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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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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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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重前行》连载

第二十一章 意外任职

胡碟长官走了。黑纯三告诉大伙儿,再也没有人会操作电台了。维持与内地的电报联系终断了,这里的信息也传不回内地部队了,内地部队的信息也收不到了,像断了线的风筝,变成睁眼瞎了。

此时,我们这些地方武装,才知道胡碟长官活着的价值与存在的意义。

碟报员走了,最悲痛的人莫过黑纯三了。俩人志同道合。是不愿意再继续与共军斗下去而背叛主力部队,来收复边疆失地的。我不能置身事外,袖手旁观,应该走近他,贴近他的心。

“出师未捷身先死……还在为碟报员的死而悔恨?”

“岂有不悔恨的道理。可他还有老婆,孩子……谁会去支撑他的家。他的老婆,孩子未来咋办?”

“我能理解。”

我在心里想,早早收回土司的领地,就可给碟报员迁坟了。

黑纯三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现在,你应该能理解我为何不愿成家了吧……一旦踏上了战场,军人就不应再有家室之累,唯有这样,才对得起家人……否则,那将是一种罪孽。”

黑纯三的话语在我心中激起了波澜,他又说:“或许你难以体会,但那些真正经历过生死考验的战士,都能理解这种心情。战争来临时,我们随时可能献出生命,若心中有所牵挂,那份对家人的愧疚和忧虑,会让我们在战场上无法全神贯注。因此,我坚持不组建家庭,这样即便有一天我无法归来,至少能减轻对家人的愧疚。”

我凝视着他,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感——那是对战争的无奈,对家庭责任的深刻认识,以及对未来的迷茫。“但是,人总会有需要情感依靠的时刻,即便不为了延续血脉,难道爱情也不值得我们去追求吗?”我试图从另一个角度去说服他。

黑纯三轻叹一声,仿佛早已预料到我的问题。“你所言之事,我岂能不知?然而,我们肩负着沉重的责任与使命。在这个动荡不安的时代,个人情感往往不得不为更宏伟的事业让路。你认为,在战场上,能给予爱人怎样的未来?是无休止的等待,还是可能的永别?”

我被他的反问难住了,一时语塞。的确,在这个战乱频仍的年代,爱情似乎变得奢侈而遥不可及。我们每个人的心中,都怀揣着对未来的憧憬和对家人的深情,但在国家和民族的存亡面前,个人情感似乎总是显得微不足道。

“因此,”黑纯三缓缓站起,目光投向窗外的远方,“我们这些奔赴战场的军人,不应被家庭的温暖所束缚。我们的背后,是更辽阔的天地和更重大的责任。为了对得起家人,也为了坚守心中的信仰,我们选择了一条孤独而坚定的道路。”

我默默点头,尽管内心依然涌动着诸多感慨和疑惑,却也无法反驳他的观点。或许,这正是他及他的战友们的心声。他们以自己的方式,诠释着对边疆人民的忠诚,即便这份忠诚意味着牺牲个人的情感和幸福。

连队正在进行运动靶射击训练,以及手榴弹投掷训练。

回想起黑纯三所提及的罪孽,我沉默了几个小时。他主动迎着疲惫即将沉睡的太阳,来到我脚下的山顶,询问我在思索什么。我让他远眺那几个山峰之后,属于临安土司衙门的远方,然后转身面对那被原始森林覆盖的大山,说:“直觉告诉我,接下来我们所担忧的不是食物短缺,也不是守卫的反击,而是那些难以捉摸的、广袤的森林。”

“没有什么是征服不了的。”黑纯三断言。见我沉默不语,又说:“雨季过后,我们将它付之一炬,烧掉它。”说这话时,他还轻触了一下腰间的手枪。

“我的天啊……山是永远搬不走的,难道要玉石俱焚?……真是个狠角色,我之前小看他了……难怪他能带领连队,脱离国军主力,非同小可。我懂了,没有做不到的,只有想不到的。”我想。

黑纯三的眼中闪烁着怒火,几乎接近绝望,他再次轻触腰间的手枪,咬牙切齿地说:“不成功,便成仁。如果不能收复领地,那就是唯一的选择。”

我感到震惊。

黑纯三已经下定了孤注一掷的决心。但目前,情况还未到绝望的地步。

碟报员离开了,与其说是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不如说是断绝了粮草供应。

负责粮草供应的正是我。

“我们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你是负责筹备粮食的长官,这件事你得多为我分担。”黑纯三说。

“义不容辞。”我说。

在担任地方武装力量期间,我们的粮食供应主要依赖于税收。然而,随着人数的突然增加,仅靠税收已无法维持。我们必须找到解决之道,确保战士们不会饿着肚子去对抗侵略的日军,同时还有其他……

我向黑纯三询问,我们是否还能依赖国军提供粮食支持?在提出这个问题之前,我已经提出了下一步解决粮食问题的可行方案,除了向临安土司请求援助外,还需临安土司出面,说服临安府长和其他如藤条江土司、李仙江土司等周边的土司们下达税收任务,并且着手开垦周边的土地。黑纯三回答说,要像对待活马一样对待死马,齐头并进。他还要求我担任外部联络员,包括与国军的联络工作。

我接受了这一使命。

“专程为粮食问题而来,老爷。”我腰间别着手枪,跋涉了数日数夜的山路,在预定的时间抵达临安土司府邸,跪下并磕头后,我直接表达了我的来意。

“需要多少,就给多少,绝不打折扣。”临安土司财大气粗,出乎意料地爽快答应了。至于向临安府长请求粮食援助的事宜,老爷并未表态,显然是有所犹豫。

“您担心府长会拒绝吗?”我问。本想继续说:“还是担心其他土司会一毛不拔,像铁公鸡一样?”但话到嘴边又止住了,因为我不想触及老爷与同胞土司之间那些难以愈合的旧伤和痛楚。

“他就是个老狐狸……临安人民不吃不喝,自己饿肚子,也养得起百十号人。何况是为我守卫还击……要我去求人,我丢不起这张老脸。”老爷的看法,跟出发前单独嘱托我时的号令截然不同了。老爷目视着我又直截了当,一针见血的说:“收回了领地,会去邀功。败了,会撇得一干二净,还会怪我擅自决策……事到至此,在府长,在土司那些老狐狸的心里,莫准儿还等着看我的笑话。”

我默然了。老爷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在土司之间,为了领地,为了权势,为了女人,什么事都会干得出来。我那两个兄长土司,就是河里的泥鳅老奸世猾,哪个不是老谋深算,哪个不是阴险狡诈?他们嘴上承认是兄弟,暗地里却互相算计,互相拆台。老爷这次要是败了,他们肯定会落井下石,趁机扩张自己的势力范围。

“那你打算怎么办?”我试探着问老爷。

老爷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地说:“事到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你先回去告诉黑纯三,让他做好准备,万一不行,我们就自己动手。至于粮食的事,我再想办法。”

我颔首示意,表明理解。随后起身告别,离开了临安土司署。内心默默祈祷,愿老爷此次能安然度过难关,愿我们的领地保持安宁,不再受到法军乃至侵入此地的日军的觊觎。

老爷的担心,不无道理。

此外,我向老爷汇报了前线守卫的反击行动及应予以表彰的人员。老爷答应了,并指示管家详细执行,同时要求书记官将其载入史册。

当晚,老爷设宴款待我。老爷的酒香醇且回味悠长,但我并未放纵自己畅饮,只是适量品尝了菜肴。

我下榻于临安土司司署内供训练使用的场地上。正当我沉浸在回忆与娅兰的往昔时,春雨悄然降临。春雨的雨滴细小,并未如预期般强烈。然而,它的耐心并不持久,很快便停歇了。雨后,夜晚的空气显得格外清新。月亮也露出了脸庞,在月光的映照下,一位妇人款步而来,她是娅兰的母亲。她与我交谈时,话语直接却略显迟疑,低声告诉我娅兰即将临盆。她希望我在返回时能绕道携带一些银两。她之所以要求我亲自带银子,是因为她放心。她担心如果让马帮代为运送,可能会被马帮私吞,并且他们可能会编造谎言,声称是被日本兵抢走。在她准备离开时,带着一丝埋怨的语气说道:“女儿也已为人母,有了几个孩子,却为何对我这个母亲不坦诚相待?不知她心中有何难言之隐,连信中也不肯明言。”

“请太太放心,我一定会送到的。”

“辛苦了。”

“老爷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吗?”

“鞭长莫及。即便老爷得知了,恐怕也是力不从心。那边的人虽然仍在向老爷缴税,但能坚持多久呢?……我们能指望的,或许只能依靠你们收回那片领地,好日子才会到来。”

我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我计算了一下时间,娅兰应该已经怀上了我的孩子,掐指一算,临产之日已经临近。我又要成为父亲了。我在心中默默告诉自己。我不由自主地笑了,心中充满了兴奋和激动,脑海中仿佛再次闻到了娅兰发丝上的香气,回味着亲吻她时的那份奇妙感觉……然而,这种心情只持续了片刻,我便陷入了深深的忧伤。再也笑不出来了。这是我背叛婚姻的代价。我必须为过去的爱慕、欲望、冲动、膨胀和放纵付出代价。接着我又想到,我必须为娅兰及其孩子负责……我能承受这一切吗?天仿佛塌了下来。不爱,就不该越界;一旦越界,就要承担后果。可是我却背叛了自己的心上人。不久后,我在心里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作为男人,作为丈夫,自己犯下的错误,就要勇于承担,不逃避责任,不做懦夫。

这一夜,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娅兰的安危,孩子的未来,以及紧迫的筹粮任务,都是我此刻心头的重担,它们不容忽视,更不能耽搁……我告诫自己,必须保持冷静,不能让情绪失控。

天色微明之际,我强迫自己从床上起身,尽管双眼布满血丝,但我的头脑却异常清晰。我深知,作为负责收复三勐领地的筹粮官,以及即将成为四个孩子的父亲——娅兰肚子里的孩子也包括在内,我必须振作精神,勇敢地面对所有挑战和困难。

我走向窗边,凝视着窗外朦胧的晨光,心中默默规划着接下来的行动方案。娅兰和她腹中的孩子,我必须尽快找到一个周全的解决之道,确保她们不会孤立无援。至于筹粮工作,更是至关重要,它关乎连队上百名战士的生计,我绝不能有半点松懈。

我深吸一口气,尽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思绪万千,竟不知不觉沉浸在白日梦中。梦里,我首先前往储粮室,仔细检查了我们现有的粮食储备,并在心中默默计算着还能维持多久。随后,我与黑纯三一起讨论了筹集粮食的策略。经过长时间的讨论,我们最终决定分头行动:黑纯三负责前往邻近的村寨借粮,新加入正规军的地方武装人员则负责联系远方的亲戚,试图从他们那里获得援助。而我,则亲自前往临安土司的司署,恳请土司老爷开仓放粮。梦中的黑纯三告诉我,与形形色色的人交涉,费尽口舌,只为了能多筹集一些粮食。尽管筹粮过程异常艰难,但在梦中见到娅兰和已经出生并长大的孩子,幻想着三勐人的未来,我便感到动力十足。在梦中,我梦见了与黑纯三成功筹集到粮食的情景。在一个夜幕降临前的傍晚,我和黑纯三终于带着一些粮食返回了营房。虽然数量有限,无法彻底解决一年半载的粮食问题,但这些粮食足以支撑百余号人三四个月的口粮。看着这些粮食,我心中涌现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成就感。我深知,这仅仅是个开始,前方的路还很长,但我坚信,只要我和黑纯三齐心协力,必然能够克服一切困难,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我的白日梦结束了。回想起这一切,我安慰自己:希望梦境中的暗示能够成为现实。

当我从坠落的梦境中惊醒,天色已破晓。我即将踏上旅程,履行我作为国军联络员的职责。在听完我的汇报后,辖下黑纯三连队的王团长表示:“虽然脱离了主力部队进行阻击日军,但鉴于其英勇表现,不予追究责任。至于军饷问题,我爱莫能助。”王团长身材高大、健硕,身旁有一位警卫员,腰间佩戴着两只手枪。那两支手枪装在枪套里,一高一低,看起来并不协调,显得有些不雅。一个不愿亲自携带武器而将其交给警卫员的团长,给我留下了非常不好的印象。

我向团长请示:“如果团队有碟报员空缺,能否调派一人补充?”

王团长声音洪亮,回答含糊:“情报的价值在于其时效性……”

仔细分析王团长的回答,他显然对碟报员未能及时报告黑连长带领连队脱离主力部队一事仍心存不满。显然,黑连长和胡碟报员已被他列入叛变的名单。尽管连队驻扎在临安府,与团部相隔千里,王团长虽有心掌控,却也无能为力。我提出的请求看来是落空了。然而,我一向珍惜人才,于是向王团长推荐:“连队中有一名士兵,不再写诗和散文,转而开始撰写战地日记。这样的人才难得,您是否考虑将其调回团部?”

王团长提高声音:“这是一条极具价值的消息。”

我诚恳地回应,声音坚定:“若为此捐躯,那将是非常遗憾的。”

王团长沉思片刻,神情严肃,说道:“就地招募新兵,扩充兵力,实现军民融合……军饷方面,我会尽力争取。你将担任连长。”

王团长未雨绸缪,他似乎已经预见到,要收复三勐并抵御日军,仅凭百余人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简直是杯水车薪。

我对王团长的深谋远虑表示赞赏,说道:“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非王团长莫属。”

王团长笑了起来,说:“别拍马屁了。”

我说:“组建军民融合的连队,配备枪械和火炮,兵源不会短缺。至于连长一职,我恐怕不合适。”

王团长连拍了我两下肩膀,说:“别谦虚了……你已经指挥了两场胜利的战斗,没有损失一兵一卒,还在昆明陆军讲武堂深造过,此外,你在修筑人字桥时的表现也十分出色,是个人才。四十不惑,指挥一个营团绰绰有余。担任连长,对你来说是大材小用了。”

在炎炎烈日下,等级森严的团长办公室内,我极力掩饰着因褒奖而产生的喜悦之情。

王团长说:“你真是能沉得住气,不动声色。”

我回答:“可能不太习惯被人过分夸奖吧。”

王团长说:“言归正传。组建新连队不急于一时,但也不能拖延太久,给你两年时间筹备。”

我立下誓言:“只要枪支弹药供应充足,一年时间足够了。”

离开团部时,王团长交给我一大叠纸币,说是连队半年的军饷。这是我始料未及的。他还给我配备了一支手枪,解释说这是为了在路上保护军饷的。我向王团长立下了军令状:“小的,愿为团长尽忠职守。请团长放心。”

“看来,你是个忠诚的部下。总是不忘提及小的。”停顿一会,又说,“不是为了我个人,而是为了蒋委员长,为了国军,更是为了我们这个国家效力。”

“国军与共军正在并肩作战抗击日本侵略者……那么共军又是为谁效力呢?”我心中暗自思忖。幸运的是,我没有将内心的疑惑表露在脸上,这正是老爷昔日教诲的完美体现。

“还有什么想法?”

我摇头。

“你天生适合从事特务工作。你的脸就像铁板一样毫无表情。”我从团长那锐利的眼神中解读出了这样的信息。

站在团长身边的一名长官介绍了自己的职务,给我看了团里任命我职务的红头文件后,说,“团里特为你开了先河,任命你为一个独立指挥官。”

这一切,让我始料未及。

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激动。这不仅仅是因为被委以重任,更是因为在这动荡不安的年代,能够有机会为国家、为人民尽一份力,让我感到无比的荣耀和自豪。

我深知,这份任命不仅仅是对我个人的信任,更是对整个连队的期望。我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不负众望,将这支新连队打造成一支训练有素、战斗力强的队伍。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将开始着手筹备连队的相关事宜。从招募士兵到筹集物资,从训练计划到战术部署,每一步都会倾注我的心血和汗水。虽然过程中会遇到不少困难和挑战,但我都会一一克服,坚定地向着目标前进。

我始终相信,只要心中有信念,脚下有力量,就一定能够战胜一切艰难险阻,完成国军团长交给我们的光荣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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