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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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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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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雨疏风骤》连载

第二十七章

皇陵区斗争周宜仁大会在周家公馆举行。

朱达主持大会。

郑贽、张秋石等区乡干部均在主席台上就座。主席台的桌子前,跪着周宜仁。

朱达说,恶霸地主周宜仁是毗陵村人,本来对他的斗争大会应该在毗陵村召开;但周宜仁又是皇陵乡和皇陵区最大的恶霸地主,最典型的恶霸地主,他的主要罪恶除了在毗陵村犯下的,还有很多是在皇陵乡、皇陵区犯下的,因此,经区委同意,将对周宜仁的斗争大会升格为区级斗争大会,今天在这儿召开皇陵区斗争周宜仁大会!现在,首先请毗陵村最苦大仇深的朱清海控诉周宜仁的罪行!

主席台下坐着的人群中,有人扶起朱清海。

郑贽从座位上站起来:清海哥,你上这儿来,这儿来!

朱清海被一腔仇恨激励着,流着眼泪,颤颤抖抖地走上主席台。

张秋石也从座位上站起来,搀扶着朱清海站在周宜仁的正对面。

张秋石说,清海叔,你就站在这儿,大胆地说,大胆地控诉!

朱清海说,领导们,乡亲们,俺老朱家受他周宜仁的苦太深了,受他周宜仁的害太多了……说着哭出声来:你,你,你,害死了俺家两口人啊! ……

张秋石说,清海叔,你慢慢说,慢慢说。

朱清海指着周宜仁:第一次,你为了强占俺家的明王堆,勾结司空照,硬说俺哥朱清江犯了通共的大罪,在端阳日杀害了俺哥朱清江,还把你爹硬埋在俺家的明王堆上……

群众怒声沸腾:向周宜仁讨还血债!向周宜仁讨还血债!

朱达说,安静一下,安静一下!让朱清海继续控诉周宜仁的罪行!

朱清海说,第二次,你还是为了霸占俺家的明王堆,又勾结司空照,硬说连俺家的明王堆在内的皇陵前的大片土地都是公田,俺爹为让上天明鉴俺老朱家有多大的冤枉,碰死在临淮县大堂前啊……

朱清海又哭起来。

朱达高喊:向周宜仁讨还血债!

群众呼应:向周宜仁讨还血债!

朱达说,清海叔,继续控诉!周宜仁对你家作的恶还多得很哩!

朱清海说,他周宜仁对俺家作的恶,叫俺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呀,这有大家知道的,也有大家不知道的……

群众声声支持鼓励:“老海,说呀,控诉呀!”“清海,你控诉呀,还有你家里草豆在周家受的周宜仁的侮辱!”“你家的香云受的周宜仁的侮辱,你还要接着控诉啊!”

朱清海犹豫了:我……

他没往下说,一扭头走下了台。

朱达鼓励:继续控诉!继续控诉!

台下坐着的人群中,站起来几个妇女,推着草豆和香云走上主席台,站在了周宜仁的脸面前。

一个妇女说,草豆,控诉他!控诉他!他是咋糟践你的!

又一个妇女说,香云,你得控诉呀,他对你做的那些事儿!

群众一起喊:控诉他!控诉他!

草豆说,我在他家,一开始,是他爹周善人从妓院里买到他家里,给他做小老婆;就是这个周宜仁,他看我年轻,又长得好看些,就背着他爹……

草豆扭头看了看台子下,见朱清海拨开人群,走向场子外。

草豆闭了口,不说了。

群众又一起喊:香云控诉!香云控诉!

香云一时觉得非常害羞,拉着草豆急忙走下了台。

朱宗山站起来:这老海一家是咋了,咋都走了?

朱达觉得很冷场,急忙站起来:爹,爹,你接着控诉!上来!上来!

朱宗山走上主席台。当场控诉周宜仁勾结日本人杀害朱宗岳。

朱宗山说,周宜仁,你说,你为什么要借日本人之手,杀害我的二弟朱宗岳?!

朱达高声催逼:周宜仁,说!

周宜仁说,他发动劳工进入柳家工厂内,破坏日本人的生产药品的机器,日本人追查,在柳家工厂内抓住了他……

朱达说,那是日本人生产祸害我们中国人的细菌武器,我二叔是受新四军的指示和日寇进行的一场斗争!你杀害我二叔朱宗岳,这是罪该万死!

朱宗山说,说起来,朱宗岳被害的事儿,也跟他柳家跟柳荫植有关系……

朱达带头喊起口号:打倒汉奸地主周宜仁!向周宜仁讨还血债!

群众跟着呼喊:打倒汉奸地主周宜仁!向周宜仁讨还血债!

魏一毛跑上主席台:郑区长,朱乡长,群众要求把柳荫植拉上来,和周宜仁一起批斗,清算他们的罪行!

朱达指示说:张秋石,魏一毛,你们带人到柳家公司,把柳荫植捆过来!

张秋石看了看郑贽:郑区长!……

郑贽说,朱达同志,关于柳荫植的问题还需要进一步研究,有些事情我们还没有调查清楚……

朱达说,现在,群众的情绪怎么办?!

郑贽说,同志们,乡亲们!今天的斗争大会主要针对周宜仁,现在,因为主要受害人朱清海一家离开了大会会场,现在宣布暂时休会。等我们做好朱清海一家人的工作,明天回到这里,继续控诉周宜仁,清算周宜仁的罪行!……

朱清海先回到家里。

他在一间小草房的一个墙角处摆上两个木牌,这两个木牌是朱清海用来代替他的父亲朱老大和哥哥朱清江的灵位的。

他跪在那儿,祷告着:爹,哥,共产党来了,解放军来了,咱家的仇人周宜仁被抓起来了,咱家几十年的冤屈都能申诉了,咱家的深仇大恨都能报了。可我跟草豆也遇到了一件难事儿,我得知道爹和哥的意思。就是周宜仁他这个狗东西,是咋欺负和侮辱俺哥,还有咱家的草豆和香云的,俺和草豆,还有香云,能不能在大会上说出来?爹,哥,那可是咱皇陵这个大地方的很多人都来参加的大会啊,有几千几万口子哩,俺跟草豆,还有香云,要是在大会上说了,控诉了,那几千几万乡里乡亲就都知道了咱家的这些事儿了啊!爹,哥,这是不是咱们家的丑事儿啊?要是您都说是咱家的丑事儿,俺和草豆,还有香云,就是再委屈,俺们也不说了,不控诉了……爹,哥,这是咱家的丑事儿啊……爹,哥,那俺就不说了,也不让草豆和香云说了,俺们在大会上就不控诉这几条了……

香云拉着草豆回到家,一见朱清海在那儿跪着:爹!……

草豆说,他爹呀,你咋说着说着不说了?人家又叫我说,可我说,你也得在会场上听着呀,你咋走了哩?

朱清海说,你说那些干啥?!

草豆说,那是咱受的周家的苦周家的害,咱咋不说哩?!

朱清海说,草豆啊,他娘啊!这事儿咱在大会上不能说了,不能控诉了,你不能说,不能控诉,香云也不能说,不能控诉,咱是坚决地在大会上不说,不控诉了!

香莲领着郑贽和张秋石来到小院里。

草豆问那为啥?

朱清海说这是咱家的丑事儿啊!

草豆说,他爹呀,清海呀,我咋觉着你说得不对哩。我咋觉着这些都是他周家的丑事儿哩。

朱清海说,不是他周家的丑事儿,是咱自家的丑事儿!

郑贽、张秋石和香莲走进草房里。

郑贽说,清海哥,你这想法可真是不对哩!草豆说得对,那都是他周家作的恶,周家做的丑事儿,哪是咱自家的丑事儿?!作恶的,出丑的,都是他周家的人,都是他周宜仁!

朱清海说,郑区长,你也这样看待俺家的人,这样看待草豆和香云?

张秋石说,清海叔,本来我们家就是受害者,我们家的人,草豆婶子,还有香云,还有已经过世的你的哥哥朱清江,都是受害者啊!

郑贽说,明白了吧。清海哥,明天继续开会控诉周宜仁的罪恶,你一定要支持、鼓励草豆嫂子,还有香云,大胆坚决地揭发他周家的丑事儿,大胆、坚决地控诉周宜仁的罪恶!

香莲说,爹,你就相信郑区长和张干部的劝说吧。他们都是你最相信的人,你最亲近的人!

周家公馆大院。第二次斗争周宜仁大会。

草豆字字血声声泪地控诉了自己在周家受到的屈辱、迫害以及周宜仁对自己的多次奸污之后,香云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在姐姐香莲的鼓励下,终于勇敢地站在周宜仁面前。

香云几乎咬碎了自己的牙齿,吐出来的每个字都像是刺向周宜仁的一把利剑:周宜仁,你就是一头猪,一只狗,你就是一个禽兽,你连禽兽也不如!你想想吧,你在强奸我的时候,我还是一个小孩呀,我才十一岁呀,我推你,推不动,我喊人,你捂住我的嘴,我任咋叫,都叫不出声来啊!……

香云痛哭起来。

群众愤怒呼喊:强烈要求立即枪毙周宜仁!枪毙周宜仁!枪毙周宜仁!

魏一毛说,朱乡长,强烈要求现在就枪毙周宜仁!

朱达说,大家再揭发!今天一定满足群众的愿望和要求,现在就枪毙周宜仁!

朱宗山又一次走上主席台:坚决要求把柳荫植捆上来一起陪斩!

魏一毛高喊:坚决要求把柳荫植捆上来一起陪斩!

一部分群众也跟着喊:枪毙他们!枪毙他们!

朱达说,郑区长,怎么办?不斗争柳荫植,不足以平民愤!

郑贽说,朱达同志,等一下,等群众的情绪平静下来。

朱大不顾郑贽的要求:魏一毛,把柳荫植拉上来!

郑贽疑问:什么时候又把柳荫植逮捕了?

朱达说是为了斗争需要。

魏一毛押着被捆绑的柳荫植走上主席台:走!跪在这儿!

朱宗山举手高喊,魏一毛和一部分群众呼应着:枪毙他们!枪毙他们!

朱达再逼问郑贽:郑区长——

朱清海从坐着的人群中站起来:凭良心说,他柳家,他柳荫植也没做过啥坏事……

朱宗山说,老海,你咋说这话?!

有群众也跟着说:朱清海咋说这话?!

朱清海说我说的也该是实话。

郑贽走下主席台,找到朱清海面前:清海哥,周宜仁当年杀害朱宗岳到底跟柳家有啥关系?

朱清海说,他那时是为了柳荫梅,对朱宗岳是怀着一股子恼恨的气儿!

郑贽又走上主席台,与朱达、张秋石等交换了一下意见。

朱达说,现在,经区乡两级政府研究,将今天的对周宜仁的斗争大会,改为对周宜仁的公审大会和宣判大会!现在,请郑区长宣布决判结果!

郑贽说,周宜仁在国民党统治时期,两次勾结当局侵占朱老大家的二亩明王堆,杀害朱清江,逼死朱老大;又在日本人占领时期,借日本人之手,杀害了我新四军交通员朱宗岳同志。周宜仁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今皇陵区委决定,处周宜仁死刑,立即执行!

群众拍手叫好:枪毙周宜仁!枪毙周宜仁!

朱宗山大喊还有柳荫植!

几个群众说,对,还有柳荫植!

郑贽说,乡亲们,我们今天的公审对象是周宜仁,柳荫植的事情还需要进一步核实!

朱宗山又大喊:那至少也要把柳荫植拉去陪斩!

几个群众说,对,拉去陪斩!

郑贽说,乡亲们!我们共产党没有这样的政策和做法。现在,我代表区委宣布,释放柳荫植!

魏一毛看看朱达:朱队长!……

朱达不得已:这是区委命令,放了吧。

魏一毛和一个区武装队员解开捆绑柳荫植的绳索:走吧。

柳荫植说,谢谢郑区长,谢谢朱队长,谢谢党和政府!

朱达说走吧!

柳荫植走下主席台。

郑贽说,现在,由朱达同志执行命令,处决周宜仁!

两个区武装队员从主席台上押下周宜仁:走!

两个区武装队员押着周宜仁走出大院,一队区武装队员又紧紧跟上。

朱达提着一把盒子枪跟在后面。群众蜂拥着,嚷嚷着,呼喊着。

镇郊。押着周宜仁的队伍走来。

朱达紧走几步,选定一个地方。

朱达指挥着:让群众退一退,退一退!

一队区武装队员散开向四外形成一个圈,把跟来围观的群众向外赶了又赶,终于形成了一个大圈。

朱达命令:把周宜仁押过来!

周宜仁早已成了一摊泥,被两个区武装队员架着,推倒在大圈的正中央。

朱达举起盒子枪:周宜仁,今天,被你抓了壮丁的朱大虎、被你讹去了皇陵前三十多亩上等好地的朱宗山家的大儿子朱大虎,在这儿代表人民,向你讨还血债!结束你的狗命!去你的吧!

朱达“嘭”的一枪击毙周宜仁,又“嘭嘭嘭”连发数枪,全部打在周宜仁的脑袋上。

魏一毛从围观的人群中跑过来,手里拿着根树枝子,他拨了拨周宜仁已经不成脑袋的脑袋:呀!朱队长枪法好准啊!

周家府邸大院。毗陵村党小组成立。

朱达、张秋石、朱宗山、朱清海、香云、魏一毛参加会议。

朱达说,经过民主协商和皇陵乡党总支批准,毗陵村党小组正式成立。组长,由我兼任;副组长,张秋石。

张秋石说,我们研究决定,吸收朱宗山、朱清海、香云入党,他们三人也是党小组成员。

朱达看了看魏一毛:张秋石同志,我主张并提议魏一毛现在也入党。

张秋石说,朱乡长,郑区长说过,关于魏一毛同志的入党问题,还是要再考察一个时期。魏一毛同志,努力争取吧!

临淮县土地改革运动轰轰烈烈展开。由于毗陵村有周家和柳家两家比较大又在地方上亦有很大影响的土地大户,而且郑贽一直对柳荫植的阶级成分定性问题与朱达有着不同的认识和处理思路,因此郑贽在征得全体区委委员的认可下,提请皇陵乡专门召开一次会议,研究毗陵村阶级成分的划定问题。

现在,毗陵村已经成立了党支部,朱达仍兼任支部书记,张秋石担任支部副书记,他们和朱宗山、朱清海都是支部委员,香云是候补支部委员。在建立毗陵村土地改革领导小组时,朱达以支部书记的身份理所当然地担任了组长,张秋石依次担任了副组长,朱清海也是一位副组长。张秋石同时也是皇陵乡的副乡长。

原镇公所。一间会议室。张秋石主持皇陵乡毗陵村土地改革工作会议。

朱达、朱宗山、朱清海、香云参加会议。郑贽作为特邀代表参加会议。此外,朱达让魏一毛也参加了会议。

张秋石说,今天,我们按照区委指示,在这里特意召开一个会议,专门研究毗陵村阶级成分的划定。本来这个会议应该由朱达同志主持,但他说,他既是皇陵乡乡长,又是毗陵村支部书记,还是毗陵村土地改革领导小组组长,别让大家以为什么权力都在他手中,因此他向郑区长请示,就由我这个副乡长主持了。现在,请毗陵村土地改革领导小组组长朱达同志发表意见。

朱达说,毗陵村的阶级成分的划定之所以提升到乡一级会议来研究,就是因为涉及到村里的两个土地大户。这就是周家和柳家。关于周家,被定性为地主且是恶霸地主,应该是没有异议的,在座的各位都认可同意吧。大家举手看看。

所有参加会议的人都举起了手。

朱达说,大家看,连郑区长都举了手。这样,就周家个人具体说,周宜仁定为恶霸地主;周家大太太,也就是周宜仁她娘,定为地主;周家二姨太,定为地主;这后两个人,现在都出逃在外,但不管她们什么时候或以什么方式返乡,她们的地主成分是改变不了的。大家看,有无异议?

大家又都举起了手,表示同意。

朱达说,但周家还有两个人,这就是周玉基和柳英兰。他们该定为什么阶级成分,恐怕大家就会有不同意见了……

张秋石说,我们还是让朱达同志先发表自己的意见,好吧?

朱宗山说,大虎,你先说吧。

朱清海说,对,还是你先说。

朱达正要开口,郑贽说话了。

郑贽说,朱达同志,有一个情况,我想提请各位注意。

朱达问什么情况?

郑贽说,柳英兰作为周家的儿媳,在周家的时间不满一天,也就是说她没在周家生活过,还不能算是周家的人。各位说一下,是不是这样?

香云看了看朱清海。

朱达说,想说什么,就说呀。

香云说我觉得不能算。

朱达说,我觉得她算周家的人,但我同意郑贽同志的她没有在周家生活的意见。

郑贽说,朱达同志同意我的柳英兰没有在周家生活的意见,好!这就是实事求是的态度!但是,柳英兰究竟算不算周家的人,大家再进一步说说。

朱宗山说,她是周家的儿媳妇,咋能不是周家的人?清海,你说是不是?

朱清海说,你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她在他家过了几天,我不知道,那时候我正逃荒在外头。

香云说就一天。

朱达说,就一天也算是。现在,你总不能说他是别家的人,谁能说出她是谁家的儿媳妇?!

张秋石思考未定:郑区长,您看……

郑贽说,那就算是他周家的人吧。

朱达说,好了。周玉基和柳英兰这两个周家的人,理所当然地也应划为地主成分!具体说,周玉基定为潜逃地主分子……

张秋石说,朱达同志,周玉基虽然现在年满十八岁,而且刚刚年满十八岁,但他一直在外读书,没有具体的剥削行为,定为潜逃地主分子是不是合适?

郑贽说,朱达同志,张秋石同志的提议应该考虑。我也觉得,给周玉基直接定性为潜逃地主分子是不大合适的。

朱达反问:那你们认为应该如何定性?

张秋石说,定性为学生身份是否可以?

朱达口气坚决:不可以!我坚持给周玉基定性为潜逃地主分子!

郑贽说,既然说他一直在外读书,又有人说他参加了革命工作,在豫皖苏区入读了豫皖苏的建国学院,我觉得他现在的身份也不好确定,是否暂时存疑,留在以后弄清楚了一些情况后再作认定。

朱达说,既然郑贽同志和张秋石同志都持如此意见,我也只好听从了。关于柳英兰的成分认定,你们又怎么说?

张秋石说,柳英兰即使算是周家的人,但她现在年龄未满十八岁,只能定为地主家庭出身了。

朱达问,具体计算了吗?还差多少?

郑贽说,关于柳英兰的出身认定,我提议先放一放。等大家认定了柳荫植的身份性质之后再作决定。朱达同志,是否可以?

朱达说可以吧。

张秋石说,现在,我们讨论关于柳家和柳荫植的阶级成分和身份性质认定。

朱达说,柳家即柳荫植在毗陵以及皇陵地区范围内,就目前已经核实的说,拥有十五顷以上土地,而且柳荫植一直在皇陵镇上从事工业生产,这十五顷土地全部是靠出租或靠长工耕种的,其剥削行为非常明显,单就这一点说,柳家即柳荫植定性为地主成分是合乎党的相关政策的。

张秋石说,据我们的调查,柳家土地上的收入,大部分用于其公司生产的原料,小部分用于周济四乡村民,就这一点说,其对百姓的剥削已经大大减低,或者说已经抵补了他家在耕种用工方面的剥削。

朱达问你的意思?

张秋石说,我的意思,其经营土地与其经营公司一起论定,因为其大规模的生产经营是公司的生产经营,故而以其经营大公司来论定他的身份性质和阶级成分性质。大家看,是否更合适一些?

郑贽说,朱达同志,按照张秋石同志的分析,我也觉得,对柳家应重在针对他家的公司和工厂来论定柳家和柳荫植的身份性质和阶级成分。

朱达说,郑贽同志,按照你的意见?

郑贽说,柳荫植应该定性为工商业资本家。

朱宗山说,张乡长,你不是也说他有剥削行为吗?

朱清海说,宗山哥,可他柳家对四邻乡亲帮助的也不少啊。

朱宗山说,就是帮助你家我看见了,他帮助别家我咋没看见?!

魏一毛说,土地多,就是剥削,就是地主!朱乡长,毗陵村再划一个大地主,多划一个大地主,就能让俺这些穷光蛋多分一些土地,多分一些财产和房屋!

朱宗山说,一毛说的是!老海,你就不想多划一个地主,多分一些土地,多分一些财产和房屋?!

朱清海说,好!大虎,那就划!

朱达说,郑贽同志,你看,这可是最底层的百姓的呼声啊。我看,柳荫植还是划定为地主成分最能满足底层百姓的愿望!

张秋石说,朱达同志,还是按照郑贽同志的提议,把柳荫植划定为工商业资本家吧。

朱达说,我坚持自己的意见,把柳荫植划定为地主是不可变动的,但我也尊重郑贽同志和张秋石同志的部分意见,现在,综合起来,把柳荫植划定为地主兼工商业资本家!

张秋石犹豫不决:郑区长,能做这个结论吗?

郑贽说,朱达同志坚持把柳荫植定性为地主成分,现在也就只能这样了。不过,朱达同志,我在这里再提出柳英兰的家庭归属和她的出身成分问题,大家再作一次讨论。

朱达问,郑贽同志,你的意见是?

郑贽说,现在,周家没有一个人在家,而柳英兰早就回到她原来的家庭,与他的父母生活在一起,这样来说,我们是否把她看做柳家的人来论定她的阶级出身?

朱达说,就算她是柳家的人,但柳家也是地主啊!

张秋石说,刚才朱乡长已经问过柳英兰的具体年龄,但按照党的政策,是某人要满十八岁才划定某人的具体阶级成分。朱乡长问差多少,就是差一两个月,总之只要不满十八岁就不能划定呀。

朱达不满:你的意见?!

张秋石说,到今天为止,柳英兰未满十八岁,而且在工厂里基本上是个工人,因此只能定为地主兼工商业资本家出身。

郑贽说,朱达同志,关于柳英兰的阶级出身问题,就按照张秋石同志的意见作结论吧。

朱达说,你们不就是想给她身上添加一些工商业资本家的印记吗?我觉得这对她来说,毫无意义。

张秋石说,好了,同志们,今天我们这个会议召开的还是比较成功的。毗陵村最难确定的阶级成分和阶级出身,通过大家的努力和充分讨论,还是基本上取得了一致意见。朱达同志,接下的时间,是否趁着郑贽同志在这儿,我们讨论酝酿一下毗陵村的土地分配方案?

朱达说当然可以。

郑贽说,关于毗陵村的土地分配方案,就由你们村土地改革领导小组在充分调查民意的基础上来形成。我已经接到县委通知,最近几天还要赴地区参加一个关于“三反”“五反”的会议,毗陵村土地分配的时候我可能不在家,因此,关于这一点,我只想指出一点,就是,柳家的土地和周家的土地一样对待,一律平均分配给无地的群众;但柳家的公司和工厂用地与房屋等设施暂时不要动,等我开会回来再作商量。也许地区的会议上会传达相关的政策和指示。当然,关于柳家的公司和工厂,不单单涉及到毗陵村,它还是我们整个皇陵区的事,在晚上的区委扩大会议上,我还要着重讲,这里只是顺带说一下。

周家宅邸大院。毗陵村阶级成分宣布大会。

仍是张秋石主持会议。

张秋石说,我们毗陵村的阶级成分的划定,是在公开征求乡亲们的意见的基础上,通过在乡政府举行的专门会议上形成最后的决定和结论的。现在,由皇陵乡总支书记、皇陵乡乡长、毗陵村支部书记、毗陵村土地改革领导小组组长朱达同志,公布毗陵村的阶级成分。

朱达说,我受毗陵村土地改革领导小组的委托,向乡亲们公布我们毗陵村的阶级成分。

张秋石说,我要说明一点,朱达同志在这里公布的阶级成分,是指一个家庭的阶级认定。请朱达同志公布。

朱达公布说:周宜仁,地主成分;柳荫植,地主兼工商业资本家;朱瑞桐,富农成分;朱三爹,上中农成分;朱步正(老歪),中农成分;朱十一(五六),下中农成分……朱宗山,贫农成分……

大家都感到很是诧异:“他家土地也不少呀,咋是贫农?!”“还不是大虎参加了共产党?!”“那也该一是一,二是二呀!”“人家是革命干部家庭!”

张秋石说,乡亲们,静一下,静一下,听朱乡长继续公布。

朱达继续公布:……魏一毛,贫农……

群众议论声:“他是谁呀?他种过地没有啊?”“他咋是贫农哩?”

张秋石说,乡亲们,请朱乡长继续公布!

朱达继续公布:……朱清海,雇农……

原镇公所。朱达主持皇陵区区委扩大会议。

张秋石参加了会议。

朱达说,区委郑书记开会临走的时候,要求我们整理一下皇陵镇的旧秩序旧面貌。现在,旧秩序基本已经被清理了,即旧的政权组织被我们摧毁了。

张秋石说,郑书记的意思,是要我们恢复街市的繁荣面貌,推动我们皇陵地区的经济新发展。

朱达说,这个我知道。但这种恢复,总要有个抓头才好,容易落到实地。因此,我提议,原周家公馆作为区委机关驻地,公馆占地面积较大,房屋很多,区委机关人员办公及住宿,也只能用其一部分。但作为一个整体,不好分割使用,因此整个公馆大院暂时统一管理,全部使用权暂时归区委机关所有,以待将来有他用时再作处理。

一个委员说,原来我们使用的镇公所驻地呢?

朱达说,属于区委的办公人员全部撤离出来,进驻周家公馆。原镇公所作为新建立的皇陵乡政府的办公处所。

张秋石说,按照朱乡长的安排,我们皇陵乡的工作人员就在你们区委人员撤离之后进驻办公了。

朱达说,当然是这样。以上是对皇陵集镇上两处大的公共建筑的新安排,同志们还有没有什么新的建议?

一个委员说,就按朱乡长说的办。

朱达说,但皇陵集镇上还有一处更大的公共建筑……

张秋石说,朱乡长,皇陵集镇上再没有更大的公共建筑了呀?!

朱达说你想一下…

张秋石说我再想也没有。

朱达说,柳家的公司和工厂,不是一处更大的公共建筑是什么?!

张秋石说,朱乡长,柳荫植的身份比较特殊,他家的公司和工厂暂时还没有被没收,需要先保护下来,等待郑书记回来之后再作定性和处理,这是郑书记临走前反复交代我们的,现在我们不能擅自动柳家公司和工厂的一草一木。

朱达说,张秋石同志,我问你,柳荫植在土改时被定为什么阶级成分?

张秋石说地主兼工商业资本家。

朱达说,既是地主,他的一切财产都应该充公另行分配。

张秋石说,但他还是工商业资本家,不应该一切充公另行分配。

朱达说,单是地主这一条,就已经可以一切充公了。现在,我提议把柳家公司和工厂的机器搬出来,把厂房分给无房的群众居住!

张秋石说我反对这个提议!

朱达问还有谁反对这个提议?

一个委员说,至少,在郑书记未归来之前,我们不能作出这种决定!

朱达说,同志们,这也是对敌斗争!我们不能心太软手也太软!

张秋石说,朱乡长,这不是心太软手太软的事情,这是正确执行党的政策的事情。

朱达主意已定:如果你们不敢或不愿支持这个提议,现在,我决定我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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