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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明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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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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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向前奔》连载

第二十五章 真假合同

第二天,吴波来到办公室后又开始思索起“刘明理是如何制作出一份真合同”的问题。吴波琢磨着:那份合同通过正规流程被审批过去的可能性应该不大。因为按照公司的规定,在董事长最后签字同意前,分管该项业务的副总经理也要签字同意。“一个人容易马虎大意,但不可能两个人都同时马虎大意。而分管这项业务的副总经理恰恰就是周平。以周平谨慎细致的程度,想从他那儿蒙混过关几乎不可能。”所以吴波判断,“刘明理如何制作出一份真合同”问题的关键还是出自“盖章”这个环节。也就是说刘明理是如何绕过审批流程而把真章盖在了合同上。吴波忽然想起公司还有一条规定:每次用印盖章都必须要做详细的记录。“而合同章是由小高保管的,想必小高应该也有一份《用印记录表》。那么能否从合同章的《用印记录表》中查出一些线索呢?”吴波立刻把小高叫了过来。

小高抱着一摞厚厚的本子来到了吴波办公室。她不知道吴波想要干什么,便把这几年来所有的记录全都一股脑儿的摆在了吴波的办公桌上。“吴总,都在这儿了。你慢慢的瞅。”见了吴波小高也是嬉皮笑脸。吴波随便拿起一本翻了翻,看到每一页都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有的地方还做着标记,吴波觉着很是详细。“我要两年前的那本记录。你抓紧帮我找出来。”吴波吩咐道。“好嘞。”小高走到吴波身旁,俯下身子便开始翻找。吴波跟小高远不及跟李若依来的熟悉。他见小高挨得这么近,心里总觉着不舒服。吴波将身子咧向了另一旁。可小高似乎还没有觉察到,她找起来还是不急不慢。“我说吴总,你要这些东西干什么,都跟老古董似的。除了收破烂的拿它们当宝贝。而如果不是我心细,把它们沓好再用报纸包起来,然后用绳子捆结实了放到柜子里,只怕它们现在都生了霉醭,脆的一碰就碎,连收破烂的都不要。哦,你不知道,我还怕办公室里会有老鼠,于是就把它们放在了柜子的最上面一层,我又在最上面一层撒了几颗老鼠药。我想,这下老鼠应该没辙了。老鼠要想啃我的东西,我就先送它们去见阎王……”小高唠唠叨叨的,好像是在跟朋友聊天。吴波不耐烦了,于是冲着小高嚷道:“别啰嗦,快点找。”“好好好,你别急,马上就要找到了。”小高终于加快了速度。“嗨,我说怎么刚才没找到呢,原来是我看错封皮上的日期了。你看,吴总,我把6看成了5,结果就直接码了过去。我这个眼睛真是不好用了,怪不得有时候人家会问我:‘你的眼睛是不是被马虾借走了?’我不服气,还跟人家争论……”“你说够了没有?要是说够了就赶紧把嘴巴闭上,我没工夫听你扯这些废话。”吴波一把从小高的手中夺过了那本两年前的《用印记录表》。吴波翻到对应着借款合同签订日期的那页记录上,他仔细的看起来。可看了半天,吴波并没有发现那天的用印登记有可疑之处。那天的登记有三条:一条是公司跟原材料供应商签订的供货合同登记;一条是公司跟客户签订的合同变更协议登记;还有一条是公司因办公楼局部装修而与装修公司签订的合同登记。这三条登记中,明确的记录了用印人、用印地点和审批人。用印人里没有刘明理,用印地点都是在公司内,而审批人则是周平和董事长。因此这便说明了:那天刘明理没有用印,也说明了刘明理没有机会用印。吴波又往后翻了一页,仍然没看出异常。再往前翻一页,吴波看到在这页上,有孙淑萍的用印记录登记。孙淑萍的用印事由是与质检局签订委托检验合同。用印时间则是在借款合同签订的前几天。“与质捡局签订委托检验合同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产品送检多的时候,一个月都要签订好几次。况且用印还有周平把关,所以就更不会有问题了。”吴波又随便翻了几页,还是没找到一点线索,于是便合上了记录表。“我问你,记录表上会不会出现错登、漏登的情况?”吴波问道。“哎呀,吴总,这怎么可能呢。虽说我的眼睛有时不太好用,但我对待工作可是不敢有半点马虎的。不是我自夸,每次用印登记的时候,我都会一遍又一遍的核对登记的内容。凡是和实际情况有出入的,我就会立刻更正。就像前几天,销售部登记的是《产品销售合同》,而真正的合同标题是《产品供销合同》。因此我就把‘销售’两个字用斜线涂掉,然后改成了‘供销’。不信,我拿给你看。”“算了,算了,你把东西都抱回去吧,我不看了。”吴波想赶快的把小高打发走,免得看着她心烦。“不行,我一定要找到给你看。要不然你还会怀疑我的。”吴波被小高弄的是哭笑不得,但拿她这种傻大姐一样的性格也没有办法。“小高,我再问你件事,平时你都把章放在什么地方?会不会有人拿出来偷盖?”“吴总,你是在怀疑我没有把章保管好吗?”小高显得有些委屈,“我一直都把章锁在办公室的保险柜里。而保险柜的密码就我一个人知道。我发誓,如果我把密码告诉了别人,我就……”“好了,好了,没事了,你回去吧。”吴波再也受不了小高的唠叨,便把她轰了出去。

小高走后,吴波凭直觉觉得问题应该不会出在小高的身上,而是另有其因。吴波暂时放下了其他工作,接着便去了张律师那儿。

见到张律师,吴波先把判决书拿给了他看,随后又把在卷宗上看到的说给了他听。张律师听完后直摇头:“如果按照你说的,合同和收条上的章都是真的,这案子就麻烦了。”“上诉还有没有成功的机会?”吴波急切的问道。“机会不能说一点没有,关键是你能否把合同和收条的签订人找到。如果他能当庭承认签订合同和打收条纯属他的个人行为、且钱也是他本人收下的,均与公司无关,那么就好办了。可就算你找到了他,他矢口否认,你还是没办法。”“既然找不到刘明理,而且找到他,他也不会承认,那干脆就让法院来查账好了。反正我们公司是从来没有收到过那笔钱。”“查账?法院也许会认为你们公司收了钱之后根本就没有入账。对此你该如何解释?即便你把公司的帐都揭个底朝天,可法院仍然有理由认为钱被转移进了其他人的私人账户。对此,你又该如何举证反驳呢?所以说啊,你们现在是有口难辩。不过依我看,这个叫做刘明理的人倒是挺聪明的。他在收条上也加盖了合同章,这样就更让人相信借款、收款的事完全都是公司行为,而与他本人无关。”“照您这么说,这场官司我们是输定了?”“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因为我们可以利用上诉的机会来拖延一下时间。如果能在这段时间内找到更有利的证据,案子或许会出现转机。哦,还有。我建议你在上诉的时候,还是向法院申请做一下章的真伪性鉴定以及合同、收条签订时间的鉴定。我希望能从这些隐藏起来的信息里找出漏洞。”“唉,好吧,现在也只有这样了。”吴波不停的掐着自己的眉心。“这几天我会把上诉状写好,然后就到市中院去申请上诉。”张律师回道。

也是从这天起,李若依开始留意起小高的一举一动以及她接触到的每个人甚至她接打的每个电话。李若依打算从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从而弄清“泄露传票丢失和公司被起诉”这两件事背后的真相。“小高,刚才周总把你喊了出去,什么事儿?那么神神秘秘的。”小高一回到座位上,李若依便问道。“呵呵,昨天中午去食堂打饭,正巧周总排在我的前头。不料周总忘带了饭票,于是他就只好问我借了几张。今天他来找我就是来还饭票的。”“那为什么把你喊了出去?”“你没看到周总上火、嘴上起了个大脓包吗?”……“喂,高大美人,上午来盖章的那个人是谁?”“客户。”“那人怎么没登记你就把章给他盖上了?”“哦,是吴总安排的。因为上午销售部的人都不在,客户来签合同找不到了人。又因为客户还要急着赶火车回去,所以客户就找到了吴总那儿。吴总看过了合同,觉着没问题,于是就让我把章先给盖上,然后再找销售部补手续。”小高说完,李若依才想起来上午吴波确实给小高打了个电话。而后不久客户就来盖章了。观察了一段时间,李若依还真的没有发现小高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张律师写好了上诉状,然后便把上诉状递到了省城中级人民法院。接下来他就和吴波等待起中级人民法院的开庭消息了。

对于这次上诉吴波是动了真格。他接连在公司的高层范围内召开了几次会议,商讨对策。而在每次的会议上,周平却表现的出奇平静,他只是静静的聆听,或做些记录,很少发言。

又过了些时日,中院终于下了开庭的传票,开庭的日子被安排到了来年春天。吴波算了算,从现在到开庭还有两三个月的时间。而这两三个月的时间可谓是既漫长又短暂。说漫长,那是因为这起官司太糟心,一日不了结,吴波就一日不得安宁;说短暂,那是因为吴波还期待能给他更多的时间让他找到更有利的证据,从而使案子能够反转。

虽然官司缠身,但年还是得要过。

自吴波接手公司以来,尽管他做的不算太出彩,但也没有太大的失误,他表现的还算中规中矩,公司运转的也算是平稳。当然,公司运转的平稳也不仅是吴波一个人的功劳。在他背后,公司上上下下百十口子人也都在辛勤耕耘。吴波更明白,这是他上任后的第一个新年,他更应该借此时机来笼络人心。吴波安排行政办开始置备起了年货。而这下就把行政办给忙坏了。行政办不仅要四处采买,等把年货都置备齐全了,还要马不停蹄的登记、分装,而后还要赶在公司放假前把所有的东西全部发放下去。

辛苦了一段时间,年货终于快要发放完了,只有个别部门的个别人因种种原因未能领取。李若依对着领取登记单又核实了一遍,她发现检验室里只有孙淑萍还没有签字。李若依立刻给检验室去了电话。检验室的人告诉李若依,孙淑萍这几天请了事假没来上班,而其他人又不知道她的家住在哪儿,给她家去电话也没人接。所以就没办法替她领出来并给她捎过去。李若依心想着:明天就要放假了。这年货里还有一些新鲜的果蔬。若是等到年后放完假再来领,只怕就要烂掉了。“算了,等下了班还是我亲自给她送去吧。她家若是没人,我就明天再跑一趟。”于是李若依就将孙淑萍的那份年货给领了出来。下班后,李若依便去了孙淑萍的家。孙淑萍住在顶楼,李若依一到楼下便看到她家里正亮着灯。这下李若依算是松了口气,“幸好在家了,要不然明天还得再来一趟了。”李若依拎起东西便走进了楼梯间。楼梯间里没有灯,李若依只能借着从各家各户透出的微弱光线往上爬。令李若依没料到的是,越往上住户好像就越少,而光线也就越来越弱。到了孙淑萍家下面一层的时候,李若依连踏步都快看不清了。李若依只得再把脚步放慢。就在这时,楼上先是响起了“砰”的关门声,接着就是一阵下楼的脚步声。李若依随即侧过身子,给那个下楼的人留下通道。下楼的人似乎很熟悉这里,即使楼梯间很黑,他的脚步声也非常连贯,甚至还有些急促。李若依担心被撞到,因此只好停下来让那人先过。下楼的人很快就来到了李若依的身旁。出于警惕,李若依不禁在黑暗中死死的盯住那人。李若依看不清那人的脸,但那人瘦削的身形和独特的摆臂动作却让李若依感到有些熟悉。更令李若依诧异的是那人的轻声一咳,也似曾有所耳闻。“这人是?”李若依突然背后一凉,“不会是他吧?”那人起先并没有再意李若依。可当他从李若依的身边已经过去,却察觉李若依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于是也突然停下了来。这把李若依吓了一跳。李若依赶紧继续往上爬。

到了孙淑萍家门口,李若依连敲了几下屋门。但屋里没动静。李若依寻思着:“屋里的灯明明是亮着的,怎么会没人呢?”李若依又使劲的敲了几下。过了好一会儿,屋里才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谁啊?”李若依一听,没错,这是孙淑萍的声音。“孙主任,是我,李若依。”李若依随即答道。“哦,等一下,马上就来。”孙淑萍似乎在屋里正忙着其他的事情。“她在忙什么呢,这么慢?”李若依提着几大包年货有些累了,她把年货放在了地上。又过了一会儿,屋门终于开了,孙淑萍露出了半个脑袋。“是若依啊,你怎么这时候来了?”“孙主任,我是来给你送年货的。今年公司给大家发了不少的年货,而别人差不多都领完了,我一看单子,检验室就只有你还没领。我怕明天一放假你就找不到人领了,于是就给你捎了过来。”李若依从地上提起年货就要往屋里拿。可孙淑萍却用身体抵住了门。“就放这儿吧,待会儿我自己拿进来。”“哦,那也好。”李若依碰了一鼻子的灰,十分尴尬。“真的太谢谢你了,若依。”孙淑萍似乎也觉得自己有失礼貌,因此便将门打开一半,露出了半张身子。“若依,你可别见怪。这不,快过年了,这几天我正在家里收拾屋子。你也知道我那口子经常不在家,家里的活儿都是我一个人来干。尽管忙了几天,可还有一大堆的东西没有拾掇好,现在屋里还是有点乱。所以今天我就不请你进来了。等过了年,我再邀请你来做客。”“没事,孙主任,你继续忙吧,我先回去了。”李若依看到孙淑萍裹了件肥大的外套,头发也只是随便的挽了一下、松松垮垮的,也就信了她的话。李若依转身便走,可又不经意回了个头。这时就看到孙淑萍正弯下腰去拿年货,她的外套领口大开,里面的风光一览无余。“她竟然没穿内衣!这可是大冬天啊。难道孙主任她就不觉着冷吗?”李若依顿时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

出了楼梯间,李若依随手看了下表,刚过七点。这若是在以往,她就得拼着命的往家赶了。因为回家晚了又要挨骂。但是今天,李若依却有一种“挣脱了束缚、重归自由”的感觉——因为明天就要放假了。李若依变得兴奋起来。“反正是晚了,我爸他想骂就让他骂去呗。再说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干嘛什么事都得要他管着。我有我的自由。”一想到自由,李若依不免又想起了王晓亮。“唉,我有自由吗?想谈个恋爱都得被管着,我都快成笼子里的鸟了。对了,不知晓亮最近怎么样了,好久没见他了。不如这就去面馆绕一圈,顺便蹭碗阳春面吃。”想罢,李若依骑上车子便去了“好人缘”面馆。

因为天冷夜黑,这会儿面馆里已没了顾客。李若依还没进门就看到王晓亮一个人坐在桌子边正悠闲的抽着烟。“王老板,你在干嘛呢?”李若依从王晓亮的背后突然窜了出来。“若依?”王晓亮吓了一大跳。“哟,喝酒呢。看来我是打搅你的好事了。我走了。”李若依还没说完就被王晓亮拉了回来。“来来来,正好我们在吃饭。既然你来了,那咱们就一块儿吃。”王晓亮连忙去了厨房。李若依快要饿昏了头,因此也不再客气,于是便坐了下来 “哟,这不是若依吗?”李若依忽然听到有人在跟她打招呼,一抬头,原来是齐兵。“呵,齐大哥,你怎么在这儿?”李若依刚从齐兵家出来,这在面馆又恰好碰见了齐兵,她对这样的巧合暗暗称奇。“我怎么就不能在这儿呢?”齐兵笑嘻嘻的反问道,“你也是来找晓亮的?”“不、不是。我是来吃面的。”李若依害羞的低下了头。“正好我和晓亮在吃饭,你若不嫌弃就跟我们一起吃吧。诶,晓亮呢?我这刚去了趟洗手间,回来他怎么就不见了?”“他大概是去拿碗筷了。”“哦。”“齐大哥,你是从家里赶过来的么?”“哦,不是。我刚下火车。这些天来我一直在外面出差。只因为明天晚上还有一场应酬,后天也没空,所以就只能凑着今天晚上到晓亮这儿看看。其实我早就打算来给晓亮捧捧场,只是临近年底太忙,总是抽不开身。” “哦……”李若依越发的相信自己不是在胡乱猜测了。王晓亮拿来了碗筷,三个人有说有笑的吃起了饭。李若依平时很少饮酒,只有在跟非常熟络的朋友或同事聚餐时偶尔才会喝上一点。或许今天是真的高兴,李若依居然没有拒绝王晓亮给她倒上的满满一大杯啤酒。而当这杯啤酒下了肚,李若依就变得更加兴奋。“齐大哥,在你们家,你和孙主任到底是谁当家啊?”“那还用问,当然是她当家了。不瞒你们俩,我在我们家里只负责赚钱和干活,其他的事情我一概不管,我想管也管不着。”齐兵半开玩笑的回道。“你在家里也干活?”王晓亮故意装作不相信。“怎么,你们还不信?告诉你们,从和淑萍谈恋爱的那时候起,我就已经承包了她们家一半的家务活。结了婚后,她们家的活儿我倒是少干了,可我们自己家的活儿却全都甩给了我。别的不说,从小到一双袜子、大到床单被罩都是我来洗;平常的烧菜做饭、擦窗扫地、倾倒垃圾甚至清理马桶、疏通水管,就连缝缝补补也全都是我的活儿。淑萍啊,人家只负责逛街和看电视。唉,不是我在背后说老婆的坏话,你们瞅瞅,淑萍那一身的胖肉能是白长的吗?”“哈哈……”王晓亮大笑了起来。李若依也笑了两声,然后就笑不出来了。“齐大哥,孙主任知道你今天回来吗?”李若依又问道。“知道,当然知道。临走的时候我就已经把回程的火车票买好了。昨天晚上我还跟她通了一次电话,我问她要不要捎些年货回来。她说不用了,只要我能按时回来她就放心了。唉,有她这句话,我再苦再累也觉得值了。”“呵,呵呵呵……”李若依莫名其妙又笑了起来。“你笑什么?”王晓亮好奇的看着李若依。“没、没什么。来,喝酒。”李若依给自己倒满了一杯。“若依,你是不是醉了?”王晓亮提醒道。“没事儿,我没醉。”“晓亮,今天就到这儿吧,我也该回家了。淑萍还在家等着我呢。”齐兵在一旁暗示王晓亮。“急什么啊?难道还不放心孙大姐一个人在家吗?咱们再喝几杯,等孙大姐把被窝给你暖热乎了你再走。”王晓亮却不以为然。“哈哈哈……”李若依顿时便笑喷了。“晓亮,若依真的喝多了。她一个人回家不安全,你赶紧的收拾一下,送她回去。”“那好吧。”王晓亮起身便去拿了外套。

没过几天就到了春节。辛苦劳累了一年的人们终于可以闲暇下来团聚在一起,共享这难得的好时光。今年的大年夜李师傅没有值班,他和李若依在家包起了饺子;王晓亮因为还在守孝期内,他们家自然就少了几分的欢笑。不过在烟和酒的陪伴下,他们爷俩倒也不觉着寂寞。最开心的当数吴波家了。吴波陪伴在父母的身边,平平静静的迎来了新年的钟声。

新年的第一天,省城竟然下雪了。吴波拉开窗帘,看到外面雾茫茫的一片,所有的景物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一朵朵晶莹剔透的雪花从天空中落下来,飘到窗户上,瞬间消融成水珠。水珠沿着玻璃淌下来,并在玻璃上留下一道道弯弯曲曲的水痕。“好久没有看到这么大的雪了。”吴波难掩心中的喜悦,披上外衣,走到了屋外。

吴波来到院子里,院子里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雪,踩在上面“咯吱、咯吱”的直作响。又走了几步,他的身后便留下了一串的脚印。看着这满院子洁白而又平整的积雪,就像刚铺好的床单,吴波实在不忍心再去打乱它,于是便停住了脚步,直直的站在雪地里,任由无数的雪花飘下来亲吻他。吴波仰起头,注视着苍茫的天空。灰暗的天空并不平静,雾气夹杂着雪花不断的翻滚着,犹如正在厮杀的疆场,又犹如怒海狂涛,充满了阴郁和凶险。一片雪花飘落在了吴波的睫毛上,吴波眨了眨眼,雪花融化了,打湿了吴波的眼睛。“我流泪了?”吴波吃惊的笑了笑,“我怎么会流泪?只有弱者才会流泪,在强者的字典里是没有‘流泪’二字的。就像这漫天的风雪,它不过是冬天用来吓唬人的面具,弱者却因惧怕而躲进屋里;但强者可以直面以对,任凭吹打而毫不退缩。”吴波掸落掉身上的落雪,然后走到了院子中间的小石桌旁。吴波将石凳上的积雪轻轻拂去,接着便坐了下来。这个小石桌是董事长亲自砌的,也是他闲来无事时常来的地方。天气暖和的时候,董事长会泡上一壶茶,在这儿一坐就是半天;有时他还会跟吴波在石桌上摆起棋盘、杀上两盘象棋。吴波母亲若是买来了菜,董事长就会与吴波母亲坐在这儿边择着菜边唠着家常。往事历历在目,可现在,董事长却只能躺在床上,饱受着病痛的摧残。假如在新年第一天的早晨必须要许愿的话,吴波的最大的愿望就是董事长能够早日的康复。“待冬去春来之时,但愿他能与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一样,重现生机。”在静谧的院子里,落雪无声。而吴波的这个心愿却响彻了整个天空。

尽管这场雪下的很大,但它依旧阻挡不了春天的脚步。当人们还没有来得及好跟冬天说声再见时,雨夜里的一声惊雷把春姑娘又迎回了人间。

春天到了,万物从沉睡中苏醒了过来。“路边的柳树吐出了嫩绿的芽儿,小鸟开始在枝头上愉快的欢唱。就连天上的白云也赶来凑起了热闹;河水清澈的像一面镜子,鱼儿跃出水面尽情的舞蹈。蓝天则敞开胸怀、将这无尽的春色紧紧拥抱。”

“脱去厚厚的棉服,换上了轻薄的春装。活动了一下筋骨,抛掉了昨日的烦恼;清晨的太阳散发着明媚的光辉,在光辉里是人们永不懈怠的勤劳。此刻埋下一颗种子,日后定会得到丰厚的回报。”

吴波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窗外的景象正如他读过的这首诗一样,处处朝气蓬勃。然而吴波似乎没有被这副景象所感染,他的情绪依然停留在那个飘雪的冬日里——眼看着就要到了开庭的日期,可吴波并没有找到对他更有利的证据,他上诉成功的机会依然渺茫。吴波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迎接一场春天里的“暴风雪”。

终于到了开庭的日子。这回吴波没有再让周平去,他决定带上李若依,然后与张律师一同前往。

在法庭上吴波见到了原告。原告是一位骨瘦如柴的中年男人,头发蓬乱、胡子拉渣。虽然天气已经暖和,但他仍然穿着一身冬天的厚棉衣。棉衣很旧,上面可以清楚的看到一块块乌黑的油渍。这人没有聘请律师,也没有准备什么稿件,讲话发言全凭临场发挥。“法官同志,这合同和收条白底黑字儿写的清清楚楚,钱是他们借的,也是他们收的。可现在他们却想赖账,法官同志,你说他们这不是犯法了吗?犯法就得认罪。法官同志,你现在就把案子给判了吧,俺还等着拿钱去给俺老婆看病呢。”“刘明理集资借款纯属个人行为,与我们公司没有任何的关系。虽然原告拿出了借款合同和收条,但我想提醒在座的各位一个常识:所有像我们这样正规的公司在收到每笔款项后,都会向付款方提供正规的发票或收据。我们不可能随随便便的拿一张白纸来充当收款凭证。况且像我们这样的公司财务收支状况也是非常清晰明了。如果法院认为有必要,可以随时到我们那儿去查账。”吴波反驳道。“法官同志,这笔钱可是俺老婆的救命钱啊。想当初俺和俺老婆把所有认识的亲戚朋友都借了个遍,好不容易凑齐了二十五万块钱。俺以为两年后不仅能把借来的钱还清,还能再赚个几万块钱。可谁知、谁知最后一分钱都没拿回来。俺老婆听说之后是又急又气,不久就病倒了。年前的时候,因为俺再也拿不出钱看病,因此医院就把俺老婆给撵了出来。现在俺老婆只能在家躺着等死。说句老实话,俺老婆要是死了,俺连件寿衣都买不起。法官同志,你可一定要为俺做主啊。”“收起你低劣、恶俗的表演吧!你以为法律会相信你?法律只相信事实!而事实就是我根本没有拿你的钱!”……

从法庭走出来,吴波仍然没有消气。看到原告走在前面,他还想冲上去理论。张律师赶快拦住了他。“算了,算了。别太冲动。现在我们要注意自己的言行。刚才你也看到了,原告在法官面前已经打起了悲情牌。如果我们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事情的结果可能会更糟。”“张律师,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呢?”李若依问道。“既然我们已经申请了司法鉴定,那么就要看鉴定的结果了。如果章是假的,或者合同和收条上墨迹、笔迹形成的时间与签署的时间不吻合,那么二审便会推翻一审的判决,我们也就胜诉了。而且是终审胜诉。如果章是真的,并且合同和收条上墨迹、笔迹形成的时间与签署的时间也吻合一致,那么估计还会再开一次庭。而到时候我们若还是拿不出令人信服的证据,那么法庭合议庭将会对案件评议后进行宣判。我们将彻底会败诉,此案也再无翻盘的可能。不过在终审宣判之后、一审法院执行判决之前,我们还有一次申请复议的机会。但请你们不要指望复议能够改变终审的判决结果,因为在我的职业生涯中这样的事情还没有发生过。所以申请复议仅仅是帮助我们拖延一审法院执行判决的时间。假如在这段时间里我们又找到了可靠的证据,那么我们便可以立即另案起诉原告。”张律师解释道。

吴波和李若依回到公司已临近中午。吴波接了个电话又出去了,李若依和小高结伴去了食堂。这会儿食堂吃饭的人很多,很难找到两个连在一起的空位子。小高打好了饭就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来,等李若依打好后,见小高旁边没有了位子,于是就只好坐到了小高后面的空位上。没一会儿,小高旁边的人吃完饭起身走了,李若依便准备端着餐盘坐过去。可还没起身,就见孙淑萍端着饭菜一屁股坐到了那个位子上。李若依没办法,只得坐在原位上继续吃。孙淑萍也没有注意到李若依就坐在后面,刚吃了两口她就和身旁的小高搭起了讪。“诶,小高,最近忙吗?”“还好吧,孙主任。你呢?你忙不忙?”“我都快要忙死了。每年一到这个时候就要不断的去送检,不断的出报告。嗨,这不,我刚从质检局回来。”孙淑萍边说边往嘴里使劲的塞着饭菜。“这个月几次送检的的合同好像还没有跟质检局签吧?”小高问道。“还没呐。我想凑着下次去送检的时候一齐签了。下次还得麻烦你带着章跟我一起去。”“好的,没问题。”小高回答的十分爽快。“听说今天吴总去开庭了?结果怎么样?我们能赢得了这场官司吗?”孙淑萍又问了起来。“吴总上午是去开庭了,但结果怎样我不知道,他没有跟我汇报。”“那你得好好批评批评他了。对了,吴总一个人去的?”“李若依跟他一块儿去的。”“李若依没跟你聊聊开庭的经过?”“没有。李若依一回到公司我们就来食堂吃饭了。”“哦。”孙淑萍咬了口馒头,“吴总回来了吗?”“来了,可很快就又出去了。”“吴总心情怎么样?有没有发脾气?”“还好吧,没见他发脾气。”“哦,那就好,那就好。看来这场官司咱们公司是不会输的。”孙淑萍勉强的笑了笑。“嗯,我也觉得咱们公司一定能打赢这场官司。”小高看上去却信心十足。“诶,小高,上次我送你的那套化妆品你用了没有?”“用啦,孙主任。效果棒着呢。你看,现在我的皮肤是不是比以前好多了?”小高一激动,她那嗓门儿便犹如高音喇叭,引得周围的人都盯着她瞅。“是比以前好多了。你别说这进口的东西就是好。下次等朋友出国我再让他捎些回来。”“那太好了,孙主任。可是你能跟你朋友说,下次能让他再多捎几样回来吗?听说这个牌子的彩妆也挺不错的。你放心,下次我一定会给钱的。”“哈哈,好吧。回头我就去跟他说一声。不过我的这位朋友是个男同志,我怕他搞不清这些化妆品的品类,到时候买错了你可别怪我哦。”“没事的,买错我也要。”小高喜滋滋的,饭都忘记了吃。

吃完饭,孙淑萍抹了抹嘴。看到小高还没吃完,孙淑萍就坐着等起了她。等的这会儿功夫,孙淑萍又跟小高聊了起来。“小高,李若依调到行政部这么长时间,她和吴总之间难道就没发生点什么吗?”这回孙淑萍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而坐在后面的李若依就听的不是太清楚了。“孙主任,你指的是?”“就是那个方面的。明白不?”孙淑萍给小高使了个眼色。小高立刻明白了。“没、没发生什么。”小高傻笑着摇了摇头。“吴总也没有搞些小动作?比如说像上回,他喝醉了酒在办公室里对新来的秘书动手动脚,还又亲又抱的?”“呵呵,孙主任,那次是因为吴总喝醉了,他误把秘书小葛当成他老婆了。”“啊?是吗?上次你可没有说的那么清楚。喂,今天你再仔细的跟我拉拉。”“嗯。那次我从吴总办公室门前经过,见办公室的门没有关上,我便悄悄的往里面门瞅了瞅。我从门缝里看到吴总正坐在沙发上,怀里搂着小葛。而小葛就像一只被老虎捉到的小羊羔,一动都不敢动。吴总不停的摆弄着小葛的头发,边摆弄还边说道:‘老婆,你知道吗,我就喜欢你的这头长发。记得咱们刚结婚的时候,你曾把头发剪短了。我说剪短了不好看,可你却说你要以一个崭新的形象面对崭新的生活。因此我们俩还闹了两天的别扭。后来你拗不过我,只好又将头发留了起来。这一留,没想到比以前还长、还好看。’说着吴总就把脸贴在小葛的头发上不停的闻来闻去。小葛还是没敢动弹,任由吴总摆布。谁知吴总胆子越来越大,闻着闻着竟然亲了小葛一口。这下小葛坐不住了,甩手就给了吴总一巴掌。吴总吃了这一巴掌,反而大笑着喊道:‘打得好,打得好。像我这种连自己老婆都保护不了的男人就该打,该打!’。小葛见吴总耍起了酒疯,于是赶快从他办公室里逃了出来。还好我反应快,趁小葛还没走到门口,就飞快的跑回了行政办。”“哦,原来是这样。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小高,你说吴总是不是有个癖好,他选秘书总是喜欢挑头发长的?你看李若依不也是一头长发吗?”“呵,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到,还真是这样。对了,有几次我发现吴总盯着李若依的头发都看直了眼。当时我还纳闷:莫非李若依的头发上生虱子了?呵呵,今天你这么一说,我算是明白了:吴总对女人的长头发真的是情有独钟。”“哈哈哈……”孙淑萍放声大笑了起来。“你吃的这么快啊,孙主任。”小高这时才发现自己光顾着说话了,餐盘里的饭还剩下一大半。“我胃口好,吃饭就是快。”孙淑萍开始收拾起了餐具,“你慢些吃,我先走了。”孙淑萍收拾好餐具便要回去。“嗯,孙主任。化妆品的事儿你可别忘了。”“记着呢。可你也得记着,以后你们行政办要是有什么事就多跟我通通气,咱们两个部门得把工作继续配合好。”“好的,孙主任,你就放心吧。”小高那油汪汪的大嘴一咧,孙淑萍看着都觉着可怕。

孙淑萍和小高前面聊的,比如孙淑萍要小高下次带着章跟她去质检局、孙淑萍跟小高打听吴波的心情以及孙淑萍送小高化妆品的事,李若依听的是清清楚楚。后面她们聊的,尽管李若依听的不是太清楚,但还是能隐约听到个大概。李若依听到了孙淑萍和小高在聊她和吴波,也听到了吴波和小葛的那些个事。李若依虽然有些气愤和惊讶,可最令她意外的是从这些聊天中,李若依感到孙淑萍和小高现在走的很近。然而在李若依的印象里,孙淑萍和小高以前并没有什么太多的交往,她们顶多也就是在工作上有些接触而已。除此之外,李若依竟然没想到吴波和小葛的事是从小高的嘴里传出来的!“看来小高的嘴巴果然不严实。弄不好我弄丢传票的事就是她在不经意间给泄露出去的。”李若依扭头狠狠瞪了小高一眼。而孙淑萍临走的时候留下的那句话“以后你们行政办要是有什么事就多和我通通气,咱们两个部门得把工作继续配合好。”又让李若依觉着小高有些听命于孙淑萍,小高似乎成了孙淑萍的眼目。“可孙淑萍干嘛非要打听行政办的事情呢?”李若依这就想不通了。“不管她是出于什么目的,以后说话做事小心点便是。”李若依趁着还没被小高发现坐在她的身后,剩下的饭菜也顾不得吃了,她赶快离开了食堂。

半个月后,所有的的鉴定结果都出来了。吴波拿着鉴定报告,异常平静。也许这种结果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吴总,在法庭正式宣判前,还会有一次开庭。时间大概在一个月后。如果我们能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多加努力而获得其他可靠的证据来证明我们的诉求,我想判决结果还是可以改变的。”“唉,就指望这一个月的时间找到可靠的证据来改变判决结果,那是不太可能了。我看,咱们干脆就认输吧。”“吴总,你也用不着灰心丧气。虽然案子反转的可能性不大,但并不是一点儿希望都没有。正如那天我给你们解释的那样,我们拿到终审判决书后还有一次申请复议的机会。而从法庭受理复议到出复议结果,这大概又要一两个月的时间。我们可以再利用这段时间来继续寻找证据。尽管复议很难改变终审的判决结果,可假如我们找到了,我们可以对原告进行反诉。反诉成功的话,也许原告还没拿到钱,那笔钱又被判还到了我们的名下。”张律师在认真的讲,吴波却好像没在认真的听,他的眼睛始终盯着鉴定报告上的那一段文字:“经鉴定,由原告提供的、合同原件上的印章留模与维丽精细化工有限公司合同章一致;合同原件及收条原件的墨迹、笔迹形成时间也与合同及收条签署的时间基本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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