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蘧玉凤再次回味那歌词，联想自己的生活，忽然觉得，这歌唱的不正是自己吗？她与逄益友结婚已经七八年了，可丈夫常年在外跑生意，他们聚少离多，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独守空房。就算丈夫一年回来几次，可他一门心思都在生意上，况且他并不懂得妻子细腻的感情需求，可不就是“无处，难倾诉”吗？她如今也是“青春将暮”，难道她的“锦瑟华年”就只能这样虚度了？她甚至觉得，她还不如这歌中的人儿，或是这个唱歌的少妇呢。虽然唱词向天发问“锦瑟华年谁与度”？可至少，这女人心中还有一个“郎”，还可以向在花丛中飞舞的黄莺发问：“来道曾逢郎否？”
蘧玉凤忽然感到一阵凄凉。她问自己，她有一个值得她期待的“郎”吗？是的，她有一个丈夫，可这个丈夫或来或去，她并没有多少感觉。忽然，在她的灵魂深处，有一个声音对她大声说道：“你有一个小道士！”
“呵，”听到这个声音，她在内心笑了，不是欢笑的笑，而是嘲笑的笑。嘲笑谁呢？嘲笑她自己。小道士？是的，她十六岁那年，中原瘟疫流行，她染上了疫病，在濒死的时候，她灵魂出窍，飘到了一个叫“凤凰台”的地方。那里有一个“凤凰仙姑”，她似乎曾是仙姑的徒弟，跟仙姑修过道，却因道心不坚，想到人间去享受一段富贵，仙姑便让她到蘧家投胎，并叫她十六岁那年回山去。可她发誓说，在未知男女欢爱之前，决不回山。
凤凰仙姑听了这话，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个蒙着脸的小道士。他们两人眉目传情，相互倾心，小道士叫她“仙女姐姐”，嘴巴可真甜呢！当她摔断了仙姑的宝贝玉凤钗时，小道士还替她求情。当时她就想，要是这个小道士还俗了，定要他来做她的夫君。可仙姑生气了，将她赶走，说她在人间“还有十年的孽债要还”。
后来，小道士倒是来了蘧家，救了她的命，还给了她一支玉凤钗。可从此往后，八九年的时间过去了，她已经嫁给了逄益友六七年，却从未再见过那个小道士的影子。她想，那个小道士既然叫她“仙女姐姐”，年龄应该跟她相仿，如果活到今天，不成“老道士”，也该是个“老成道士”了，那还有啥想头？
那也不见得，小道士能救她的性命，说不定也有丹药让他自己青春常驻呢。是啊，如果一开始自己就跟小道士在一起，更无需什么丹药，只要两人朝云暮雨，两情相悦，说不定两人还青春依旧，童颜未改，甚至胜过丹药百倍呢！
“唉，”她叹了口气，这么多年过去了，小道士并未出现。她觉得，她就像歌中唱的那样，已是“青春将暮”了。然而，她毕竟才24岁，生命和激情都还处于巅峰时期。那又怎么样呢？她甚至觉得，她不只是“青春将暮”，而是行将就木的“人到暮年”了。她忽然觉得鼻子酸酸的，眼泪也不由得流了下来。
忽然，楼上那个幽怨哀婉的歌声又唱了起来，她忍不住跟着哼唱起来：
无处，难倾诉。
锦瑟华年谁与度。
黄昏更下潇潇雨，
况是青春将暮。
花虽无语莺能语，
来道曾逢郎否？
这歌声就像有魔力一样，吸引着她。她迈步向前，然后跨上楼梯，听着楼上飘来的歌声，边哼唱，边爬楼梯，很快，她上到了画楼的第二层。她放眼望去，以为会看到那个唱歌的女子，还准备跟她打招呼，甚至打算问她是哪家的女子，为何到这里来唱歌。可是，她眼前却是空荡荡的，刚才那幽怨哀婉的歌声，不知何时已经无声无息了。
正当蘧玉凤若有所失的时候，“你来，”忽然，一个幽幽的声音在她的前方响起。
这个声音让蘧玉凤就像着了魔一样，不由自主的朝那个声音的方向走过去。她走过了画楼的中间，走到了边沿上。她眼前就是那断了栏杆的地方，但她视而不见，继续向前迈步！
画楼外下方，是石块铺成的小径，旁边是一棵枯死的酸枣树，大部分枝干已经被砍去，剩下一截尖尖的树根朝上立在那里。这画楼近两丈高，人要是掉下去了，不在石板上摔死，也要被那尖树根扎死。
蘧玉凤的前脚已经踩到了断栏处的楼板边沿，只要她再往前迈一步，就会摔下楼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