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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吴波情不情愿，他终究要面对终审的判决结果：“驳回被告上诉，维持一审原判。”
就这样，那二十五万块钱连同利息一分不少的打入了原告的账户，原告的脸上乐开了花。其实二三十万块钱对吴波和维丽公司来说也算不上什么。吴波出国旅游一次的花销都不止这个数。可现在相当于是把钱平白无故的送给了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这令吴波着实的心疼。连着几天，吴波都闷闷不乐。就是到了父母家里也是一句话不说。
在公司里，所有人都知道吴波现在的心情是糟透了。因此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去安慰他，也没人敢跟他说话。甚至大家都有意的躲着他，并且巴不得躲得越远越好。
周平这两天心情与吴波截然相反——向来不苟言笑的他竟然从早到晚脸上都挂着微笑；逢人见面时也少了往日的冷淡，就是遇着下属也主动打起了招呼。公司的其他人纷纷议论周平这是在看吴波的笑话。议论传到了周平的耳朵里，周平却不以为然。“看他的笑话又怎样？难道他出了糗还要人家也陪着他一起难过？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没有能力，他压根就不是当家做主的那块料。”周平轻蔑的自言道。这时，他显示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但周平终究不是容易感情用事的人。他深谙逢场作戏、蛊惑人心的厚黑之道。周平打算借着去安慰吴波的幌子，来向别人证明自己的豁达。此外，他还想一睹吴波失意、颓丧的模样。那会给他带来无尽的快感和乐趣。
周平料定，就凭他的资历，他去安慰吴波，吴波是不会再给他脸看的。因此，这天下午趁着没什么事，周平便去了吴波的办公室。
吴波坐在办公室里正抽着闷烟，见周平来了便把烟掐灭丢在了烟灰缸里。他知道周平不抽烟。周平也没用吴波招呼，他很随便的往沙发上一坐，然后翘起了二郎腿。两人先是安静的坐了一会儿，随后还是周平先开了口。“吴总，对于终审的判决结果，我的心里也很难受。这事儿有我的责任，我没能替公司出上力。如果你认为有必要，我愿意在董事会上做检讨。”“唉，算了吧。责任主要在我，该做检讨的是我。”“唉……”周平配合着吴波的心情也发出了一声长叹。办公室里的气氛骤然变得更加沉重。而周平却十分乐意享受这种气氛。他无声无息的坐在沙发上，心里面开始哼起民谣《步步高》。可是老这么坐下去，肯定会引吴波的不适和反感的，弄不好还会被吴波赶出来。那样未免就太丢人了。周平哼完了一曲，便不得不停下、然后把肚子里那几句事先编好的话拿出来，假惺惺的安慰起吴波：“既然事已如此，就不要太过纠结了。人这一辈子吃亏上当总是在所难免的，俗话说吃亏人常在。想开些，说不定哪天我们接了笔大生意，一下就赚回来了呢。”“但愿如此吧。”吴波回答的很简短，看样子是不太想说话。“你听说过韩强没有？”周平接着又问道。吴波一点都不感到吃惊，“听说过。”周平点点头，“当年公司刚成立不久的时候，曾被那小子坑过一次。当时董事长为了把货款要回来，连干了十杯酒，结果差点把命都搭了进去。虽然要来了十万块钱，可最后还有几万就不了了之了。我提这件事的意思就是我和董事长都经历过类似遭遇。但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你会发现这些事儿其实算不了什么，它们不过是你走向成熟过程中的必修课。我想如果你有机会跟董事长聊一聊，他或许也会有跟我一样的看法。”周平说完看了看吴波，吴波没有任何的反应，周平胜利者的感觉更加的强烈了。本打算只简单的说几句，现在周平忍不住还要再说，但这次他遭到了吴波的拒绝。“周总，如果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你可以忙去了，我现在想一个人好好的静一静。”周平刚一张口就被吴波堵了回去，周平只好就此打住。周平起身走到门口，拉开门，走出去，再带上门。而就在门即将闭合的一瞬间，他从门缝里回望了一眼吴波，随即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周平前脚刚走，吴波的母亲便打来了电话。原来她在家包了饺子，她叫吴波下了班后赶快回家。吴波此时反正也没有心情再继续工作，他收拾了一下，立刻便赶去了父母的家里。到了父母家，吴波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尽管他母亲包的饺子美味可口，但依然勾不起吴波的食欲。吴波随便的往嘴里塞了几个便放下筷子说“吃饱了”。吴波的样子被董事长看在了眼里。饭后，董事长就让吴波推着他去了小河边。
褪去了白天的燥热，晚间的河边清凉宜人。吴波沉重的心情亦如宁静的夜晚，似乎舒缓了许多。董事长安详的坐在轮椅上，任凭这昼夜的交替、冷暖的往复以及人世间事事的转换，他早已宠辱不惊、心若止水。爷俩一路无语。直到快要到了折返点，董事长才开口问道：“波波，最近公司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没、没有。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吴波极力的掩饰着。“你不要瞒我了，我看的出来你有心事。快告诉我，公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真的没有，爸。公司现在一切都正常，和你在的时候没什么两样。只是前几天有笔生意没有谈成，我有些失望。”“哦，那就好。诶，波波，我记得上次好像也是在这个地方，你接了个电话。当时就听你大声的喊着刘明理的名字。而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刘明理应该是财务部的出纳。怎么样，他现在还好吗？”“他、他……”吴波支支吾吾了半天，“他、他早已辞职了。”吴波回道。“辞职了？因为什么？”“我、我也不太清楚。”“按说小刘在公司干的时间也不算短了，怎么说辞就辞了呢？”“爸，您怎么对刘明理印象那么深？难道你跟他很熟悉？”“很熟悉倒谈不上。之所以我能记着他，是因为他好像是一位熟人的亲戚，他是靠着关系才进的公司。”“哦？那您记不记得他是哪位熟人的亲戚？”“嗯……”董事长想了一会儿，但不敢十分的确定。“好像是周平吧。我记不太清了。我只记得当时财务部急缺一名出纳，然后公司里就有人告诉我说他家有个远房亲戚就是做出纳的，人品、业务都不错，现在正想跳槽到一家更有实力的公司。我想既然人家开了口，也不能薄了人家的面子；况且公司正急着用人，于是就让那个人的远房亲戚来上了班。后来等时间长了，我就记住了那个出纳的名字叫做刘明理。”“周平？”吴波不由的喊到。“好像是周平，可到底是谁我真的想不起来了。”“哦。”吴波边推着轮椅边陷入了沉思。不知不觉，吴波就走过了折返点，他推着轮椅继续往前走去。董事长以为他还没有溜达够，也就没有拦着他。况且董事长还想跟吴波再多聊一会儿。“波波啊，记得上次咱们爷俩在这里聊天，爸爸说‘希望你能走出一条和爸爸截然不同的路。在这条路上，你永远是健康、快乐、无忧无虑的。’但爸爸又不得不承认，不管你选择什么样的路，总之人生的道路上困难和意外总会伴随在你的身旁，从来不会缺失。你躲不掉它们，也无法消灭它们，你只能去适应它们、战胜它们。可如果你一时不能适应且又不能战胜它们，那你就只有调整好心态进行等待，并在等待中积蓄力量。这就如同我们的祖先——你知道我们无法像狮子老虎那样适应黑夜，更无法战胜黑夜，因此我们的祖先便进化出了睡眠。我们人类可以用睡眠来熬过黑夜。而通过一夜的休整，我们依然会精力充沛。也正因为有了睡眠，我们变得更具有创造力，也变得更加强大。”“这个我明白，爸。”“明白就好。波波，你还要记住，今后无论遇到多么大的挫折，都不要丧失对光明和美好的追求。”“我记住了。”“儿子，我相信你一定会比爸爸更坚强、更有头脑。好了，外面有些凉了，咱们调头回去吧。”
这一夜，吴波睡的很安稳。直到第二天早晨太阳已经升的老高、窗帘也无法阻挡刺眼的光线照亮满屋的时候，他才睁开双眼。“今天是个好天气。”吴波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经过一夜的休整，吴波感到自己体内像充满了电，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吃过早饭，吴波换上了一件崭新的衬衣，又挑选了一条色泽鲜艳的领带。带上那块亮闪闪的劳力士手表后，吴波迎着朝阳奔向了公司。
“早！”吴波一出电梯便碰见了正要下楼的李若依，吴波主动跟李若依打了个招呼。李若依还以为自己撞了邪，匆忙回了句“早”便跑进了电梯。“今天他是怎么了，怎么一夜之间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李若依一路上都在思考这个问题。等她办完了事再回到办公室时，吴波的电话就来了：“若依，待会儿把这个月的销售报表整理一下拿给我。”“嗯，好的。”李若依不敢怠慢，立即忙活了起来。“若依，你有没有发现今天吴总有点不太对劲？”小高端着杯咖啡，悠闲的凑了过来。“啊？没看出来啊。”李若依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刚才我来上班的时候恰好在楼下碰见了吴总。你猜怎么着，吴总居然主动跟我打了个招呼。我的天呐，当时我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呢。”小高绘声绘色的说道。“那怎么了，他跟你打招呼不很正常吗？”李若依反问道。“正常？我看一点都不正常。搁在以前，都是我先给他打招呼，而他却总是爱答不理的，就像我欠了他的钱一样。可今天，他却像是一个和蔼可亲的邻家大哥。若依，你说吴总是不是受刺激了？”“好了，别没事儿在这儿扯闲话，赶快干你的活儿去吧。”李若依低头又忙起了自己的事。“诶，若依，这上半年都快过去了，可员工运动会还一点动静没有呢。今年是不是取消了？”“我也不知道。”“以前董事长在的时候，可是每年都要举办的。哎，有机会你也透透吴总的话，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嗯，我知道了。”“今年要是还能继续举办那可就太好了。我前些天买的运动服终于能派上用场了。”“看你臭美的。”“你可千万要记着，我亲爱的李若依同志。”“好了，好了，记着了。”李若依无奈的摇了摇头。
整理完报表，李若依赶快给吴波送了过去。吴波随便翻了两页，看到李若依整理的颇为细致、准确，便非常的满意。“忙坏了吧？”吴波关切的问道。“还好。”李若依笑了笑。“头还痛吗？”“不疼了。”“拆线了没有？”“拆过了。”“疤痕明显吗？能不能看的出来？”“看不出来。他打在了后面，头发刚好把伤口给盖住了。如果打在了前额上，恐怕我就得去整容了。”“是啊，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哦，今天礼拜几了？”“礼拜三。”“太好了，今天又能吃糖醋鲤鱼和红烧排骨了。中午你帮我多打些来。”“好的，没问题。”李若依刚才还在担心吴波今天的反常状态维持不了多久，说不定转眼之间他就又会换上前几天那副可怕的面孔。而现在看来，吴波的心情是真的变好了。李若依没忘记小高交待给她的事儿，接着便问起了吴波：“吴总，今年的员工运动会还举不举办？要是举办的话现在就要开始准备了。”“运动会？”吴波愣了愣。“你忘了么，以往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举办的。”“办，当然办了。举办员工运动会的目的就是为了增强大家的健康意识、拼搏意识、团队意识；就是为了提高我们的凝聚力和向心力。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够错过呢？今年不光要办，而且要好好的办，认真的办。若依，你回去拟个通知，今年的员工运动会如期举行，全体员工务必都要参加。”
李若依拟好通知便下发了下去。吴波也报了名，他在这次运动会上的参赛项目是乒乓球。而按照比赛规则，他可以直接晋级决赛。他的对手则是前面几轮淘汰赛的获胜者。
今年的这个获胜者恰恰不是别人，正是周平。按说这也不是吴波跟周平的第一次较量。在以前的运动会上，吴波和周平经常狭路相逢。论实力，两人各有所长。吴波年轻，体力好、爆发力强；周平则基本功扎实，技术全面、球路刁钻。论战果，两人互有胜负。因此这便给今年的比赛增添了不少的悬念。又因为这是吴波和周平矛盾公开化后的一次较量，所以比赛还没开始，就见公司活动室的里里外外挤满了人。现场气氛甚是热闹。
不知是何原因，直到大家都等的不耐烦的时候周平才匆匆忙忙赶了过来。周平也来不及做准备，他身着便装、脚穿皮鞋，拿起球拍就直接开打。上来，周平便先发制人，几记漂亮的弧圈发球使得吴波失误频繁：吴波要么接不到球，要么就把球打飞。好不容易得到几次反击的机会，也被周平一一化解掉。周平还大胆的做了几个凶猛、精准的扣杀，博得现场观众一片喝彩。很快周平就拿下了第一局。看到吴波如此的不堪一击，周平在第二局一开始，更是加强了进攻，他仿佛要来个速战速决。吴波被周平一波又一波的进攻打懵了：他没想到原来周平的球技如此厉害。如果按照这种方式打下去，恐怕这第二局他会输得更快、更惨。吴波渐渐的意识到，现在必须要稳住阵脚，切不可急躁。待稳住阵脚后，再寻求反击的机会。又轮到了周平发球。周平还是先拉起了弧圈，他料定吴波会继续重蹈覆辙。但这时吴波表现的异常冷静。他通过对周平发球姿势的判断，估算出了球的旋转方向和行进路线，随即便进行快速的站位。而后吴波又调整了接球的方式，从直推改做了反向拉弧圈。同时，吴波还尽量的减少主动进攻，以免带来不必要的失误。几个回合下来，吴波果然没有再失球。不仅如此，他还找到了感觉，渐渐的进入了状态。周平这会儿没有占到便宜，于是开始变得有些急躁。在几次强攻失误之后，周平被吴波追平了比分。这时，比赛已不是单纯的技术和体力上的较量，而更像是一场心态上的较量。对战的双方只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抛除一切杂念，才能发挥出自己真正的实力水平。吴波平静的注视着手中的球，深呼吸了一下，接着把球在球桌上颠了颠。突然间，吴波猛的一发力，球如同一道白色的闪电直奔着周平而去。周平疾速的向后退了一步，然后如海底捞月一般把球拉了起来。吴波见球回的很高，便瞅准机会做了个扣球的假动作——吴波把手臂张开的像一张拉满的弓。周平误以为吴波将要扣杀，于是又向后退了一步。可就在吴波接到球后的一瞬间，他立刻把张开的手臂收了回来，转而将球轻轻的推过了网。这时因为周平离桌子较远，他若是想将球接住，那么就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冲过去。但周平忘了他穿的是皮鞋。所以等周平冲到跟前的时候，已经晚了——球早已再次落下。更糟糕的是皮鞋鞋底太滑，周平刹不住车，便直接趴到了桌面上，而他手中的球拍则脱手飞了出去。小球蹦蹦哒哒的从周平的眼前滚下了桌子。此刻，周平的样子好不狼狈。吴波终于扳回来一局，因此这就让比赛的最终结果变的更加扑朔迷离。最后一局是决胜局，周平和吴波都格外的小心，在没有充足的把握下，谁都不敢再贸然发起进攻。从一开始，两人的比分便胶着起来：2比2平、5比5平、10比10平……直到20比20平。现在不管是谁，只要接连再拿下两球，即可获得最后的胜利。活动室里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周平和吴波也都拼尽全力准备做出最后的一击。“吼！”周平扣杀成功，他抬起手臂大叫了一声。裁判员又翻过了一页纸，比分变成了21比20。吴波叫了个暂停，他到场下拿起毛巾擦了把汗，而后重新回到桌子前。吴波弯下身子，准备接球。“触网，重发。”裁判员喊到。吴波直起身子，稍稍的松了口气。“吴总加油！吴总加油！”人群中爆发了一阵喝彩声。
李若依正看的入神，旁边的小高推了一下她。“若依，你看，那不是你爸吗？”李若依转头朝着窗外看去，果然李师傅正在使劲的向她挥手。“他怎么在这个时候来了？”李若依心想着，便指了指比赛，又对着李师傅摆了摆手。可李师傅像是有急事，他一边使劲的挥手，一边还在喊着什么。李若依只好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一到门口，李若依便没好气的问道：“爸，您没看到里面正在比赛吗？有什么事不能等到比赛结束了以后再说？”“若依，你快看看，这是什么！我刚刚收到的。”说着，李师傅便将手里的一个信封递给了李若依。李若依接过信封，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怎么，又是法院寄来的？”“是的。刚才邮递员送来几份信函，我分拣着正准备往信件柜里装。可一看到其中有一封是法院寄来的信，我便警觉了起来。想到不久前公司刚输掉了一起官司，我只怕这封信与那起官司会有什么牵扯，所以就赶紧的给你送来了。”李师傅解释道。“我知道了，爸，您回去吧。”李若依把信封紧握在手里，接着又挤回了活动室。这时，周平和吴波已经打到了25平。轮到吴波发球，吴波发了个高抛球。也许是力道没有把握好，球仿佛要飞出桌外。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吴波会失误的时候，球碰到了桌子沿，然后迅速改变了飞行方向。周平对这突如其来的改变毫无准备，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吴波兴奋的大叫：“打中了！打中了！”胜利在即，人群中又爆发了一阵给吴波的加油声。周平失望的摇了摇头，似乎已经承认了自己的失败。“周总加油！周总加油！”忽然，人群中响起了一个女人异常尖锐的叫声。李若依踮起脚尖望去，原来是孙淑萍。只见孙淑萍一边挥拳一边喊叫，样子既有些像游行示威，又有些像撒泼骂街。可如果是换做其他人为周平加油，李若依也许并不会感到有什么不妥，毕竟周平也是公司的领导。但是，当李若依把眼前的这一幕与年前她去给孙淑萍送年货时在孙淑萍家的楼道里碰到的那个似曾相识的身影联系起来的时候，她慌了：“难道真的是他？！”“若依，你发什么呆啊，快去，快去给吴总献花，吴总赢了。”小高激动的又推了一把李若依。“哦。”李若依回过了神，然后捧起事先准备好的鲜花走向了吴波。
因为李若依穿的是裙子，法院的信没有口袋放，李若依就一直把它攥在手里。现在，李若依手中既拿着鲜花又拿着法院的信函，她的心情也变得复杂起来。“案子明明已经了结了，可法院还在寄信，难道还有未尽的事宜？而总是这么下去，谁能受得了？别说吴波，就算公司也禁不住这样三番五次的折腾。如果公司也承受不住，那这满屋子的欢笑和热闹也就没几次了。唉，真是‘好景不常在、好花不常开’啊。”李若依手捧着鲜花走到吴波的跟前，然而她的脸上却没有笑容。吴波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好像没注意到李若依异样的神情。吴波拉住李若依的一只胳膊并高高的举起，而信封恰恰就在李若依被高高举起的手中。李若依不得不握紧了拳头。“吴总，发表一下获奖感言吧。”人群中有人开玩笑的喊到。“是啊，吴总，就说几句吧。”其他人也跟着附和起来。吴波见大家盛情难却，便松开李若依走上了颁奖台。“说句老实话，周总的实力远在我之上。而今天我能赢得这场比赛，靠的则是良好的心态。”吴波颇有感触的讲道，“……我想虽然这只是一场小小的比赛，但它告诉了大家一个道理：人的一生其实才是一场真正的比赛，而困难、意外和挫折才是我们真正的对手，你躲不掉它们，也无法消灭它们，你只能去适应它们、战胜它们。可如果你一时不能适应且又无法战胜它们，那你就只有调整好心态进行等待，并在等待中积蓄力量。而且我们永远都要记住，今后无论遇到多么大的困难、意外和挫折，我们都不能丧失对光明和美好的追求……”吴波说完，活动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吴波看了看手中的鲜花，他一激动便将花抛向了人群。“这束花不光属于我，它也属于周总，属于我们大家。”
就在所有人都认真的聆听吴波讲话的时候，李若依却不时的朝着人群里看去。她这是在观察孙淑萍和周平的动静。而当吴波把鲜花抛向了人群后，人群产生了一阵骚动。可此时的人群里唯独不见了孙淑萍和周平的身影。
一走出活动室，李若依便将已经揉成了团的信封展开、抚平。随即她才发现这张信封和前几天装着终审判决书的信封有所不同——装着终审判决书的信封是市中级人民法院的，而这张信封是区人民法院的。“这是什么情况？案子在中级人民法院都终审完结了，区人民法院怎么还纠缠不休？”李若依想立即打开信封看个究竟，可她又觉着不妥。“还是由吴总亲启为好。”李若依径直走向了吴波的办公室。“吴总，这是区人民法院刚刚送来的信函。”“哦？拆开看看是什么。”吴波正得意的摆弄着他刚获得的奖杯，对“区人民法院”几个字丝毫没有在意。“嗯。”李若依小心翼翼的拆开信封，抽出了里面的纸张。
又是一张传票！而且被传事由依然是借款合同纠纷。“什么？！”吴波如同五雷轰顶，被炸了个“皮开肉绽、外焦里嫩”。奖杯从他的手中滑落下来，“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吴总，要不要现在就给张律师去个电话？”李若依此刻也是万分的焦急。“吴总？”李若依又喊了一声，但吴波瘫坐在椅子上，一点反应都没有。李若依自做主张，拨通了张律师的电话。“……张律师，我们现在到底该怎么弄办？”“唉……”张律师叹了口气，好像也没了办法。“我们是不是还会输掉？就像上个案子那样。”“不好说。因为上个案子的最终判决是由中级人民法院做出的，这在很大程度上会形成判例。而下级人民法院往往会根据判例进行审判。所以，只要在我们的取证工作仍然没有重大进展的情况下，区人民法院一般不会对同类性质的案件给予两种判决结果。即使我们再次上诉，中级人民法院为了维护法律的权威性和严肃性同样也会参照之前的判例进行判决。不过，虽然我们很难打赢接下来的这起官司，但我们可以尽量的将损失减少到最轻程度。”“怎么减轻？”“我认为这次我们应该考虑庭外调解。根据以往的经验，原告为了能迅速的拿回钱款，会给被告一个折扣，一般为总价的百分之八十到百分之九十。如果碰到了特别会讨价还价的人，原告的折扣可能会更低，百分之六七十也不是没有可能。”“张律师，请恕我直言。这次我们如果考虑庭外调解，可万一还有下一次、下下一次，我们该怎么办？难道我们就只能乖乖的往外掏钱？”“这个……”张律师一时语塞了。“真的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李若依祈求道。“让我再想想看吧。”张律师挂掉了电话。“我开的是公司，不是银行！”吴波拍着桌子吼了起来，“为什么要我无缘无故的把钱送给别人？为什么法律就不能伸张正义？为什么法院要助纣为虐？！”
吴波似乎要让自己的声音传到九霄云外，要让天上的神仙能为他主持公道。可吴波不知道，天上的神仙好像也在跟他对着干。几天后，吴波再次收到了区人民法院寄来的传票。被传事由仍然和前两次一样。这让吴波几乎崩溃。现在维丽公司内部，也形成了两种不同的意见：第一种是认同张律师的观点，主张庭外调解；第二种是坚持应诉，坚决把官司打到底。两种意见各有利弊，吴波一下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周平则始终坚持第二种意见，他认为“主张庭外调解就等于主动承认了自己的违法事实，等于自动放弃了申辩的机会。这无异于缴械投降。而如若今后还有起诉，公司只能疲于应付、花钱消灾。这就像是往一个深不可测的无底洞里投钱，再多的钱也填不满它。而应诉成功的机会虽说非常渺茫，可一旦成功了的话，公司不仅可以摆脱掉这两个案子原告的纠缠，而且能形成新的判例。今后如若还有起诉，公司也无需担心再会败诉了。甚至公司还可以再反过来向第一个案子中的原告追讨被他拿走的那笔资金。所以，哪怕成功只有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可能，公司都不能放弃。”周平的意见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持。在董事会全体会议上，周平的支持者纷纷表态：“周总说的有道理。”“没错，不能调解。这官司就得打到底，哪怕咱们输光了。咱们挣得就是这口气！”“我支持周总的意见。”“我也支持周总。”……而反对应诉的人也有自己的理由：“第一个案子经过区、市两级人民法院的的审理，最终还是认定我方败诉，这就明摆着我们再次应诉胜诉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毫不客气的说，现在我们不应当讨论如何胜诉的问题，我们应当讨论如何才能把损失降到最低的问题。说‘调解’是缴械投降也好，是花钱消灾也好，总之我们要面对现实。我们不是赌徒，我们不应当对那千分之一、万分之一抱有任何幻想。”“既然目前存在两种不同意见，那么大家不妨举手表决一下，看看哪种意见的支持率高。”周平得意的说道。吴波对周平的提议没有表示反对，他也想看看两种意见对比的结果。……“吴总，你看到了吧，大多数同志是主张应诉的。而根据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这件事儿就这么定了吧。”周平像是在建议，也像是在催促吴波。“等等。让我再考虑考虑。”吴波还在犹豫。“吴总，我希望你能尊重大多数同志的意见。你要相信，他们的选择是正确的。”周平小声的提醒道。“今天的会就先开到这儿吧。散会。”吴波心乱如麻。
刚来到走廊的拐角处，吴波就听到李若依的说话声。跟李若依说话的是一名男子，而那名男子是谁吴波则没有听出来。吴波拐过了拐角，继续向办公室走去。这时，他看到李若依和那名男子正在他办公室的门口，他们不是在谈话，他们是在争执。吴波也没有心情去问个究竟，只当什么都没看见。“你们讲不讲道理？买东西不给钱还找借口耍赖，你们难道是强盗么？今天你们要是还不把钱还清，我就不走了！”那男子索性在吴波办公室的门前蹲了下来。“哎哎哎，你可不能蹲在这个地方。快起来，你听到没有？”李若依只顾着去拉他，也没有注意到吴波。吴波走到门口，掏出了钥匙。那男子见吴波拿着钥匙正准备越过他的头顶去开门，于是连忙站起来用身体挡住了门。“不能进！今天不还钱，谁都不能从这儿进去！”那男子恐吓道。吴波懒得跟他再多费口舌，扭头就往回走。李若依赶快追了上去。“吴总，他就是那个给我们提供不合格的原材料、结果害的我们被客户退了货的供应商。”那男子一听李若依叫“吴总”，也追了过来。“你就是吴总？哼，看你长得斯斯文文的，不像是个强盗。可没想到耍起赖来比强盗还厉害。吴总，我可把话给你说清楚了，今天我若拿不到钱，我就把老婆孩子全都带这儿来，我们就跟你吃住了。”“你这个人怎么能这样？我们因你的原材料不合格被客户退了货，我们还没去找你算账呢，你倒好意思找上门来要钱了。你还有没有良心？你还知不知道羞耻？”李若依仍然不依不饶的与那男子理论。“若依，别吵了，带他去办手续吧。把差他的货款一分不少的打给他。”吴波十分平静的说道。“啊？”李若依惊得目瞪口呆。“把货款给他结清。”吴波提高了嗓门。“可、可是……”李若依还想再说，可吴波却不想再听了。吴波转身又走向了办公室。李若依没好气儿的瞪了那男子一眼，“你先在这儿等着，过会儿再带你去办手续！”李若依尾随着吴波也进了办公室。“吴总，你也太轻巧他了吧？记得之前你还说过，客户退货的这笔账一定要算在他的头上呢。难道你忘了？”吴波没有吱声，李若依继续说道：“若是把钱全都给他结清了，我们的损失谁来承担？总不会又是我们当这个冤大头吧？”李若依在“冤大头”前特意加了一个“又”字，而这个“又”字果然深深的触及到了吴波的内心。吴波苦笑了一声，反问李若依：“若依，这个世界上什么最重要？”李若依摇摇头。“现在我算是明白了，这个世界上钱最重要。你看，不管是来要账的，还是打官司告我的，还有那个跑了的刘明理，他们为了什么？他们不都是为了钱吗？不光是他们，包括我和我爸在内，我们为什么要拥有这个公司，我们难道不也是为了钱吗？这世界上所有的人活着就是为了一样东西——钱。钱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至高无上，它超越了友情、超越了亲情、超越了爱情，超越了一切。为了钱，人们像蚂蚁一样整日不停的忙碌着，又像贪婪的鲨鱼一样凶残无比。为了钱，有人背信弃义、六亲不认；有人铤而走险、罔顾生死；有人机关算尽、不择手段。总之，小到个人大到国家，‘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钱就是整个世界秩序的指挥棒，钱就是人类社会的发动机。但是有了钱就真的拥有了一切吗？钱能买来真挚的友情吗？能买来纯洁的爱情吗？能买来血脉相连的亲情吗？钱能买来幸福吗？能买来健康吗？能买来长生不老和江山永固吗？古往今来，那些曾经拥有过亿万财富的人又怎样了？他们不照样生老病死？不照样家业散尽？不照样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中、甚至还身负骂名？即使是名垂青史，又有几个能荫庇子孙、泽被后世？而那些曾经的所谓繁华盛世又怎样了？不照样山河破碎？不照样烟消云散？不照样成为一处处残垣断壁而淹没在滚滚黄沙之下？所以，看开了，钱就如同空气，没了它活不成；但太多了则毫无价值。若看不开，钱就是毒品，你终日为它所累，但它只能令你得到一时的痛快。到头来，它不仅会给你带来痛苦，还会一步步的将你引入罪恶的、万劫不复的深渊。”“吴总，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可我们毕竟是公司，不是慈善机构。如果我们把钱都散光了，公司岂不就要关门了？”“关门了又怎样？大不了我再换个地方呆，可我依然还是我——吴波。”“吴总，你可要想清楚。如果你只是赌气，我劝你还是先冷静一下，然后再做决定。”“我想清楚了。去吧，去给他办手续吧。”吴波朝李若依笑了笑，李若依再也无力劝说，只得离去。而正当她出门的时候，吴波的手机响了。李若依回头一瞅，吴波拿着手机走进了小套间……。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细心的李若依发现在吴波的身上悄然发生了一些变化：吴波原来满头的黑发生出了银丝，原来光洁的面颊上留起了胡茬。一件白色的衬衫他连穿了好几天，衬衫的领口已乌黑发亮；而在离他很远的地方都能闻到他身上一股浓浓的、烟和酒混合的味道。“若依，你有没有发现吴总最近好像憔悴了？”小高又过来跟李若依搭起了讪。“没办法，他的压力太大了。”李若依回道。“不就是赔两个钱嘛，又不是多大的事，何必整天挂在心上。再说了，吴总家里的钱多着呢。”“行了，少说风凉话。你该干嘛干嘛去吧。”“唉，我要是能像吴总家那么有钱该多好啊。那样我就不用再上班了。我会拿着钱去买衣服，去吃大餐，去出国旅游、去享受人生……”“别白日做梦了。看你这么清闲，是不是活儿都干完了？要是干完了，就跟我出去买东西去。”“好啊，我正想出去转转呢。喂，李大美人儿，你准备去买什么东西？去哪儿买？”“问那么多干嘛，去了你就知道了。“不会又是骑自行车去吧？要是骑自行车的话我就不去了。我怕累。”放心好了，这次咱们坐车去。”“坐车？”“对。刚才吴总安排了司机师傅和车，估计现在已经在楼下等着了。咱们抓紧走吧，早去早回。”
李若依和小高乘车去了省城里最好的一家百货商场。按照吴波列出的购物清单，李若依采购起了：两条香烟、两盒人参、四瓶洋酒、四盒茶叶……。而等这些都购置齐了，李若依领着小高又来到了化妆品的柜台前。”“怎么，还要买化妆品？”小高好奇的问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咱们就按吴总指定的品牌买便是了。”“呵，吴总该不会是要结婚了吧？”“少胡说八道。”“我可没有胡说八道。这些东西分明就是到丈母娘家提亲用的。你看，烟、酒、茶叶和人参是送给老丈人的，化妆品则是送给丈母娘的。”“也许吴总是送朋友的呢？”“我说李大美人儿，什么朋友值得花那么多的钱？除非，这个朋友是莫逆之交，或是有过救命之恩。不过倒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去托朋友办事。记得前几年我家有个亲戚想给女儿在省城找一份好的工作，于是便找到了我。而我一个朋友的老公恰好是一家大公司负责人事的。可虽然有这层关系，但你知道，不拿点东西去打点的话，人家才不给你白忙乎呢。所以我就让亲戚买了好多贵重的东西，然后一起去了朋友家。后来事情果然就很容易的办成了。因此我猜吴总今天买了这么多高档货，他若不是去提亲的，那就是去托朋友办事的。”“行了，与你无关的事你还是少操些心吧。”“也保不准是去行贿的哦。”“哎，小高，你的话怎么说着说着就变味了呢？”“有么？我怎么没感觉到。”“你是感觉不到，因为你的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哈哈，你才是狗呢。喂，李大美人儿，你把东西都交给我拿着，你却两手空空的。这太不公平了吧？”“活该。谁叫你话多的。快走，司机师傅都等急了。”……李若依和小高买齐东西便回到了车上。小高人是闲了下来，可嘴还是闲不住。“司机师傅，你猜猜看，今天我们买了多少钱的东西？”司机师傅笑了笑没有回答。“猜不出来了吧？告诉你，你可别吓着了。光这四瓶洋酒就花了一万大洋。还有那两支人参，正宗的长白山野山参。价格我就不说了，回头你自己估摸着算去吧。”“司机师傅，你别理她，她就是个说话不着调的疯婆子。”李若依不耐烦的说道。小高是个人来疯，人越多她就越兴奋，越兴奋她就越止不住的狂唠。“司机师傅，刚才我和李若依在讨论吴总买这些东西究竟是干什么用的，我们猜如果不是吴总提亲用的，就是托朋友办事用的，要么就是行贿用的。喂，你也帮着我们分析一下，这些东西吴总到底是拿去干什么用的。”“唉，她要是不说话真是怕别人会把她当做哑巴卖了。”李若依狠狠瞪了小高一眼，她拿小高也实在是没了办法。“听吴总在电话里跟一个朋友聊天时说那些东西好像是送给市检察院梅院长的。他和梅院长好像是亲戚。”司机师傅随口说道。“送亲戚？这不年不节的干嘛要买东西送给亲戚？除非他是去托亲戚办事。这样也算是行贿。”小高越说越得意。这回司机师傅没有再搭理她，她却开始了自言自语：“到底是领导身边的人，什么都知道。”“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儿？再不消停，我就一脚把你踹下车去。”李若依真的生气了。“好吧，好吧，我不说了，我睡觉。”小高终于闭上了嘴。
回到公司，李若依和小高把大包小包的东西放到了吴波的办公室。等吴波回来后，吴波又把东西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下面。看样子他很快就要将东西送出去。可连着几天，李若依在整理吴波办公室时都会发现东西始终一动不动的放在原地。李若依想把东西收进柜子里，却又怕吴波找不到。“算了，还是放在这儿吧。”李若依又重新将东西理了理，而后继续拾掇起来。忽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李若依喊了声：“请进”，门开了，外面站着的是周平。“原来是周总啊。吴总还没到，我正帮他收拾办公室呢。”李若依笑着说道。“哦。兴许是我来早了。好吧，我过会儿再来。”说完周平便关上了门。李若依擦拭完桌椅，提起水桶便准备去把污水倒掉。一开门，她猛的看到了一个人影。“哎呀！”李若依吓得差点将水桶扔了出去。“收拾好了？”人影问道。“周总，您找吴总有急事吗？”李若依是又好气又好笑。“没什么急事，没什么急事。”周平少见的展现出一副和蔼的态度。“要不您去我们办公室坐会儿，他很快就会来的。”“不用了，我还是站在这里等他吧。”周平边说边做起了展臂扩胸的动作。李若依提着水桶去了走廊里的洗手间。而当她倒完污水再回来的时候，周平不见了。“可能是回去了。”李若依直接推开了吴波办公室的门。吴波和周平正在谈话，见李若依突然提着水桶走了进来，两人便停止了交谈。“不好意思，我以为办公室里没人呢。”李若依赶忙放下水桶，退了出来。过了一会儿，吴波和周平谈完话，吴波又把李若依叫到了办公室。“若依，待会儿从上次买的礼品中拿出两条香烟和两瓶酒给周平送去，剩下的就都锁进柜子里吧。”“什么？给周总送去？”“是的。但东西不是给他的，是让他拿去送给他的一位朋友。听周平说他的那位朋友在省城的司法系统工作，因此能给咱们的区法院打个招呼，让咱们区法院再给原告做一下工作，尽量的使原告在调解中多做出些让步。这样咱们就能将损失减轻到最低。“是这样。好吧，我这就去。”“要不连化妆品也拿去吧，反正留着也用不到了。”“嗯。”
一晃又过了两个月。维丽公司的这两起借款纠纷的案子终于以庭外调解的方式结了案，吴波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更让吴波感到意外和惊喜的是这两个月中，公司没有再收到传票。这或许是个好兆头——公司的麻烦已经过去了！吴波消瘦的脸庞再次舒展开来，身姿也恢复了往日的挺拔。
果然，这还只是个开始，接下来好事一桩连着一桩。
“若依，周末的晚上在西郊宾馆订两桌饭，标准要高一些。”吴波叼着根雪茄烟，样子十分的悠闲。“那可是五星级大酒店啊。吴总，遇到什么开心的事了？”“我刚看了下销售部上半年的销售报表，干的太漂亮了！他们不仅仅完成了上半年的指标，而且已经完成了今年前十个月的指标。按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到了年底，我们就能超额完成全年的任务计划了！”“那太好了！去年销售部没有完成任务指标，年终考核没有通过。今年他们发奋图强，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真替他们高兴。”“唉，不容易啊。这大半年来过的可真是太不容易了。”“所以说嘛，‘否极泰来’。最难过的日子熬过去了，明天会更好。”“嗯，是的。若依，你通知一下销售部，让他们全体人员都要参加周末的聚餐。另外你亲自去周总那儿通知周总，让他也去。”“好的，明白了。”
到了周末的晚上，吴波和周平相继来到了酒店。然而今天吴波和周平的心情又截然相反——今天的吴波笑容满面，今天的周平却闷闷不乐；今天的吴波谈笑风生，今天的周平却沉默寡言；今天的吴波频频的举杯畅饮，今天的周平却静静的独守空盏。吴波端起酒杯，给周平敬了一个酒。“周总，这两起案子的成功解决你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我真的不知该如何感谢你。我就用这杯酒代表我的心意，我先干为敬。”吴波毫不犹豫的将满满一杯酒干了下去。周平拿起酒杯迟疑了片刻，随后又把酒杯放下来。周平的这一举动让吴波当着众人的面有些难堪，吴波赶快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周总肯定是嫌我喝的少了。好，我再干一杯。”说完，吴波又给自己倒上酒，接着一口喝掉。不料周平还是无动于衷。吴波心想莫不成周平真的是嫌自己喝少了？“干脆，再敬他一杯大的吧。”吴波把酒杯换成了喝水的茶杯，然后倒满。“前两杯不算数，这一杯才能代表我的诚意。而且我要一口气喝下去。否则，我甘愿再自罚一杯。”吴波说到做到。这一大茶杯酒他果真是直接“倒”进了肚子里。这时，周平终于开口说话了：“吴总啊，还记得那个韩强吗？说来也是巧了，就是在这个地方，韩强让董事长喝的差点丢掉了性命。但也正是那场酒，让我认识到董事长是个真英雄。那可是十茶杯的酒啊！十茶杯酒是什么概念？如果换作了普通人，这十杯酒可是足以致命的毒药！而董事长居然喝了下去，这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和毅力！也需要一个多么好的酒量！所以从那以后，董事长就成了我这辈子最敬重、最佩服的人。可吴总你仔细想过没有，是什么支撑着董事长喝下去这十杯酒的呢？难道仅仅是为了要来那十万块钱？不，绝对不是。其实董事长是为了自己的事业。董事长为了自己的事业不畏牺牲，正是因为他的这种精神，才造就了今天的维丽公司。可话又说回来，倘若董事长没有转业到省城日用化妆品厂、倘若他没有遇上国家放开的好时机，他想去拼搏、想去牺牲也没有机会。所以正是有了拼搏、牺牲的精神与个人的机遇相结合，才使他走向了最后的成功。董事长是幸运的，反观我的这大半辈子，精神和斗志也一样不少，可我总是所缺少这么一个机会。如果我要是也能得到一个可以去拼搏、可以去牺牲的机会，我想，我也会像董事长那样功成名就。吴总啊，我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按理说我这辈子基本上就定格在了今天的成就上，想要有更大的作为是不太可能的了。但我偏偏也是个不服输的人，我不相信我这辈子就只能为别人做嫁衣裳。上天留给我的时日已无太多，我还是想在进棺材之前，还能再蹦哒几下。就算没蹦哒起来，我也此生无憾。”
周平的这番话让吴波想起了李若依曾经的推测——周平或有另立门户的打算。如果说那时候他还将信将疑，那么现在他算是可以确信了。吴波的脸“唰”的一下沉了下来。可今天的这种场合，吴波实在不好多说什么，更不能和周平发生任何的不快。因此吴波只有岔开话题。“周总，这次多亏了你的那位法院朋友，才使得我们的损失减轻到了最低。对此我十分感激。要不你就再约他一次，咱们大家坐下来一起吃顿饭。”“不用了。我说过，我的那位朋友曾欠我一个人情。这次他能帮忙就当是他把人情还给我了。”周平回道。“可我总觉得过意不去。要不这样，我再准备些礼物，然后亲自登门拜访，郑重道谢。”“也不用了。你的心意我代为他领了。不过吴总，刚才我说的那些话你应该能听明白。你也不必劝我，你知道我是个倔脾气的人，只要认准的事就必须去做。此外，你也不用去耍小聪明，给我使绊子。我的决定符合公司的章程，也是法律赋予我应有的权力。任何人都阻挡不了。回头你就去准备，我希望咱们能尽快的达成协议。”“周总，你是在逼我吗？”“我没有逼你。这一切都是顺应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好吧，今天我们先不讨论这个事情，等下周上了班之后再说。”“没问题。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决定。”周平说完，一口干了杯子中的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