宗岳，你以前喜欢过的。
周大小姐拍拍自己的肚子：我这肚子里可是有了。
王忠有点儿恍然：有了？！
周大小姐说，有了。你的！
毗陵村。柳家宅邸。
柳荫梅的住室差不多已经成了她的实验室。她的床铺上铺展开几本书，铺展开的页面上都有用红笔勾画的句子和段落。而她原来读书的书桌上，现在用一些方形的或三角形的什物摆放成一组一组的图案，什物和什物之间，图案与图案之间，还用线状的什物勾画连接着。现在她从正厅叫来哥哥柳荫植，指点着书桌上的图案，向柳荫植作着解说。
柳荫梅说，哥哥，这就是我前些时候向你说过的我的关于经济农业的具体实施方案。我的在故里兴办民族工业的最初设想就是经济农业，依托故里的土地和人力资源，把土地上出产的收获物在故里加工，进行财富升值。
柳荫植问更具体的做法是怎样的？
柳荫梅说，以我们目前的财力与能够触得到的技术，我们只能兴办轻工业。具体说是两种形式也就是两种类型的轻工业：第一种是粮食加工和食品生产，最初可建面粉厂、食品加工厂，面粉和成品实物等可销往上海等大城市，其产生的副料如麸皮、渣滓等物，可回馈乡亲带动养殖业，养殖业产生的粪水等又可以回归农田，促进农业生产，如此形成良性循环……
柳荫植说，如此设想很好，我最赞成。这可以让我们不离本土，不离乡亲，为乡亲创造福利。
柳荫梅说，第二种是发展棉花生产和蚕茧生产，在这个基础上建立轻纺工业，即创办一家纺织厂……
周家公馆。周宜仁与青年尼姑的新房内。
这是一个新的上午的刚刚开端的时间，早晨的八九点钟刚刚结束，室外阳光明媚。青年尼姑对着镜子正在整理自己的妆容，周宜仁已经答应了周善人的指派去镇公所办事情，但他却跑到新房里来，伸手扒掉了青年尼姑的下装，抱到床上，接着脱掉自己的裤子就趴在她身上。
青年尼姑问，你不是去镇公所吗？怎么又回来了？！
周宜仁说，我还是想你，天明时那一场没干够，再让我补一次吧。
青年尼姑说你真是个贪吃的狗！
周宜仁的力度特别猛烈，青年尼姑不再像往常那样迎合他，她向后退缩自己的身子，又用胳膊力据着，向一边推他。
周宜仁问，怎么了？今天你不贪吃了？
青年尼姑说，你少用点儿力，也慢一点儿。
周宜仁又问怎么了？
青年尼姑说你该知道心疼我了。
周宜仁说心疼你？
青年尼姑说，不是疼我，是疼咱们的孩子……
周宜仁又惊又喜：咱们的孩子？你怀上我的种了？这么快？！
青年尼姑说，谁让你这么有本事！一天到晚在我身上趴着，不知道撒了多少种。
周宜仁欣喜若狂：真的？！
青年尼姑说真的！
周宜仁问真是我的本事？又说：我跟三姨太草豆，还有她们，就是那些女仆，都干了不知多少回，她们都没有怀上我的孩子？
青年尼姑说，你真是个傻子！她们怀上了你的种，敢跟你说，不怕老爷知道了？！
周宜仁说，对对！跟爹报喜去！还要跟司空专员报个喜，感谢他把你介绍给了我！
临淮县城。专员公署。
柳荫植来到公署前，见有勤务兵在站岗，就说：请通禀司空专员，皇陵镇的柳荫植前来拜访。
勤务兵走到公署内：报告长官，皇陵镇的柳先生要见您。
司空照想象了一会儿：柳先生？是不是有一个洋学生模样的小姐陪同他一起来的？
勤务兵说就他一个人。
司空照说，那……好吧，让他进来吧。
柳荫植在勤务兵的引领下走进公署内。
柳荫植说，司空专员，荫植前来打扰。
司空照说，您向来远离官府，您也曾说最不愿与官员、政府打交道，没想到您今天竟能来见我，司空真是倍感荣幸！
柳荫植说，哪里哪里！荫植是有事要向您报告，还要求得您的支持啊！
司空照说，那好啊！作为政府官员，对治下人众举办事业，理当支持。您有何事，说说看。
柳荫植说，我们民国政府多年来一直提倡并推行新生活运动，以改善民生。司空专员，我想把这一运动引向我们乡镇如何？
司空照大有感慨：啊哦！柳先生有如此设想，实乃可贵！又不在县城贪图便利条件，却愿改造兴化乡村，此精神举动又实乃可嘉！柳先生，具体说来，又是如何实施？
柳荫植说，我们柳家拟在皇陵镇兴办民族工业，具体说，先投资轻工业……
司空照大加赞赏：民族要振兴，就必须发展民族工业，这也是我多年认定的一项主张。没想到今日得遇大有远见和魄力的柳先生，能在我的治下成就此项大事业，也是我的一大政绩！往下说，往下说，具体怎么做？
柳荫植说，我拟先行投资，在镇里建设两大工厂，一为面粉厂和食品加工厂，一为纺织厂。这两大工厂都意在推进我们当地的农村种植业，提升土地收获物的附加值，增进和大大提高以土地为生的百姓乡亲的收入，最终落实到改善民生这个终点上。
司空照说，柳先生的设想、规划如此完备，想来是有人大大助力于您吧。
柳荫植说，您认识我家妹妹柳荫梅？您想到是她？
司空照问难道不是吗？
柳荫植说，发展地方民族工业确实是小妹向我提议的，具体的轻工业投资设想也是小妹为我规划的。
司空照说，我就知道这是在美国读过书的二小姐柳荫梅向你建议的。不是在西洋读过书的她，谁能产生如此思想！你回去告诉荫梅，让她完成一个详细的投资设想和规划，报来我署以作备案。
柳荫植起座：谢谢司空专员的大力支持！告辞！
公署外。周宜仁飞马奔驰到公署前，飞身下了马，一把把缰绳甩给勤务兵，就踏向公署内。一边快步上台阶，一边连声喊着：司空专员，司空专员，报告您个好事儿！
当他一脚踏进门里的时候，一抬头，正撞上走出来的柳荫植。
柳荫植侧身躲避了一下：周公子？！
周宜仁顿觉有些莽撞：啊？！柳……柳先生！您……
司空照说，宜仁，什么好事？！这么急着赶来……
周宜仁稍稍镇静：司空专员，是……
看到柳荫植还在身旁，停下了。
柳荫植说，周公子，到署内坐吧，我先回皇陵了。
司空照说，柳先生，不送。
柳荫植走出署外，走向大街。
周宜仁已走进署堂。
司空照说，周公子，坐下，坐下，坐下说。
周宜仁问你怎么知道我要说的是好事？
司空照说，我从你的脸色、精神头儿上看得出来呀。你说是不是好事？！
周宜仁说我说的是稀奇事。
司空照问怎么又是稀奇事？！
周宜仁也问，你把表妹嫁给我才有多长时间？
司空照说，有近两个月了吧。怎么，你不记得了？
周宜仁说，我当然记得，才一个月多一点儿，你猜怎么着？
司空照说，你叫我往哪儿猜？别跟我绕舌了，怎么了？什么好事，或者是稀奇事？
周宜仁说，你表妹肚子里怀上了孩子，你说……
司空照短暂的一惊，迅即又神情自若：这不就是好事吗，有什么稀奇的！
周宜仁说，你还说不稀奇，这才一个月多一点儿， 怎么这样快？
司空照已经稳住了心态：表妹与你同床共枕一个多月，怀孕了你的孩子，这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啊！这第一说明你周公子大有本事，这第二说明你周家烧了好香，上天给你周家赏赐来了接续香火家业的后人，我还要向你家周镇长老先生贺喜去呢。你告诉周老先生了吗？
周宜仁说，还没有呐。我就是觉得又高兴又稀奇，所以先来告诉你了。
司空照说，好了！我现在也告诉你一件好事或说是稀奇事。
周宜仁问你也有好事稀奇事？
司空照说，刚才你不是遇上柳荫植了吗？这好事稀奇事就是他告诉我的。
周宜仁一连多问：他告诉你的？他家有什么好事稀奇事？是他的妹妹柳荫梅也要出嫁？嫁给谁了？不会是朱老凤家的老二朱宗岳吧？
司空照要把青年尼姑肚子里的孩子切切实实地落定在周宜仁头上：怎么？！你都让我的表妹怀上了你的孩子，心里还想着柳家的二小姐呀！
周宜仁说，不是不是!他柳家究竟是什么好事稀奇事？
司空照说，他柳荫植告诉我，他柳家要在你们的故里皇陵镇发展民族工业……
周宜仁说，他要怎么发展民族工业，想要做什么？
司空照说，初步打算，先发展轻工业，具体说就是，要投资两大工厂，一座工厂上马食品工业，一座工厂上马轻纺工业。
周宜仁说，他柳荫植会有这种设想和规划，我看都是他那个留洋归来的妹妹柳荫梅的主张。
司空照说，现在先不说是谁的主张，反正都是他柳家的人，他柳家的人如今就要做这件事。如果一旦成功做下去，皇陵一带的民生、经济就都要由柳家来主导了……
周宜仁问你的态度呢？
司空照说，作为一方的主政官员，我当然是支持的，他是要发展本地的经济嘛，我没有理由阻滞。你的想法？与他联营？参与其中去？
周宜仁这时想到正事儿上来了：他柳家预先没吐露一点儿风声，这明明是想一家独霸，眼里根本没有我周家！
司空照问你想与他柳家分庭抗礼？
周宜仁回问一句：现在还有什么路可走？
司空照说，路也不能说没有。他的这两大轻工业工厂，都离不开土地上的收获物。如果能够占上先机，把土地控制在手，也许他柳家会回过头来向你示好。
周宜仁说，还是司空专员智高一筹，有远见，有远见！
周家公馆。大客厅。周善人和二姨太正在女佣的服侍下吸食鸦片。
一用人走至大客厅门前：报告老爷，少爷来了。
周善人说让他进来。
周宜仁大摇大摆进了大客厅。
周善人说，这两天不见你的人影，跑哪儿去了？
周宜仁说，我是去了一趟县城，拜会司空专员了。
周善人问到底干什么去了？
周宜仁说，爹，这一次我可是有了一个大发现，而且决定了一件大事情。
周善人又问，什么发现？什么事情？
周宜仁说我是先向司空专员报了一个大喜。
周善人问向他报什么喜？
周宜仁看着二姨太：他的表妹怀上了我的孩子……
二姨太很感到有点儿惊奇：老爷，这么快？！她跟宜仁上床才一个月呀！
周善人说，话是咋说的？！她嫁到咱家，嫁给咱家宜仁……
二姨太说，对对！嫁给咱家宜仁……
周宜仁说，二姨太，咋了，吃醋啊。你嫁给俺爹都几年了，肚子里到现在不见动静，人家才来一个月就怀上了。你是……
周善人嚷道，都是胡说！又看着周宜仁：她怀上你的孩子，是咱们周家的福气。嫁来一个月就能怀上，是咱们周家烧了好香，上天赏赐给了咱们周家接续香火家业的后人！
周宜仁说，对对对!司空专员就是这样说的。
二姨太话有他意：好好好！咱周家真有福气！
周善人又记起周宜仁刚才的话：你说的什么发现？
周宜仁说，他柳家要在咱们皇陵镇发展民族工业，开办轻工业工厂。
周善人说，啥民族工业？你就说他柳家要在咱们皇陵镇做什么？
周宜仁说，他要建立两大工厂。一个开办食品加工业，一个开办轻纺工业，就是把棉花、蚕茧织成布和丝。
周善人说，那要是这样，咱们这么多土地出产的粮食、棉花、蚕茧不都要卖给他柳家，让他柳家赚更多的钱了吗？
周宜仁说是这样啊。
周善人问这是司空专员告诉你的？
周宜仁说，当然是。这就是咱们周家结交司空专员的好处。
周善人又问那他的态度呢？
周宜仁说，他当然支持，他是主政一方的官员，没有理由拒绝啊。
周善人说，那咱周家就眼睁睁看着他柳家赚大钱？！
周宜仁说，爹，我刚才不是说还决定了一件大事情吗？
周善人问什么大事情？
周宜仁说，当然，这件大事情也是司空专员帮助我提出的。爹，你仔细想想，他柳家的食品加工厂无论是要生产面粉还是生产食品，用的原料总得是土地里长出来的粮食吧；他的轻纺工厂无论是生产棉布还是生产丝织品，那棉花和桑树总得也都是土地上生长的吧。
周善人说对对对！
周宜仁说，只要咱们手里有足够多的土地，就能卡住他柳家的喉咙，到那时，他柳家能不能开工生产，都得看咱周家的脸色。
周善人忽而梦醒：哎呀!明白明白！宜仁真是大有长进啊。
周宜仁说，要控制更多的土地，咱就要先下手。眼下是大灾荒，穷苦人的土地都在水里泡着，他们种不上庄稼 ，没吃的，还不都要卖地，咱就要趁这时候，先下手为强，压低地价，多买他个几十上百顷！
周善人说，咱不光要买。我还想着劝四乡百姓当地。你想，买来的地，也不知道啥时候水能够退下去种庄稼，万一耽误了，咱不是少了收获了吗？如果穷人都把地当给咱，当地给的钱总比买地给的钱要少得多，并且到了那时候，有的穷人可能都早就饿死在外边了，他们哪还能回来再赎地，到那时候，这地就自然名正言顺地成了咱们周家的土地了，这不比现在用现大洋买他的地要省得多？！
柳荫植、柳荫梅兄妹认识清楚，行动迅速。他们很快在皇陵镇购置了一片土地，基建工程也迅速开工。
与柳家兄妹付诸行动的同时，周宜仁带着王忠，在皇陵镇和四下乡里张贴新写的鼓动百姓当地、卖地的告示。告示上用粗笔着重渲染出两种价格：卖地，每亩价格大洋二十五块；当地，每亩价格大洋十六块。
一个村庄。周宜仁、王忠在张贴告示。
一个乡民说，周公子，原来张贴的都是买地卖地的告示和价格，这咋又有一个当地的告示和价格，再说，这当地的价格也太低了。
几个乡民聚拢来。
众乡民说，是呀，是呀，这当地的价格也真太低了。
王忠说，我说你们这些老百姓啊，怎么啥道理都不懂！这是周老太爷和周少爷为四邻乡亲的利益考虑，才添加的当地这一说法。你们听周少爷解释解释。
周宜仁说，卖地的价格是高一些，但是你们想到没有，这地一卖，虽说拿走了二十五块大洋，可是你们与这卖出的土地还有啥联系，没有了，没有一丁点儿联系了。要是把地当出去呢，虽说眼下拿的钱少，但是这地跟你们还有联系啊，这地还能赎回去呀，到时候，你们手里要是再有了钱，拿来十六块大洋，顶多再加些利息，你们还可以把地再赎回去呀。
一个乡民说是这个理儿。
王忠说，看看，有人明白了吧。老太爷和少爷是为着大家好，为着四邻乡亲好，为乡亲们考虑得深远呀。
几个乡民说就是这当地的价格真的是低呀。
王忠说，这就又糊涂了。现在当地的价格低，将来你赎地的时候价格也低呀。
几个乡民有点儿担心：理儿是这个理儿，可就怕到那时候没有钱赎不回来呀。
皇陵镇。一条街道。柳家基建工程工地。
柳荫梅与一位施工负责人在解释一张示意图。
周宜仁跑过来，在新垒砌起来的砖墙壁上接连贴上两张告示。
柳荫梅说，宜仁，你乱涂什么？
周宜仁说，你们不是要建大厂，生产食品布匹吗？这些将来都需要土地上出产的粮食和棉花，我就是抓住这土地，给你们宣传宣传。
柳荫梅走过来，看了一眼告示：你这是趁火打劫，想要把乡亲们都从自己的土地上赶光撵净呀。撕掉撕掉！
毗陵村村街口。王忠从外面回到村口，也伸手把两张告示糊在两户人家的墙壁上。
王忠刚隐入村街。朱宗山从村外走回来，一把撕掉一张告示，揉在手里。
朱老凤家。朱老凤力劝朱宗岳与周大小姐成亲。他说了半天，朱宗岳还是不买这个账。
朱老凤说，眼下，在咱们这皇陵，还是人家周家势大，与周家结亲，多少总要好一些。
朱宗岳说，他周家势力再大，我们朱家还能用着去巴结他，依附他。我们朱家老老实实做人，老老实实做事，怕他什么？！
朱老凤说，咋说你也是太年轻，不懂得世事呀。
朱宗岳说，他柳家怎么没有去巴结他周家依附他周家！人家兄妹不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吗？！
朱老凤说，你心里还是想着柳家那个二小姐。可人家在美国读了书，不是以前那个二小姐了，人家早把你给忘了，你还不忘人家？
朱宗岳说，她忘不忘我在她。可是，我——
朱老凤说，可是啥！你还不该把人家忘了，就找他周大小姐算了。
朱宗岳说，无论人家忘不忘我，我都不同意找她周大小姐。
朱宗岳说完，站起来就要走出去。
朱老凤说你给我站住！
朱宗山从院门外走进来，一看：咋了，又跟爹抬杠了？
朱宗岳又退回来。
朱老凤问你那手里拿的是啥？
朱宗山说他周家又出新点子了！
朱老凤问啥新点子？
朱宗岳从朱宗山手里接过告示。
朱老凤说看看是啥？
朱宗岳看了告示：爹，你看看，这周家安的都是什么心肠？！这不是要把乡亲从他们自己的土地上赶光撵尽是什么！
朱老凤问到底是啥事儿？
朱宗山说，他们除了买地，现在又想着法儿让乡亲们当地，而且价格又非常低。在这样的灾荒年景下，乡亲们把地当出去，出外逃荒，说不定就在哪天死在外面，回不来了，这就让他周家用非常便宜的价格夺得了人家的土地。
朱宗岳说，爹，您看，这周家安的是什么心？！你还叫我跟周家结亲？！
朱宗山知道是这回事儿：爹想得也对。眼下，在咱这皇陵，还不是人家周家有势力。
朱宗岳说，哥，你也是这想法？我们得跟他周家抗一抗，为乡亲们争些利益才对！
朱老凤说，咋争？咱能明着跟他周家斗？！这样吧，我想着，咱要学着跟他一样当地，这也就是明着跟他周家争了，可这事儿不能做。我有个想法，你弟兄俩合计合计，能不能做，好不好?
朱宗岳说，爹，你先说说具体想法。
朱老凤说，咱还是买地，不过，咱要把买地的价格提高，一来是把利益让给了乡亲们一部分，二来就会减少乡亲们把地低价当给他周家。
朱宗山说，咱家先前买地与他周家出的价钱一样，都是二十五块大洋一亩，这次咱要再出高了，不是吃大亏了吗？
朱老凤说，咱也不能出得太高，我看再增加两块，二十七块大洋买一亩地，乡亲们一定愿意卖给咱。
朱宗岳说，好，就这样吧！我们也赶快把告示贴出去。
朱宗山、朱宗岳也踏着泥水去四外乡村贴告示。
皇陵集镇。柳家基建工地。
柳家的厂房已经建起来一大半，看上去已经具备一定的规模。
朱宗岳从乡村回来途径厂房那儿，忍不住好奇心走进厂里看一下，正遇上柳荫梅。
朱宗岳说，荫梅，我真佩服你们兄妹俩，有什么志向、愿望，马上就实施，根本不被外来的事情干扰。
柳荫梅说你们不是也有志向吗？
朱宗岳说我们有什么志向啊？！
柳荫梅说，你们不是正在与他周家一争高下吗？！
朱宗岳觉得自己家采取的方式并非十分光明正大：我们……
柳荫梅说，你们与周家争相购买土地，这不是在对乡亲趁火打劫吗？你也曾是一个有理想的热血青年，怎么也有与周宜仁一样的心态作为了？！
朱宗岳说我是……
柳荫梅说，我还听说，你家老凤叔正在劝说你迎娶周大小姐呢。如此攀亲，你们周、柳两家还真是门当户对了！
朱宗岳说，你别讽刺我。我父亲是我父亲，我是我。父亲有什么想法我阻止不了，但我有自己的想法和作为。
柳荫梅问你有什么想法和作为？
朱宗岳说，至少我不会与周大小姐成婚。我想你……
柳荫梅说，你想跟我成婚？那是过去，现在……
朱宗岳连忙解释：我上面的话还没有说完，我是说，“我想你是理解我的”。虽然这两年你留学美国，思想见解与先前有些异样，但你也不能把我看得太落后或者根本就是倒退了，无论你对我有什么看法，但我还总是以你为榜样，努力向你靠近呢。
柳荫梅说但愿如此。
朱宗岳说，我希望你们的工厂早日建成投产。到时候，我会说服我父亲，尽最大努力支持你们的生产！
柳荫梅重拾了对朱宗岳的好感：我代表我哥哥谢谢你！我还要提醒你，你们现在贴出二十七块大洋一亩的价格，事实上已形成了与周家的公开竞争，如果周宜仁再使出阴招，你们怎么对付？
朱宗岳说，我可以劝导我的父亲，我们的本来用意并非是要与周家一决高下，我们提高两块银元的价格，是想从周家那儿为四邻乡亲争取一些利益。
柳荫梅说，好吧。但愿你们朱家能够秉持你们的最初意愿。
朱老大家。一间草房里躺着两个生病的女子，愁坏了朱老大爷儿仨。
朱清江说，爹，咱该咋办哩。咱要是都出去逃荒，把这俩病人都丢在这儿不管，咱心里也不忍呀。
朱老大说，是不忍心呀。你说这老天爷是咋想的？一下子给咱家送来了这俩年轻女子，眼看着是来救咱家的呀。你弟兄俩都没有媳妇，这要都治好了，一人娶一个，这老天爷就是来救咱家的呀。可咱家穷这个样子……
朱清海说，咱家是穷。吃没吃，穿没穿，二亩地还要被人家催着卖，咱哪有钱治病救人啊。
朱老大“唉”了一声站起来：我想好了，咱硬撑也得撑！
朱清江问，爹，咋撑？
朱老大说，我啥也不顾了，还去跟他朱老凤家借钱去，就是破着到最后咱啥办法也没有，把咱的二亩明王堆当出去，咱也要救好这俩人！
朱老大说着就往外走。
朱清海赶上说：爹，咋着你也不能把咱家的二亩明王堆许给他朱老凤家啊。
朱老凤家。朱宗山一回到家，就高兴地向朱老凤叙说自己遇到的一件事：爹，今天我遇到一户卖家，他家要卖的地块保证让您喜欢。
朱老凤也高兴：哪儿的地块？皇陵近邻的？
朱宗山说，正叫您说着，就是皇陵左侧的。
朱老凤问，有多少？可有个七八十来亩？
朱宗山说，总共是有这么多。可人家那也是好地，爹，这是您早就知道的。人家也不舍得卖完。
朱老凤说他愿意让出来多少亩？
朱宗山说，人家说想让咱加些价钱，兴许愿意卖给咱三四亩或者四五亩吧。
朱老凤问人家的意思想要多少？
朱宗山说，我当时给人家一亩多加了半块大洋，可人家没吐口要卖给咱。
朱老凤说，他想加多少？一亩地加一块，这也出得太高了？
朱宗山说，爹，那是好地呀，临近皇陵，不是咱们早就看上的一块地吗？
朱老凤惜乎钱又舍不得丢：好吧，要是增加一块能买过来就买吧。不过，这个价钱千万不要让别家知道了。等宗岳回来，你弟兄俩就抓紧时间不动声响地把这件事办了吧。
朱宗岳手里攥着一把东西回到家：爹，荫梅说要提醒周家使阴招，这还真的呢。您看，他们的新告示又贴出来了。
朱老凤问啥说法？
朱宗岳说，他们把当地的价格提高到十八块大洋一亩，买地的价格跟咱家的等齐，也是二十七块大洋一亩。
朱宗山说，爹，他周家这是跟咱朱家明争起来了！
朱老凤说，由他去吧。宗山，跟宗岳去把刚才说的那件事儿先办了。
弟兄俩说着就走到厢房里去。
朱老大来到大门前，迟迟疑疑了一会儿，还是迈进了门：大哥，我来向您问个好！
朱老凤说，老大，你这一向是很少到我这儿来呀。今个儿你是咋想的，要来问我个好？
朱老大说，大哥，我平常不是不尊重您，怠慢您。我是觉得过得不如您，在您面前丢脸，攀不上您这个门槛，也不敢迈进这个门槛了。
朱老凤说，你这话说得有些见外了。无论咋说，咱都是朱氏皇陵下的子孙，恐怕连五服还都没出哩，是一家人。
朱老大说，大哥，那照您这么说，我在您面前就胆大了一些，那我说……
朱老凤说，我就知道你是无事不来。说，啥事儿？
朱老大说，俺家里原来拾了一个从外边逃荒过来的病女子，这您也知道。俺爷儿仨把她救活，想治好她的病，给清江或是清海他俩谁做媳妇……
朱老凤说这事儿我知道啊。
朱老大说，可这一个还没有治好，他周家又把快要打死的三姨太草豆也送到俺家来，非要俺爷儿仨留着……
朱老凤说这还是一场好事呀。
朱老大的心情跟朱老凤可是大不一样：可这俩病人，俺爷儿仨又穷得揭不开锅，你说这哪来的钱抓药看病？我是想……
朱老凤说，我明白了，你是想跟我借俩钱拾药看病。老大，按说我不能见死不救，可是眼下，我也急等着用钱，你看，他周家现在是到处买地，这明明是跟咱老朱家争夺皇陵周围的土地呀，为着咱老朱家，我咋着也不能不出手吧？！因此，眼下，手头的钱是有些紧张……
朱老大显得很失望：大哥，那就算我没说，那俩病人，好不好，也就看她俩的命吧。
朱老凤说，老大，我刚才已经说了，咱们是一朱家，你有困难，我咋着也要伸手帮帮你。钱我借给你……
朱老大就要跪下磕头，朱老凤站起来：咱用不着这个。不过，我可要跟你说，这次，他周家把草豆送给你做儿媳妇，表面看是做好事，可那内心里，恐怕还是为着你那二亩明王堆！你可要留着心，不管是当地也好，卖地也罢，你千万不要上了他们的圈套！真到保不住的那一天，你一定要先跟我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