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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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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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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重前行》连载

第二十章 碟报员

又一个未被邀请的春天悄然降临。春天的绿色与往年几乎无异。我与黑纯三共同策划的计谋,在春雨滋润下万物的助力中:树枝转绿,花草竞艳,花蕾在适当的时机绽放,正紧锣密鼓地实现。

我们这支枕戈待旦的队伍,人员既有国民党的正规军,也有游击性质的地方武装。说是正规军,其实也不正规了,虽说还没有完全脱离主力部队,但名存实亡,以各自为政了。这一百余人的队伍中,有一名职务最高的长官,他是国民党的正规军人,职务碟报员。对并入正规军的地方武装来说,很是好奇。决定对他探秘。

马大哈向他提问,听说你是在独立执行情报搜集任务时迷路了,担心被俘虏,迫不得已才加入了姓黑的连队?他勉强地点了点头。马大哈接着询问他的姓氏。他回答说姓胡。熊武插话道,那我们就恭敬地称你为胡碟长官吧。他笑了笑,可能是因为想到自己的工作性质就像在空中飞舞的蝴蝶,才笑的。但那笑容显得勉强,还带着几分尴尬。熊武见状,便解围似的自我介绍道,“我姓熊,熊武的熊;武,熊武的武。”

刁致远插话道:“他的外号是千里眼。”

熊武说:“我更喜欢另一个外号——花杆王。”

刀刃说:“刀刃是我,嫉妒心强,目前还没有外号,就像我的名字一样,是把双刃剑。自从打了两场胜仗后,我的嫉妒心就消失了。”

刀刃的眼神仿佛在说话,我从他的眼神中,以及他之前的表白中,读出了这样的信息:“在战场上经历了生死考验的人,心灵能得到净化,还能让人心胸变得宽广,包容,无私……”

刁致远说:“我是飞刀小伙——刁致远,你们听说过吗?”在场的其他人也纷纷主动介绍自己。

胡碟长官的脸上洋溢着喜悦之情。他内心必定感到欣慰,我们这些游击队员,个个表现出色,心中充满阳光。虽然我们并非同龄人,他只年长我们十多岁,但因为彼此间没有隔阂,他便敞开心扉,说道:“我听说过你们的英勇事迹……你们的枪口一致对外,甚至比我们正规军还要强。英雄不问出身,你们确实是当之无愧。”胡碟长官在说话的同时,还竖起了自己的大拇指。

刁致远敏捷地反问道:“难道其他人就不是英雄吗?”

胡碟长官回答说:“同仇敌忾。你明白的。”

刁致远感叹道:“真是出乎意料,没想到还能在这里遇见正规军,真是天赐良机,我还以为我们就像无依无靠的孩子一样。”

胡碟长官说:“志不同不相为谋。道不同不相为友……我与姓黑的连长,志同道合……那些关于我尾随黑连长,是因为害怕被俘虏的谣言,都是无稽之谈。”他说话间,右手习惯性地上下摆动,仿佛在弹奏钢琴。他一边说话,一边不自觉地动着手指,这是他长期以来养成的习惯。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可能会引起误解,他急忙解释道:“习惯成自然,想改却还没能改掉。”

刁致远认为胡碟长官并非真心实意地来支援,帮助我们夺回三勐领地,他不仅在言语上粗鲁,内心还充满了诅咒。诅咒之后,他仍觉得不够解气,便说:“不是改不掉,而是还想回到原来的单位。你刚才还称赞我们枪口一致对外,难道不觉得自相矛盾吗?这难道不是在打自己的脸?”

听完刁致远的话,胡碟长官的脸色变得通红。过了一会儿,说:“一针见血。攻吾短者是吾师。我认你们这帮兄弟了。”

“强将手下无弱兵。”胡碟长官转过头,用不再充满警惕的目光对我说。

“你的观察力和分析能力相当出色,我非常欣赏。”他的话语中透露出赞赏,显然对我的表现感到满意。我微微低头,以示对他的认可表示感谢。

“但是,”他话锋一转,“我们目前的形势并不乐观。三勐领地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我们必须尽快夺回它。在这个过程中,我们需要每个人的力量和智慧。”

我点头表示理解他的意思。我明白,作为碟报员,他的职责不仅仅是搜集情报和传递情报,更要在关键时刻为团队提供有价值的建议和策略。

胡碟长官凝视着我,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似乎在我身上看到了与众不同的气质和潜力。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我相信你,也相信我们整个团队。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就一定能战胜所有困难。”

我感受到了他的信任和期待,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我深知,他不仅是为了自己而战,更是为了整个团队和我们的信仰而战。在这一刻,我深刻地认识到了作为一名碟报员的责任和使命。

我的这些兄弟们言辞犀利。当然,正规军也没有那种强龙不压地头蛇的念头。我们都是为了共同的目标,都明白彼此包容的重要性。

在这种默契中,胡碟长官迅速适应了这片复杂的战场。他每天穿梭于三勐领地,搜集有价值的情报。无论是深夜的潜入,还是白日的伪装,他都做得无懈可击。

我们深知,情报的准确性和及时性对于战争的胜负至关重要。因此,我们不敢有丝毫的松懈,每一次行动都全力以赴。在这样的高压环境下,我们之间的兄弟情谊也愈发深厚。每当遇到困难和危险,我们都会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共同面对。

连队的装备相较于我们地方武装更为先进,不仅配备了冲锋枪和手榴弹,还有迫击炮与火箭筒。熟练掌握这些装备,成为了我们的当务之急。迫切地教会我的这些兄弟们,成为了正规军的首要任务。胡碟长官主动提出,要亲自指导刁致远学会使用冲锋枪。刁致远对胡碟长官的特别关照感到困惑,他提出疑问,为何在没有当过兵的地方武装中,有数十人之多,而胡碟长官偏偏选择一对一地帮助他。胡碟长官回答说:“三人行,必有我师。”刁致远则回应道:“人之患好为人师。”胡碟长官随即澄清,他并没有好为人师的毛病。

刁致远专心致志地领会胡碟长官所传授的技巧,练习如何瞄准,如何将准心对准缺口上沿再找到靶心,形成三点一线,以及如何屏息、调整呼吸、扣动扳机进行射击等。

刁致远注意到胡碟长官在交谈间仍不忘习惯性地弹手指,便对他说:“我已经记住了要领。”

“既然如此,我就……”他把想说的话省略了。

刁致远用轻蔑的眼神望了他一眼,那眼神的意思不言而喻:狗改不了吃屎的本性。

习惯的改变并非一蹴而就,尤其是那些经过数十年养成的习惯。胡碟长官正在锻炼自己发报的熟练度。不难看出,他将听到的文字瞬间转换成密码并敲击发报,这是他的职业习惯。外人可能无法理解,而我们这些地方武装人员尚未认识到情报在战场上的重要性。在营房里,我们经常能听到滴滴答答的声音,那是胡碟长官敲击电台发出的。

手敲电台发出的声音突然在一夜之间消失了,我们再也听不到了。胡碟长官在外出收集情报时遭遇了危险,未能独自返回营房。我们这些地方武装人员,三人一组,被派出去寻找了一整夜。次日天亮后,我们又进行了拉网式搜索,最终在一片茂密的森林中找到了他。刁致远将他驮在背上,背回了连队。

刁致远深感胡碟长官的不幸与自己脱不了干系,内心充满愧疚。他自责地反思,自己的言辞未曾积德。事已至此,他才领悟到恶语伤人,其寒如六月冰霜,但意识到这一点为时已晚。他低声对胡长官说:“胡长官,您醒醒……是我让您气愤的,我深感抱歉。我这就去请医生,为您治疗……请您一定要坚持住。”刁致远说。

回到营房后,连队的卫生员发现胡碟长官仍有微弱的气息,脉搏仍在跳动,说:“谢天谢地,还有希望。”

刁致远瞪大了眼睛,那眼神似乎在说:“您不能离开。”或者可以理解为:“您的生命比我的更加宝贵。”

“如何救治?”黑连长急切地问。

卫生员无奈地摇头,表示未曾见过此类病症,束手无策,无法救治。

“病急乱投医。”黑连长追问,“这附近有草医吗?”得知盘小三的奶奶能治疗这种怪病后,他毫不犹豫地命令道,“快去请她过来。”盘小三回答说奶奶已经离世,黑连长急切地说,“那就追回来。”盘小三补充道,“是已经去世了。”黑连长叹气,说:“到了这个地步,就别再讲究文雅了。”

派去营房周边寻找草医的人回来报告黑连长,说山中有座朝天洞穴,洞内供奉着菩萨,香火鼎盛,洞中住着一位高人,来自峨眉山,擅长医术。黑连长询问谁愿意前往请那草医,盘小三主动站出,表示愿意前往。黑连长嘱咐说:“那就辛苦你了……带上那个向导,确保把草医请来。如果他不愿意,就绑来,动作要快。”黑连长话音刚落,刁致远插话说:“我带人去……盘小三已经带过10个人,用迂回战术打了胜仗,这次该轮到我立功了。”

盘小三说:“那些都是陈年旧事了……我已经休息够了,别跟我争了。”

刁致远说:“还是我去吧。我曾内心咒骂过他,嘴上也不饶人,都是我的错。不让我去,我对不起胡碟长官。”

刀刃说:“走夜路,难免会遇到不测,你们害怕,我不怕,我去。”他伸手取出挂在脖子上的一根绳子,绳子上系着一颗狗牙。又说:“这东西能避邪,是个好宝贝。”

刁致远说:“借给我,带在身上,不就能避邪了吗?”

黑连长说:“争先恐后,说明你们觉悟高,这让我很感动……你们和军人没什么两样……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我决定,由刀刃带队。”

刁致远摘下自己脖子上的绳子和狗牙,一并交给刀刃,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信玄学。反正也不重。带在身上吧。回来记得还我。”

我望着刀刃已经跑出几米远的背影,大声说:“杀敌是立功,求医救人,同样是立功。”

背起冲锋枪的刀刃坚定地回答说:“放心吧。”

刀刃的声音在营房上空回荡。

当时的边疆没有现代通讯工具,没有公路,没有交通工具,行进全靠步行,借助燃烧煤油的马灯。两天两夜后,草医终于抵达营房。可惜,胡碟长官已经去世了。

“病是可以救的,只是这里缺少治疗这种病的药引子。”草医,本名陈仁,曾于峨眉山闭关修炼,是道家的传人。他与后世尊为百年禅师第一人的南怀瑾有着师兄弟的关系。

刀刃对近日的所见所闻,尤其是对陈医生的博学多识,深感钦佩,感慨道:“这两天看似奔波赶路,实则聆听陈医生的高见,收获颇丰,真可谓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说完,又补充道:“赶路的陈医生,步伐如飞,比我们这些年轻人还要迅捷。”

黑连长关切地询问:“陈医生辛苦了。我的士兵们没有给您带来不便吧?”

刁致远听到黑连长的话,不禁泪眼婆娑。他脸上的泪痕依旧清晰可见。刁致远的眼泪似乎在默默诉说:“吉人之辞寡,躁人之辞多。”,亦可理解为“言多必失,话多的人往往显得愚蠢。话很多的人,显得很愚蠢。为何人们难以闭口不言,总是管不住自己的舌头,克制不住反驳别人的冲动,多笑笑多夸夸别人,就那么难吗?”

陈医生回应说:“哪里哪里。他们非常有礼貌,言谈举止得体,恰到好处。不难看出,您是一位德才兼备的军官,对士兵而言是莫大的福气……强将手下无弱兵嘛。”

“您过奖了……还请您指教,如何预防这种疾病,并请您开个药方。”

陈医生点头。

在户外,一群人聚集在刀刃周围,他们正饶有兴趣地聆听刀刃讲述关于那个朝天洞穴的奇异故事。当刀刃提到洞穴中的蛇能理解陈医生的话语时,二班长杨正生质疑道,这是真的吗?他是否亲眼目睹了那条蛇,还是在这里吓唬人。刀刃坚定地回答,他亲眼所见,绝无虚假。如果有人怀疑,可以去询问王家祥。

王家祥正躺在床上打盹,听到有人呼唤他时,他迅速掀开被子,匆忙穿上鞋子,揉着眼睛,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跑去。在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后,他亲口证实了蛇能听懂人话的说法。他还表示,自己一向对蛇感到恐惧,没想到那蛇真的能听懂陈医生的话,这让他感到非常惊奇。说完这些,他正准备回去继续休息,但又觉得意犹未尽,补充说,陈医生认为人与动物可以和谐共处,而他之前并没有这样的认识。王家祥有着写诗和散文的热情与爱好,自从来到边疆后,他不再写诗和散文,而是爱上了记录战场日记。他的思想转变始于黑连长脱离国军主力的那一刻,他认为军人只有与敌人正面交战才算真正的军人,内斗是不正之风,是懦弱的表现。

刀刃表示,蛇是一种有灵性的动物,他相信这一点。至于蛇是否有报复心理,他不敢妄下断言……对待动物,我们绝不能掉以轻心。人心难测,动物更是如此。

突然听到通讯员大声呼唤几个排长的名字。大家预感情况不妙,猜测可能是关于抢救胡碟长官的事态恶化了。

黑连长指示几个排长为胡碟长官处理后事。二排长杨二提出,安葬人的坟地需要讲究风水,并且还提到了那句传统的葬礼口诀:“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杨二询问黑连长是否需要请陈医生为胡碟长官的坟地看风水。陈医生说,他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不能让为国捐躯的将士的后人心寒,已经选好了一块风水宝地,虽然距离较远,但可以先暂时安葬,待到和平或形势好转时再迁坟也不迟。

黑连长深知,连队中的一百多人几乎都是未婚的年轻士兵,唯有胡碟长官已成家。他的妻子在遥远的四川嘉陵道生下了他们的孩子,那里以出产雪梨而闻名。为了胡碟长官的后代,黑连长在心中默默立下誓言,要为他挑选一块风水宝地。他问陈医生:“那片风水宝地究竟在哪里?”

陈医生拿出一张纸条,带着神秘的语气说:“天机不可泄露……只有在迁坟的困惑时刻,方可打开它。”

看来,对我这个信玄学的人来说,勿须懂,只求悟。

黑连长把手上的纸币递给陈医生,说:“辛苦你了……这是一点心意。”

陈医生说:“当医生,就没有想到视钱如命……你们不远万里,来守卫边疆,收了你的的钱,我还是人吗?”

黑连长就不语了。

胡碟报员被战友们暂时安葬在离营房不远的一座小山梁上。下葬那天,既没有花圈,也没有冥纸,没有爆竹的响声,更没有石碑来铭记他的事迹。

刁致远泪流满面。

黑连长和连队的弟兄们静静地站在胡碟报员的坟前,默默地为这位长官送行。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沉重与哀思,仿佛在这一刻,时间都凝固了。

胡碟长官的坟头很快被青草覆盖,与周围的土地融为一体。黑连长在心中暗自发誓,一旦战争结束,他将亲自为胡碟长官建造坟墓,并立一块石碑,让他的名字和事迹永远被后人铭记。

那张神秘的纸条最终被陈医生郑重地交给了黑连长。黑连长小心翼翼地将它收藏起来,他明白,纸条上的地址承载着保佑他后代平安成长的希望。

刁致远依照自己民族的传统礼俗,为牺牲的胡长官举行了祭祀仪式。

从那以后,刁致远仿佛脱胎换骨,整个人都变了样。常常独自迎风站在营房前望着胡碟长官的坟,陷入了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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