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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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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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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雨疏风骤》连载

第六章

穷苦百姓纷纷卖地或当地,出外逃荒的日渐增多,周、朱两家争购土地也已趋向白热化。

周家公馆。大客厅。周宜仁在向周善人汇报近两天的买地成绩。

周善人说,宜仁呀,我咋听王忠说,他朱老凤家买了临近皇陵左侧的四五亩地,是真是假?

周宜仁说,真的倒是真的。那几亩地,我知道您心里早就想着哩,因此也早就留着意哩。一开始觉得那户人家不到最后节骨眼上,人家不会卖。后来又想着动员他们把地当给咱,可到后来,不知咋的,竟然让他朱老凤家占了先,先买了去。

周善人说,这朱家是与咱周家尅上了。以后还真要提防着哩。不过,还有一条事儿,我也很担心。

周宜仁问你担心啥?

周善人说,你看,这些天,卖地的,出外逃荒的,天天接连不断,我怕到那一天,人都走光了,咱一下子买这么多的地,到时候种地都找不着人,咋办?

周宜仁说,爹,你放心。这一点我早就有准备,前几天也跟司空专员说过了,我让他给我留意从外地流落到咱们县城里的难民,到时候,我到城里出贱价钱雇他们来耕种。咱本地百姓,走得越多,咱家能到手的土地就越多!

皇陵镇。一家药铺。朱老大在抓药。

掌柜说,朱老大,您这是第三次来抓药了。病人的情况好了些没有?

朱老大说,谢谢掌柜!情况还是不咋好。俩人也是病得太重了,又碰上俺这个家,吃的也没有,很难好啊。

掌柜说,您要是手里还有点儿钱,我看还是请个先生再去诊断诊断,换个药方,也许能好得快一些。

朱老大说,哪还有钱?就这也是跟人家借的。再借,都难了。

柳家工厂大门前。大门已经建成。厂内的房屋建筑也已基本就绪。

朱老大提着一个药包,沿着街道走过来。

朱老大看见了柳家的厂房建筑:人家都说柳家在镇里建了工厂,这还真是的。

柳荫植恰好从院子里走出来:老大叔,您今儿到镇里来了?

朱老大说,我是到铺子里抓副药,顺道从你这儿走。人家都说你在镇子里建了大工厂,我心里也稀罕,就拐来看看。

柳荫植说,老大叔,走,跟我进来,到里面看看。

朱老大跟着柳荫植走到院子里,才走了几步,就站住了。

朱老大说,院子真大,房子真多!

柳荫植说,老大叔,再往里走走,房子还多着呢。

朱老大说,你家能建这个厂,我心里高兴。可是,我有点儿不明白,他们两家都在四外乡里买地抢疯了,你咋不跟他们一样多买些地,咋在镇里建工厂?

柳荫植说,老大叔,你看他们抢着买地,当地,可是遭难的乡亲们丢了地,都远逃他乡,这是救乡亲们呐,还是趁机劫财呀?

朱老大说,我也这样想过。可是咱抗不住人家啊。

柳荫植说,老大叔,我就是因为想到了这一点,我得凭良心,我不能趁机劫财,我不能逼走乡亲们手里的赖以为生的几亩薄地呀。

朱老大说你想的是好。

柳荫植说,老大叔,我想请你带个头,一不卖地,二不当地,三不逃荒,坚持把庄稼种下地,等粮食打下来,我会拿高价买你家的粮食!

朱老大抓药回到家里,天就已经黑下来了。

朱清江、朱清海弟兄俩忙着捡把湿柴火就去熬药。弟兄俩弄了一身汗一脸灰,才把药汤端到两个病人面前。朱清海喂草豆的药汤好歹算是喝下去了,可先捡来的那个年轻女子的嘴怎么也不能再张开。

朱清江说,爹,这药她不能喝了,还得背集上找先生看看吧。

朱老大走过去,仔细看看:清江啊,这人不中了,你看,眼白都翻出来了,她是死了。

朱清江、朱清海既惊讶又失望:死了!?

朱老大说咋不是!

朱清江说,爹,咱的命苦,她的命比咱还苦啊。爹,咋办呀?

朱老大说,她来咱家这十几天,好赖也算咱家的半个人,咱不能就这样把她扔出去啊。

朱清海说,咱要是把她埋了,埋哪里呢?

朱清江说就埋明王堆咱家那二亩地的地边上吧。

朱老大想了想:这恐怕不中。她也不全算咱朱家的人,要是埋在那儿,叫乡亲们知道了,咱就有啥担待了。

朱清江说那埋在哪儿哩?

朱老大说,明珠湾荒苇棵里,现在都是水,人不大到哪儿去。你弟兄俩趁着这夜里,把她扛到那儿,找一块露出水的高一点儿的地块,就不声不响地埋在那儿吧。

朱清海就扛起那个年轻女人:哥,赶紧走吧。

黑夜阴暗深沉。

朱清江弟兄俩轮换着扛着那个年轻女人,趟着泥水,终于走到了明珠湾。

为着不让人们轻易发现埋葬的痕迹,弟兄俩扛着年轻女人往芦苇深处趟了又趟,找了又找,终于停在一小片水中的高地上。

当深秋季节到来之后,柳荫植和柳荫梅兄妹俩加快了四乡宣传的力度,他们趟着泥水,鼓励贫苦农民不卖地不当地不逃荒,等地面露出来,坚持种上小麦等冬季作物。到入了初冬,田地里的积水开始干涸。他们又带上种子四乡宣传。

自从水灾发生,不断有人出外逃荒,但有的村子多少总还是有几户人家并没有全部走完,他们是在看守自己的那几亩薄田。因此,他们每到一个村子,总是有农户围着他们,听他们的设想和宣传。

一个村庄。柳家兄妹与农户们正谈说热烈。

一个农户说,柳先生,您兄妹俩这真是在救咱们乡里乡亲。说的啥道理都对,这又背着种子来找俺,请俺把地种上。乡亲们,你说咱们还有啥话说?!

又一个农户说,是呀。咱们只要有人在家的都要把地种上。

再一个农户说,柳先生,俺把地种上再出外逃荒中不中?

柳荫植说,把地种上再出外,当然也可以。不过我也想到,乡亲们从现在种上小麦,到来年收成小麦,这之间还有几个月时间,吃饭是个大问题。我和妹妹已经商量好,在发放种子之外,我们再根据播种土地的面积,发放一定的补助金,以帮助乡亲们度过灾荒。

众人说柳先生这又做了一件大好事!

柳荫植说,我们的补助金的发放按播种的地亩计算,只要播种下一亩冬小麦,我们就发放一块银元。

众人说,好!我们准备准备,这几天就抓紧时间去种麦!

朱老大家。草豆已经能够坐起来,背靠着土墙。

朱清江、朱清海从外面背回来两大捆干芦苇和草棵子,把草豆坐着的地铺铺垫得更厚实更暖和。

草豆说,你俩坐下歇歇吧。我不冷。

朱清江说,都冬天了,咋不冷!咱家少被子,明天俺俩还去明珠湾,多割一些苇毛颖子,都填在你身子底下,就当是一床厚被子。

朱老大手里又提溜着一个小草药包回到家。

草豆说,爹,我不是不叫您再给我花钱拾药了吗?我已经好了,不能再把钱花到我身上了。

朱老大说,我看你的身子还是有点儿弱,怕你再病倒呀。

草豆说,爹,放心吧,我觉着赶明儿我就能站起来,就是扶着锅台,我也能给你爷儿仨做口饭了。

朱老大脸上露出了些许喜色:真要这样,俺老朱家是真得到皇天的眷顾了!

朱清海说,爹,我也觉着草豆能好起来。

朱老大说,好!那就真好起来吧。这样,就趁草豆好起来这个机缘,我也就对草豆说个打嘴的话……

草豆说,爹,您咋能这样说。我草豆是您爷儿仨救活的。自打我进了您家,我就是您家里的一口人,您就是我的亲爹,我就是您的亲闺女,清江、清海他弟兄俩就是我的亲哥哥,您有啥话都能对着我说。

朱老大说,那……草豆,我可就说出口了……

草豆说,爹,那您就说吧,我听着哩。

朱老大说,你看咱这个家,除了这几间破草房,是穷得啥都没有哇。我也不怕丢人了,你再看清江、清海他弟兄俩,都二十几岁的人了,都该娶媳妇成家了,可是咱穷,谁家愿意跟咱结亲,没有哇。如今,俺爷儿仨把你救活,你也别说俺爷儿仨有私心,俺是想让你给他弟兄俩,无论哪一个做个媳妇都中啊。

草豆说,爹,我明白,我啥都明白。我这个身份,在他周家受尽了屈辱,是到您家才逃出一条活命啊。我愿意做他俩的媳妇,做谁的都中,爹,只要您说一个,都中。

朱老大说,草豆啊,要是这样,我真感谢你的大恩大德了。

草豆连忙跪下来:爹,您不能这样说呀!我是您的孩子!

朱老大说,好了。清江,清海,你俩商量商量,你俩谁娶草豆做媳妇?

朱清海说,让俺哥娶吧。我比俺哥还小一两岁哩。

朱清江说,要得好,大让小。让俺弟娶吧。

朱清海说让俺哥娶。

朱清江说让俺弟娶。

朱老大说,你俩真要推让,就捏阄吧。

朱清江、朱清海一起说:好,咱就捏阄。

朱老大从衣袋里摸出一个小铜钱:这给你拾药还剩下一文钱,草豆,你把它攥在手里,藏在背后倒换倒换,再把两只手伸出来,让他弟兄俩猜,谁猜准了在哪只手里,谁就娶你。

朱老大说了,走到草豆面前,把铜钱递给草豆,草豆按照朱老大说的那样,把铜钱攥到手里,在背后倒换了几下,又伸出双手,让清江、清海弟兄俩猜。

弟兄俩还是推让着让对方先猜。

朱老大说老大先猜。

朱清江竟然猜准了。

朱清海说本来就该俺哥娶呀。

朱老大说,好呀。等两天草豆再好一些,咱就择个日子让清江、草豆成亲!

门外传来柳荫梅的声音:这真是大喜事呀,让我碰上了,我还要喝老大叔家的喜酒呢。

朱老大一看:啊,是荫梅呀,啥喜事呀,俺们家是因祸得福吧。

柳荫梅走进草房:老大叔,我啥都知道。他周家那做的都是啥事呀,咱就不讲了,但草豆到了咱家,也算是脱离苦海了。你今儿说的,我这俩哥哥,她是给谁做了媳妇啊?

朱清江有点儿害羞了:荫梅,是我。

柳荫梅说,我向你祝贺!也向你们全家祝贺!从今儿开始,说不定咱家就要过上好日子了。

朱老大说,借你这句吉言,俺老朱家是真想过上好日子呀。可是,这眼下大灾荒,这好日子从哪儿来呀?

柳荫梅指着背来的粮袋:咱们的好日子就从这儿开始!

朱老大说,荫梅,这不中,这袋粮食俺们不能再要,你得再带回去。上次,你们家已经送给俺们一袋粮食了。

柳荫梅说,老大叔,这不是普通的粮食,这是能生粮食的粮食。

朱老大问啥粮食?

柳荫梅说,这是种子,这是眼下就能种下地的种子。

朱老大说你送的是种子?

柳荫梅说,是呀。我跟我哥想让你带个头,明天就在明王堆你家那二亩土地上开犁播种,给四乡亲邻们做个榜样,带动还在家没出外逃荒的乡亲,都在自己的土地上种上庄稼,这样,明年咱们的生活就有保证了。

朱老大说,好!你柳家这样做事,我朱老大还有啥话说。今年遭这个大灾荒,就是眼下生活再困难,俺也撑着把地种下去。

柳荫梅说,有困难咱能克服。老大叔,这是五块银元,明王堆你那里有二亩地吧,按照我跟我哥商定的标准,乡亲们每播种一亩冬小麦,我们就发放一块银元作为补助金,我知道您救治草豆花了不少钱,家里困难大,所以我就加倍多给了一些。无论如何,咱把明年的庄稼种下地是大事。

朱老大说,谢谢荫梅!好!草豆,明天你就还在家歇着,养养身子。清江,清海,明天咱爷儿仨都上明王堆,开犁播种!

皇陵前的明王堆。朱老大带领朱清江、朱清海弟兄俩在整地,准备播种。

旷野上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耕种的迹象了,朱老大父子三人的行动的出现好像是一个很大的奇迹,一霎时传播的四乡八野都是。有些农户就都赶到明王堆来。

一个农人说,朱老大,还是你这二亩明王堆,地势高,水下去得快,眼下这就能开犁了。

朱老大说,也不单单是我这二亩明王堆,这都入冬了,夏天来的水也都快浸完了,我看这两天,没出外的人家也都会犁地种庄稼。

又一个农人说,柳家又给了种子和补助金,在家的人谁也不是傻子,地里只要能下去人,都会抓紧时间播种的。再说,这种麦今年已经很晚了,人们不会再耽搁了。

卖地的农户日渐减少,在自己的土地上耕种的农户日渐增多,这招致周善人、朱老凤两家的气恼。

周家公馆。周善人正坐在大客厅里抽大烟。

王忠跑来说:我听说他朱老大爷儿仨在明王堆他那二亩地上都开犁播种了,还引了不少人去看热闹。

周善人说,他那二亩明王堆说来说去是块宝地,水下去得就是快,眼下肯定能开犁播种。你去把宜仁找来,我问他知道不知道。

王忠走出去。周宜仁跑了来:爹,你找我有事儿?

周善人说,有事儿?!谁像你整天跟没事儿人似的。当地、卖地的事儿咋样了?

周宜仁说,这几天,当地的也少了,卖地的更是没有了。

周善人说,听说地里的水都快下去完了,有的农户又都下田播种了。

周宜仁说,这都是柳荫植、柳荫梅兄妹俩鼓动的,他们给种子,又发补助金,还有三五亩地的人家,谁不去种呀。这还不说,他这一弄,本来还想卖地、当地的,也不卖、不当了。

周善人说,人家种,咱也得种。我听王忠说朱老大爷儿仨在明王堆他们那二亩地上都开犁播种了,你知道不知道?

周宜仁说,我就说去看看哩,他胆敢不当地,不卖地,又带头在明王堆开犁播种,这是处处跟咱们周家对着干哩。

周善人出点子了:给他点儿颜色看看,敲打敲打他,让他知道,那二亩明王堆在他手里可不一定稳当!

周宜仁说,爹,我知道,那明王堆在您心里就是一块化不开的疙瘩,我早晚把它弄到咱手里。

周善人说,这且不说了。那些辞退的长工,你得抓紧时间再找回来。种的地多,打的粮食多,在皇陵只能是咱周家,不能是别人家。他朱老凤家眼下是啥动静?

周宜仁说,柳家兄妹这一弄,他能到手的地也不会很多。爹,您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朱家超过咱们周家。

周善人问找回长工的事儿?

周宜仁说我马上就安排王忠去找。

皇陵右前侧。朱老凤家的一块土地。

朱宗山从地块一头走向另一头,不时用手挖起泥土在手里攥一下,看看是否还滴下水来:这地能种了。

他离开自家的土地,走向明王堆。

明王堆。朱老大爷儿仨在拉耧播种。

朱宗山走过来,停在地头上。

朱老大招呼说:大侄子,你家的那块地,也可以开犁播种了吧。

朱宗山说,大叔,我是看你家在这儿耕种,才想起来到我家地里看看,差不多也能播种了,可是比起你这二亩明王堆,墒土还是要湿一些,要不,咋说你这明王堆是块好地哩。

朱老大说,别管啥地,眼下能播种就播种,再晚,可就误了明年的一季好麦子了。

朱老凤家。正堂里。

朱老凤在数道朱宗岳:他柳家使出这两手,弄得咱本该多买几十亩地没买成,你还偏说人家做得对。

朱宗岳说,人家做的事,都是为着乡亲的。再说,人家也不是针对着我们家,他周家不是也没有完全达到愿望吗?我看他们兄妹俩做的就是对,就要遏制一下他周家的野心。

朱老凤说,我看啥也不是,是那个柳荫梅,真把你迷上了。我再说一遍,那柳家二小姐,心里根本没有你。你还是把心收回来,都放在周大小姐身上。

朱宗山从外走进来。

朱老凤问,看得是啥样?皇陵前右侧那块地,水都下去了吧,这两天能不能下去人开犁播种?

朱宗山说,能是能,但还是比不了明王堆。我去看了,朱老大爷儿仨都在拉耧播种,人家那土里的墒,干湿正合适。

朱老凤说,明王堆,到底是块宝地啊!

毗陵村。周家府邸大院。

周大小姐的闺房里。王忠与周大小姐又在一起厮混。

周大小姐说,二姨太前脚刚走,你后脚就进来了,万一被她知道,告诉了老爷,咱俩的好事儿可就完了。

王忠说,二姨太不会知道,她总精不过我。只要防着老爷就好了。

周大小姐问,你不是每天都在老爷面前听吩咐吗?今天你咋敢从镇里回这里来?

王忠说,你说老爷呀,我算是拿准了,自从三姨太草豆被赶出家门,他也是每天馋得不得了——

周大小姐说你这样说我爹?!

王忠说我说的是真的。

周大小姐问能馋啥样?

王忠说,每天呀,就像这样的大天白日,咱皇陵镇上的回春楼,保准是他在搂着那些妓女抽大烟,要不,那就是跑到县城里的更高级的窑子里去了。还能在家看住咱俩干这事儿!

周大小姐说,要是二姨太留心做着咱这事儿呢?

王忠说,你当二姨太就没有情人了。她在镇里也有,说不定刚才去镇里找人家去了。

院门外。周宜仁骑着马在前头引路,周善人坐在一抬小轿子上,一起走来。

周宜仁刚到院子里。高声叫着:王忠,王忠,你怎么把领头做活的赵工头辞退了,也不跟老爷说一声。老爷叫你哩,赶快去跟老爷说说是啥情况!

周大小姐的闺房里。

周大小姐听见喊声:快起来,宜仁找来了!

王忠说,怕他干啥呀。咱俩干这事儿,又不是让他碰上一回了。

周大小姐说,那也不能让他看着咱俩光着身子拧在一起吧。快起来,穿上衣服!

王忠慢腾腾穿上衣服,往屋外走着:我说少爷,往日这个时候,你也该在回春楼搂着那些婊子吸大烟啊,咋这时候回来了?

周善人已经下了轿子,里面跟着下来的还有二姨太。

二姨太说,看到了吧,他从谁的屋里出来的?

周善人一个“恼”字顶上心头:好一个大胆的王忠!做这事儿做到我家里来了,还不给我跪下!

王忠扑通一声跪在门前的台阶下:老爷,饶了小人这一次吧!

周善人说,宜仁, 给我把他吊起来,往死里打,打完赶出我们周家大院!

周宜仁说,王忠,别怪我手下无情了。来人,把他吊起来,往死里打!

几个人动手捆绑垂吊王忠。

周大小姐从房间里跑出来:爹,要打打我——

周善人咬咬牙:你也逃不掉一顿死打!等着吧。宜仁,把王忠两腿打断,扔出去,从此不准再进我周家的大门!

春天不因灾荒年景而迟来,它如约而至,村庄边,野地里,有零散生长着的桃花、杏花在开放,它或许想给灾难中的人们以温暖的安慰。

柳荫梅骑着她的自行车走在皇陵前的大道上,她经过明王堆。

朱老大爷儿仨在闸最后一遍麦子。

柳荫梅走过来,下了车子:老大叔,去年麦子播种得晚,可你这明王堆上的庄稼还是比别人家的壮得多呀。

朱老大说,二小姐,俺爷儿仨也就靠这二亩麦子来还去年对周家的欠债了。

柳荫梅说,看这麦子的长势,我看能够还上,还有剩余呢。

朱老大说,能借你这句吉利话,真多打了麦子,俺感谢你!

柳荫梅说,咱要感谢苍天!老大叔,到那时,您真多收了麦子,欢迎您多卖二斗粮食支援我们家的工厂开工!

朱老大说,听说工厂建成了,这就要准备开工生产?

柳荫梅说,是呀。我和哥哥最近就准备再去一趟县城,请司空专员前来参加我们工厂的开工典礼,也算是政府方面认可了我们家的这一经营作为。老大叔,我走了。

随着春深到来,青黄不接的饥饿日益加剧。周善人、朱老凤两家相继以夏收后多加四成偿还的方式借粮给灾民。

朱老大家。朱老大爷儿几个又为缺粮在发愁。

朱老大说,这朱老凤、周善人两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又出这样一个毒招,是真不给咱穷人一条活路了。

朱清江说,可咱也得活下去呀。眼下咱家还来了草豆,肚子里又怀了孩子,咱不是说以后就是遇到天大的事儿,也要朝前过吗?

朱清海说,爹,借就借吧。过了这个春荒,来年咱还请了周家的债,说不定日子还有个好奔头哩。

朱老大说,跟谁借哩?柳家给咱送了两次粮食了。朱老凤家吧,为着救草豆,吃药看病的钱,也都是跟他家借的。这旧债都没还,咋好再去借。我看,只能向他周家开口了。

朱清海说,他周家的账,咱真是不想该。

朱老大说,那有啥办法?要活命,俺就再去借一次吧。

周家府邸大院。周善人从镇里刚回到家里来。一辆马车在院子里停着。

周善人和二姨太走进大客房,女佣就捧上来烟枪和烟灯,慌忙点上火。

新任的赵管家走进来:老爷,您回来了。

周善人说我是回来安排一些事。

赵管家说,午收的事儿,早按照少爷的吩咐安排好了。三个做长工的,一个也不能缺位。短工,又按照您的要求,比往年多雇了五六个。保证今年的麦收又快又好!

周善人说,这个,宜仁也向我说了。既然做好了准备,我也不用多说了,到时候,就按照现在的准备去做就好!

赵管家说,老爷,您还有啥事儿,让下人叫我到镇里去见您呀。

周善人说我是要安排另一件事儿。

赵管家问,啥事儿,老爷?

周善人说,柳家的食品厂就要开工生产了。他们要生产食品,我看肯定会需要不少盐,这盐,咱这儿又经常短缺。我和少爷商量,趁这麦收之前还有一段时间,想叫人去海州再去推一趟。你领头,咋样?

赵管家说往年都是王管家带人去……

一提起王忠,周善人还是生气:别起他!今年就是你去,虽说这一路你没走过,去走上一次也就熟了。

赵管家说,是,老爷。

周善人说,人手你就在长工和短工里面挑,三五人也就行了。

朱老大走到大院门前,犹豫了一下,才走进来。

赵管家走出去:朱老大,你来干啥?

朱老大说,我刚听说老爷回来了,我正有求老爷,就来了。

周善人说,是朱老大吧,让他进来。

赵管家说,进去吧,老爷叫你进去。

赵管家头前走,朱老大跟着走进门。

周善人说,朱老大,你有啥要说?

朱老大说,老爷,俺家又没有吃的了。我想……

周善人说,听说你爷儿几个对我周家贴出去的借粮告示很有点儿意见,又听说柳家兄妹鼓动你们这一帮穷人不要借我周家的粮食。那你就该找他柳家去借才是呀。你今儿个咋来找到我,你到底是咋想的?!

朱老大说,老爷,我可没那样想,那样说,是清江和清海两个毛孩子,不懂事儿。我想,要借还是跟老爷家借吧。

周善人问你真是这样想?

朱老大说我不敢在老爷面前说假话。

周善人说,好!有你这话,也让老爷我高兴。那这样吧。我这里也正用着你爷儿仨。我正要赵管家安排人去海州推一趟盐,你过去也去过。今儿你爷儿仨或者都去,或者去两个人,为我周家再推一趟盐。我呢,就借给你二斗粮食,平价借,平价还。我这样做可算是对得起你了?

朱老大说,老爷,您真是行了大好了。老爷,那俺们家就给你出两个脚力吧。

周善人想了想:也对,你家里还有一个草豆哩,男人也不能走得太净。好了,你回去准备准备吧,等候赵管家的安排。

朱老大说,是,老爷。

周善人向赵管家:你安排人给朱老大先弄二斗粮食。

赵管家说,好,我就去。回头对朱老大:老大,走吧。

赵管家领着朱老大就要走出去。

周善人说,赵管家,推盐的人有朱老大爷儿俩了,你再去安排几个人,这两天就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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