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陵前的原野上。
几处施工的人相继放下手中的工具或扛着工具,陆续向明王堆走来。
皇陵前右侧。朱老凤家土地上。
朱宗山和朱宗岳带领的施工队伍看到明王堆的人越聚越多,也都停下手中的活计。
一个人说,宗山,宗岳,你们看明王堆像是出啥事了?
又一个人说,你们看,是在争吵哩。
朱宗山说,那是他们周家的工地,咱不用管。都干活。
朱宗岳说,哥,那有点儿不对吧。柳荫梅规划的图纸上,没有动着明王堆的土地呀。那一群人为什么都站在明王堆那儿?
一个人说,看,柳家二小姐也在那儿,像是在跟周宜仁辩理。
朱宗岳说,哥,别是周宜仁私自改变施工路线,想要借机强占老大叔家的明王堆呀!
朱宗山说,反正柳家二小姐在那儿呢。如果真是这样,他周宜仁肯定行不通。咱先不管它,干咱的。
朱宗岳说,哥,这不对,老大叔跟咱是一朱家呀,不能让他受周宜仁的欺诈。我去看看。又对大伙说:你们跟着我哥继续干,我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朱宗岳说了,向明王堆走去。
明王堆前。聚拢来的做工人越来越多。
周宜仁说,我冲开的是我们周家的明王堆,我在我家的土地上为大伙的工程做牺牲,我的做法是损己利人!
人们私下的议论声:“这朱老大家的明王堆啥时候是他周家的了?”“没听说这地卖给他周家了啊!”“听说是他周家刚用自家的土地调换的。”“那咱也没听说他们两家调换土地的事儿呀。”
柳荫梅说,周宜仁,老大叔家的这块明王堆,是什么时候成为你周家的?
周宜仁说,什么时候?就是今天,是我来到明王堆这块土地上,当场宣布的!
议论声:“当场宣布的?这不是空口说白话……”“哪有这样的事儿,你一个人一句话就成了?!”
周宜仁说,不信,你们问问我带来的这些人,他们都在场,都是证人。用来调换的我们家的土地,往那儿看看……指着最北面:就是我们家的那块地,但是,他们不要,偏偏与我作对,死活不愿调换,这不是故意阻碍工程的顺利实施是什么?!柳二小姐,明白了吧,还要站在他们的立场上吗?
朱老大说,二小姐,他这是明抢俺们家的明王堆呀!
周宜仁呵斥说:还在胡说!走,给我让开道路,我送他们父子到县里!
柳荫梅拦住周宜仁:不能走!暗中改变施工路线,调换土地,都是你私自临时所为。我把施工图纸送达给你们周家的时候,你们明明知道工程不涉及明王堆,为什么当时没有提出疑义,也没有提出调换土地?!
周宜仁说这些还用跟你说!
柳荫梅说,不跟我说,也要跟大家说,至少要让参与此工程建设的所有土地户主都知情!
众人一起支持柳荫梅:“对!二小姐这话说得对!”“工程用我们的土地,怎么用,都应该预先讲清楚!”
朱宗岳已经走过来:宜仁,乡亲们说得对!凡是工程涉及到的土地户主,都有知情权,包括老大叔家的明王堆!
周宜仁说,你朱宗岳不在你们家工程的地面上,去做你们自己分担的工程,敢过来干预我?!
朱宗岳说,对这一工程,我们每一位土地户主都有监督的权利!
柳荫梅说,大伙儿听到了吧!朱宗岳说得十分对,而且十分好!我们每一位土地户主都有监督的权利!谁在工程施工过程中有私下的行为,大伙儿都应该站出来抵制他!
朱宗岳呼应柳荫梅:对!现在老大叔抵制周宜仁的私自改变施工路线的行为,反被周宜仁捆绑起来,这是周宜仁以强权压制百姓!我们要求,周宜仁现在立即释放老大叔父子两人!
众人都说:对,赶快放人!
周宜仁说,我看你朱宗岳和柳荫梅一唱一和,是在挑动大家一起阻碍工程建设!
柳荫梅说,我是为大家主持公道,不单单是遇到老大叔家的事情,以后谁家遇到这样的事情,我都要管!
周宜仁说,你是真不想让工程顺利实施了?!
柳荫梅说,四邻乡亲看看,今天是谁在这儿阻碍了工厂建设?!
众人说,周少爷,人家二小姐哪是阻碍工程建设?!
柳荫梅说,今天你如果改正自己的错误做法,这个工程可以继续顺利实施……
周宜仁问怎样改正?
柳荫梅说,按照原规划图纸施工,不要调换土地,不要损害老大叔家的明王堆;现在就把老大叔父子放掉!这两件事情,只要你做了,我会鼓励四邻乡亲继续完成工程建设!
周宜仁骄横起来:你说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了?!这皇陵地面,是我的父亲的地面,我们周家说让这个工程进行下去就进行下去,说不让进行下去,它就得停下来!
柳荫梅忍无可忍:好,乡亲们都在此为证,如果周宜仁坚持不改正他的错误做法,我代表我们柳家就此宣布,自明日起停止一切工程建设!
周宜仁强词夺理:乡亲们都在此为我作证,这是柳荫梅自行宣布停止工厂建设!
众人一起问:那你为什么不改变你的错误做法?!
周宜仁耍起无赖来了:我错了吗?我错了什么?!停止工程建设就停止工程建设,这个责任就由你柳荫梅来负!
柳荫梅说,那好,我请你现在当场放掉老大叔父子,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县城,向刘县长和司空专员报告事情经过,看看最后由谁承担这个责任!
临淮县城。县政府大堂。刘县长和司空照在研究组建县侦缉队的事情。
司空照说,刘县长,看到定、怀两县的告示了吗?近期有一伙共党分子窜入贵县,要求贵县协同搜查和缉捕。
刘县长说,司空专员,这两县是要以邻为壑呀。自己清剿不了匪事,都赶弊县来了,这是给我刘某人找麻烦,也是在给您找麻烦啊。您想,您驻署本县,不是有了直接责任了吗?
司空照说,刘县长,你这是把责任往我身上添加呀。
刘县长说,我不是添加,是在向您报告,请您提携一下,看怎样处理这个事情。
司空照问目前贵县武装力量如何?
刘县长说,除了县警察局的几个人,哪有啥武装力量了。
司空照说,如此说,目前增加武装人员是个大事了。
刘县长说,这就需要人、经费和武器了。您总得为我想想办法。
司空照说,经费和武器的事情,我向上级请求一下,看能解决多少。人,得你自己找,在贵县,你比我来得早,应该熟悉些,组织起几十个人来,问题不会太大。
刘县长问,您的卫队的那几个人,是不是考虑进去?
司空照说,卫队的那几个人,我总得留在身边吧。你如果组织起人来,我就让他们帮助你练练兵吧。
刘县长说,这样也好。我还有一个要求,您先给我物色两个能当领导的人也好呀。
司空照问你心里有没有人?
刘县长说,我想让你的卫队长给我当侦缉队长,不知您能不能忍痛割爱?
司空照说,当几天还可以,等你的人培养出来,他就退出来。
刘县长说这也好。
司空照说,我给您推荐一个能培养出来将来当队长的人怎么样?
刘县长说,这太好了!谁?哪一个?
司空照说,皇陵镇周镇长的公子,这人你也见过,怎么样?
刘县长有些迟疑了:这人?我怕他是一个花花公子,遇到事儿,能干吗?
司空照说,他呀,应该是党国的忠诚青年,在政治上还是可靠的。
刘县长说,既然是司空专员推荐的,那就先用着。
专员公署。周宜仁前来告状。
周宜仁说,看来,他柳荫梅和朱宗岳是专门想要跟我作对,打着替乡亲百姓说话的名义,阻碍我。
司空照说,你做事也要用点儿脑子,用点儿智慧,不是什么事都可以乱来。
周宜仁说,我也没有乱来。我是用了脑子呀。我暗中改变了柳荫梅画好的施工图纸,把线路改道在明王堆那儿。不用这个办法,咋能把明王堆弄到手?
司空照似是随意却是意在心中:宜仁,这是你今天在这儿第一次向我提起明王堆,在这之前,我可是从来都没有向你提起过明王堆呀!
周宜仁问,怎么,难道你不知道明王堆?!
司空照又作无心状:不知道。什么明王堆?
周宜仁说,明王堆在我们皇陵一带,可是人人皆知的风水宝地。据说最早的时候就是朱元璋他娘饿死了倒在那儿的一块地方……
司空照又作惊奇状:真的?!
周宜仁说,皇陵一带朱姓的人家,为着这一块土地都争了几世几代了,到现在还没有停息。就在前些时候,朱老凤家借着和他们柳家联合创建农场,就把明王堆裹挟进去了,当然,也是柳家二丫头发现这一问题,才终止了继续合作。
司空照说,这一块风水宝地,这些年我都不知情。可是,周公子,今天你怎么在我这儿提起了这明王堆?
周宜仁说我觉得您应该知道啊。
司空照说,奇怪,你从哪儿知道我会知道明王堆?
周宜仁说,那位青年尼姑不是你的表妹吗?她就知道明王堆,你怎么会不知道?
司空照说,她向你提起过明王堆?
周宜仁说,是呀。她对我可不止说过一次,要我一定记得,把明王堆要回来,千万夺回来!那应该是她生的儿子的!——
司空照说,真是奇怪!这个表妹为什么从未向我提起过?!她又为什么知道明王堆?!
周宜仁问你真不知道?
司空照说,真不知道。但我想明白了一点儿……
周宜仁问哪一点儿?
司空照说,就是她为什么向你说了明王堆,而未向我说过明王堆。
周宜仁傻问:为什么?
司空照说,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你是他最亲近的人,而我不是!
周宜仁似乎明白了一点儿:你只是他的表哥……
司空照说,而你是她的儿子的父亲,你们三个才是一家人!
周宜仁突然梦醒:哦,原来我的责任太重大了!我要完成她多次交代给我的使命,我的任务,我的责任,我要完成它,我要把朱老大家的明王堆弄到自己手里,留给我的儿子,我不能让别人抢去了明王堆!
司空照说你算是真的明白了?!
周宜仁说,明白了!司空专员,她是你的表妹,你要帮助我实现你的表妹的愿望啊!
司空照故意推拖: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周宜仁说,看在你的表妹的份上,你也该有助我一臂之力的责任呀。
司空照说,这个我知道了,今天就先不说了。现在,我们谈一件重要的事情。
周宜仁问什么重要的事情?
司空照说,近日,共产党的活动已经蔓延到临淮县,刘县长身上,我的身上,清剿缉拿的责任就重了。
周宜仁说,真的?那共产党会不会跑到我们皇陵镇这一带来,这可是真不让人安定了!
司空照说,那也不能只顾你们皇陵镇那一小片,临淮全县,甚至和周边的县,要成为一个防御的整体,这样才能不给共党分子活动的地方和机会。我和刘县长已经决定在本县建立一支侦缉队,专门应对共党。
周宜仁说,这太好了!有了这支侦缉队,也就不用天天担心忧虑了。
司空照说我还要恭喜你!
周宜仁说,恭喜我?我有什么好事呀?
司空照说,我向刘县长推荐了你,任命你担任这个侦缉队的队长。
周宜仁说,司空专员,你知道,我是啥都不懂啊。你就是给我一支枪,我还不会用它打人哩。
司空照说不会可以学。
周宜仁问向谁学?
司空照说,我的卫队长,这人你认识,也让刘县长看上了,就请他担任侦缉队的副队长,兼任军事教官,教你们学会打枪,使用武器。
周宜仁说,好,我一定向他学习,练好打枪。还要学会抓人。
司空照说,抓人这一点你不用学了,你早已会抓人了。是要学会辨别人,能看出谁是共党分子,危险分子!
周宜仁说,对对对!要学习!
司空照说,你现在就去向刘县长报到。争取用几天的时间,拉起一支几十人的队伍,到时候说用就能用!
周宜仁说,好,好,现在就去!
明王堆。朱老大父子三人在拉犁耕田。
他们赤着脚,满脸汗泥,粗麻绳紧紧勒在肩膀上。
突然响起枪声。
父子三人抬起头来。看见一个人从皇陵大院里急急忙忙地跑过来。
朱清江说,爹,又是周宜仁在抓人吧。
朱老大说,咱可别惹他,拉咱的犁子,犁咱的地。
朱清江说,爹,要是这跑来的人是共产党哩。
朱老大问啥共产党?
朱清海说听说是救咱穷人的好人哩。
朱清江说咱得帮帮他。
那人已经跑过来。
朱清江急忙从地下拿起一件破衣服递给那个人:赶紧换上这衣服!
那人急忙换上衣服,把自己脱下的衣服递给朱清江。朱清江拿起衣服,掩在刚犁出的地墒沟里;又拿起一根粗麻绳,搭在那人的肩膀上。
朱老大说,清江,快领着他,绕过前边那个地角,往皇陵后边山林里跑。
朱清江拉起那人:走!快跑!
两人一起跑去。
朱老大和朱清海又努着力气犁了两垄地,把那人的衣服埋得严严实实的。
皇陵大院。几个提枪的人追出来,后面跟着周宜仁和司空照。
一个兵丁说,大队长,跑了,看不见了。
周宜仁看到明王堆上耕田的朱老大父子:走,明王堆上有人,问问他们,看见逃哪儿了。
明王堆。周宜仁带着兵丁来到朱老大父子面前。
周宜仁拍拍挎着的盒子枪:朱老大,刚才从皇陵大院跑出来一个人,你们父子谁看见了,往哪儿跑了?!
朱老大说,俺爷儿俩埋头拉犁犁地,哪能看见有人从哪儿跑?
周宜仁说,不说实话是吧!告诉你们,这个逃跑的人,可是我们司空专员追查的共产党的要犯,我的人跟了他几天了,他今天出现在皇陵大院里,现在肯定没有逃远,你们谁看见了,说出来,我让司空专员给你们记一大功。如果不说出来,被我们搜查出来,那你们就犯了死罪。谁看见了,赶快说!
朱清海说,少爷,俺跟俺爹真的没看见啊。
周宜仁说,我不信!这皇陵对面就你们爷儿俩在这儿,从皇陵大院里跑出一个人来,你们竟然没有看见,这说给谁谁能相信?!
朱老大说,少爷,俺们真的没看见。
周宜仁脑子一转:不对呀。你们刚才不会是两个人在这儿拉犁耕田,你们一定是三个人。说,朱清江去哪儿了?!
朱老大说,清江今天有点儿不得劲儿,他在家里睡着,真没来。
周宜仁说,胡说,一定是他带着那个被我们追捕的人逃命去了。
朱老大说,少爷,您不能这样凭空给俺加罪啊,这可是死罪啊。
周宜仁说,哦,你也知道是死罪!知道是死罪就赶快说,朱清江和那个人到底逃哪儿去了?!好,不说是吧,那我们就在这一带连天搜查,我就不相信搜不出来!
朱清海说,少爷,那人也许是还没有出皇陵大院哩。皇陵大院里边那样大……
一个兵丁说,对,大队长,再回去搜一搜。
周宜仁说,到搜出来的那一天,我再来问你们的罪!走,给我再搜查!
朱老大家的小院。夜晚。
朱老大、朱清海父子二人收工回到家。不一会儿,朱清江带着那个人也来到家里。
朱老大有些担心:清江,你咋恁胆大,不在山林里藏着,咋带家里来了?
那个人说,大叔,不是清江哥要带我来的,是我自己要来的。
朱老大惊疑:你自己要来的?你不怕他们抓你,杀你?
那个人说,我是共产党员,共产党员就是为人民闹翻身的,我们不怕抓,也不怕杀,我们要为老百姓推翻旧天下,打出一个新天下!
朱清江觉得新奇:新天下?!
那个人手里抓着那根粗麻绳:大叔,等将来革命成功,就能建成一个新天下,就是咱们穷苦人的天下!到那时,咱就不会再背着这根粗麻绳拉犁耕田,做牛做马了。
朱老大问真的?
那个人说,到了那时候,咱就过上点灯不用油,耕田不用牛,洋犁子洋耙,电灯电话的好日子了!
朱清海熬好了一锅野菜汤端过来:这新天下就是好啊!
朱老大说,俺家穷苦,没住的,也没吃的,这是熬的一锅野菜汤,您将就着喝点儿填补填补肚子吧。
朱清海盛了一碗野菜汤递给那个人。
那个人喝了一口:这野菜汤味道也好呀。咱们现在喝着野菜汤闹革命,等革命成功了,咱们就会天天吃白面馍馍,喝肉汤!
柳荫梅走到草房外。在门外看着的草豆连忙说:二小姐,您咋这时候来了?!
朱清江赶忙让那个人藏起来。可是柳荫梅已经跨进茅屋里:哦,来客人了。
朱清江说,不是,是我在街上遇到的一个朋友。
那个人看到自己已经无法躲藏,就走出来又坐在汤锅前:刚认识,第一次来。这位小姐是?
朱清江说,她是俺们毗陵村的乡亲,柳家二小姐。
那个人说,柳小姐,您好!
柳荫梅说您好!
朱清海说,皇陵集镇上的大公司大工厂就是他们家开办的。她和他的哥哥柳荫植柳先生。
那个人说,你们柳家兄妹竟能在这样的时代这样的社会背景下创办起现代企业,真是有勇气有胆略,实在佩服!
柳荫梅说,您既是清江哥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
那个人说很幸运成为您的朋友。
柳荫梅说,既是朋友,您和我可以倾心相叙吗?
那个人说这不就是在倾心相叙吗?
柳荫梅说,听您刚才说的几句话,我觉得您不是一位扛活做工的人,您有见识,有思想……
那个人问您真的这样认为?
柳荫梅说,我也有自己的思想,我也知道现在我们临淮一带的地面上,有你们的革命分子在活动……
那个人说您确定我是一位革命分子了?
柳荫梅说,既然确定了,我就很尊重您。我称您为革命者,可以吗?
那个人说,您既然如此认定我,我也不必再隐瞒我的身份。
柳荫梅问您不认为我对您构成危险吗?
那个人说,当然不认为,我相信您。我是一名共产党员,我们共产党人的使命就是为朱大叔这样的贫苦大众谋幸福!既然您可以把朱清江认作您的朋友,我就知道您同情广大的劳苦大众,一定也会认可我们党所抱定的宗旨使命!
柳荫梅说,您可以告诉您的姓名吗?我们既然相遇了,总得留下一点儿各自的信息吧。
那个人说,鄙人姓郑,单名一个贽字,“贽见”的“贽”。
柳荫梅说,就您这一个名字的用字,您也是一位读过不少书的人。如果遇到司空照和周宜仁的盘查,您会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吗?
朱老大说,二小姐,你知道下半天的时候,周宜仁追查搜捕的事儿?
柳荫梅说,我就是为此事来的。我的第一种判断已经证实是真的了。
朱清江有点儿不解:第一种判断?
郑贽说,朱大叔他们今晚会收留我,我也会借这个机会宣传我们党的主张,组织民众?
柳荫梅说,对!还有第二种判断。
草豆慌忙回到草房门前,喘着气:爹,村里人都慌慌张张的,说村口来了兵!
郑贽说你判断周宜仁不会对我善罢甘休……
柳荫梅说,同时对老大叔和清江哥、清海哥也不会善罢甘休,他会追着你们父子不放的,他有自己的图谋!
朱清江问现在怎么办?
朱老大焦急起来:出村已经不中了……
朱清海说赶快把郑先生藏起来!
郑贽说,好,我藏起来!
柳荫梅说,不行,藏在你们家是不行的!要藏,就必须藏在我们家。
朱老大说,荫梅,你们家,柳先生和柳太太呢?
郑贽说我怎能打扰你们家?
柳荫梅一把拉住郑贽:跟我走!冒再大的风险我也要把您救走,因为命运已经安排我认识了您。快走!
村街。深夜。
柳荫梅带领郑贽刚刚隐入村街一侧。
村街另一侧,周宜仁带领几个兵丁已经窜上村街,急急向朱家茅屋包围而去。
柳家宅邸。深夜。
柳荫梅带领郑贽来到大门前。
门人说二小姐回来了。
柳荫梅说回来了。
门人问这位是?
柳荫梅说,我们公司的一位技术员,他有急事要见董事长。
门人说请进!
柳荫梅带领郑贽走进院内。
柳荫梅向着门人:把院门关上!
柳荫梅带领郑贽走进正厅。柳荫植正在灯下阅读。
柳荫梅叫声哥哥!
柳荫植没有抬头:小妹,你怎么也回来了?你不是说今天晚上在公司值班吗?
柳荫梅说,我是临时有点儿事情要跟您说,就回来了。
柳荫植问什么事情? 说着抬起头来,这才看到郑贽:这位是?
柳荫梅说,这是我新结识的一位朋友,他现在遇到急难的事情,我带他来我们家……
柳荫植看了看柳荫梅:他……我们家合适吗?
柳荫梅说,没有什么。也许一会儿可以再离开。
柳荫植一霎时好像明白了什么:好。你赶快安排一下客人吧。
柳荫梅带领郑贽走到自己的住室前,打开房门,拉郑贽走进室内。
柳荫梅看看郑贽:不介意吧,今晚你就住在这儿。
郑贽打量了一下房间的布置和设施摆件,有点儿犹豫:这不合适吧。这好像是……
柳荫梅说,郑先生,不是好像,这就是我的卧室,用传统的语词说,这是我的闺房……
郑贽犹豫:这……我就更不能住了,我怎么能住在这儿?
柳荫梅说,这儿的风险可能是最小的。就是他周宜仁来搜查你,有我在这儿,他不至于敢搜查到我的闺房吧。
郑贽说,就是有再大的风险,我也不能住在你的闺房里。一是,我不是一个女性;二是,我是你的什么,我与你今晚萍水相逢,我不该……
柳荫梅说,您今天没有其他选择,只能住在这儿!快,躺在那儿,把帐子拉下来,把那个帘子也拉上!
郑贽问,那,你呢?
柳荫梅说,我到嫂嫂的房间里去。您就躺在这儿,即使他周宜仁来了,外面发生再大的事情,你也不要出声,也不要动,一切有我的哥哥去应对。我走了你把门闭紧,马上熄灯!
柳荫梅走出去,带上房门。
朱老大家的小院。夜更深。
周宜仁命令几个兵丁把朱家父子三人和抱着守田的草豆全都从草房里赶出来,蹲在草房门前。又在草房内外翻找了再翻找。
小守田吓得哇哇地哭着。
朱老大说,周少爷,这你们都翻找了半天了,就是没人来俺家。
周宜仁说,你这个老东西还嘴硬是不是?都有人看见了,还不说实话。
朱清江说,谁看见的,叫他来找!
朱清海说,少爷,你这是诈俺呀。从半歇晌您追到俺明王堆地里,就一口咬定俺看见您追的人了。现在这都半夜了,又往俺这儿找,你咋就只盯上俺一家子人了?!
周宜仁说,你还敢说本少爷的不是!我要是没有一点儿依据,到现在我还等在这儿,跟你爷儿仨胡扯蛋!
朱清海问那你有啥依据?
周宜仁说,依据就是下午我追捕到明王堆的时候,他,你哥,朱清江没在那儿!
朱老大说,少爷,清江下半天就是在家里躺着哩,他真是病了。您要不信,那草豆不是在这儿吗?草豆的话,您能不信?
周宜仁说,草豆现在又不是我的人,不是我家的人,她能对我说实话?
草豆说,少爷,清江他一歇晌就是在家里,他生病了,发烧,哪儿都没去呀。
朱清江说,少爷,我真是在家一歇晌呀。
周宜仁说,朱清江,到这时候了,还不说实话是吧?
朱清江说少爷您叫我说啥实话?
周宜仁说,下午的时候,就是你把我要追捕的人带走躲藏起来的,说,藏在哪儿了?!
朱清江说,少爷,您这是冤枉人了呀。我是啥人都没见,我会藏啥人?
周宜仁说你藏的就是那个共产党!
朱清江说,少爷,您就是给我十个胆,我敢藏您追捕的人?!再说,我能把他藏哪儿您找不到啊!
周宜仁说,来人!把朱清江给我捆上,送县里!
几个兵丁捆绑朱清江。
朱老大说,少爷,你咋无缘无故把俺清江捆走啊?!
朱清海说,我哥他犯了啥罪,咋能说捆走就捆走?!
朱清海说着跑向前拉住几个兵丁的手。
草豆也跑到朱清江面前,拉着他的裤脚,哀求说:少爷,俺清江没犯啥法啊。您给俺留下他吧。
周宜仁一脚踢向草豆:滚一边去!又狠狠地说:朱老大,告诉你们,我现在以通匪罪逮捕朱清江!想要他的活命,你们就把那个共党供出来!命令兵丁:拉上他,走,回县里问罪!
柳家宅邸。更深夜。
门人从村街上跑回来:报告柳先生,周宜仁带着人已经经过皇陵集镇,他们回县里去了。
柳荫植问抓走的是谁?
门人说,听说是朱老大家的朱清江。
柳荫梅走进正厅:哥,消息确实了,周宜仁真去县里了?
柳荫植说,消息是真实的。可是,他把朱清江抓走了。
柳荫梅说,清江哥要遭罪了。可是,他是救了郑先生啊。
柳荫植问你打算怎么办?
柳荫梅说,我准备先把郑先生送出我们临淮县;这样,他们搜不出郑先生,也就没有证据给朱清江定大罪,我就还有机会救清江哥。
柳荫植说,这样,现在送出郑先生是大事了。又问:怎么送?
柳荫梅说,我现在就连夜带郑先生赶往皇陵,明天一早,我们正有一批发往上海的货要运往临淮关码头。我将郑先生藏在这批货物的包装箱里,天亮之前就可以到码头,让郑先生借机乘船离开临淮。
柳荫植叮嘱说:一定要十分小心谨慎!
柳荫梅说我知道。
柳荫梅急忙来到卧室前,轻轻敲了一下房门:郑先生!
郑贽打开房门:怎么,我可以走了吗?
柳荫梅说,可以,走,我们一起回镇里,摸黑走。
郑贽说,好,现在出发!
柳荫梅说,我去赶马车,这样会快一些。万一路上遇上什么意外情况,你立即下车躲藏在庄稼地里,不要问我,我继续赶着马车向前走,应付一切情况。
郑贽说,一切听你的。我们走!
柳荫梅赶过一辆马车,郑贽上了车子。车子出了院门,消失在村街里。
朱老大家的小院。草房里。
草豆抱着守田,眼睛都哭肿了,还在哭。
朱老大说,草豆呀,你的命也真苦,出了他周家,还说不让你受罪了,可是,俺爷儿仨也是最苦命的人,也让你跟着俺还遭受他周家的害呀。
草豆说,爹,是咱的命都苦。咱都受他周家的欺压啊。
朱清海说,爹,他周家能这样,还不是他有势力吗?这让郑先生说对了,是这个社会让他周家有权有钱有势,让咱没权没钱没势;要真像共产党说的,为咱穷苦百姓打下江山,有了一个咱们穷人的新天下,咱就不受这样的罪了。
朱老大说,你这样说,你哥清江他为着保住郑先生,被周宜仁捆走就值得。
朱清海说,值得!也不知道二小姐把郑先生送走了没有?
朱老大说,二小姐有本事,能送走。
朱清海说,能送走就好。只要周宜仁抓不住郑先生,就没办法定俺哥的罪!
柳荫梅把单车停在草房门前。
草豆说,二小姐,您可来了!俺家清江叫周宜仁给捆去了,要问罪哩。
柳荫梅说我就是为这件事来的。安慰草豆说:草豆嫂子,你别害怕,我去县政府告状,救出清江哥!
朱清海说,二小姐,我跟你一起去!
朱老大说我和清海都跟你去!
草豆说,爹,我也去!
柳荫梅说,老大叔,你们一家人都去更好!我就看一看那些国民政府的官员,看到这受欺负的一家人,到底还有没有怜悯心?!
朱老大说,草豆,还有小守田哩,你咋能去呀。
柳荫梅说,我赶上我们家的马车,拉着你们一家人去县府大堂。
柳荫梅回到家,赶上自家的马车,很快又返回朱老大家。
柳荫梅和朱清海把抱着守田的草豆扶上马车,朱老大也上了马车。
柳荫梅赶着马车经过村街。
邻居都出来相送:“柳家二小姐真有本事!”“一定要把清江弄回来啊!”
柳荫梅赶着马车出了村街,走上去皇陵的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