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怀石想,虽然蘧玉凤的行事做派跟往日不一样,但也没什么不正常的。他只好领着叶儿,离开府衙大门,回城北的逄家去了。
他们到家的时候,老太太杨氏还未歇息。吕怀石将蘧玉凤大闹府衙的事,跟杨氏讲述了一遍,杨氏听了直皱眉头。她问叶儿这些日子蘧玉凤的表现。叶儿将第一日蘧玉凤上画楼的惊险一幕,当然将她鬼使神差地偷了蘧玉凤的玉凤钗一事略去,又将深夜蘧玉凤屋内有吵闹声,今晚去看灯前问二蛋嫂要钱,在恩泽园里好好的赏着灯,突然变了声音,说要去府衙的事,也一一说了。
杨氏毕竟活了四、五十岁,经历过的、听说过的事情多了。她听了管家和叶儿的话,便明白,那城东的宅子不干净,蘧玉凤一定是被鬼魂附体了。她并不真的关心蘧玉凤的死活,城东的宅子里闹翻天她也不管,但如果蘧玉凤经常到外面去丢人现眼,那样会丢尽她儿子和逄家的脸面。因此,她决定,第二天请个道士为蘧玉凤驱鬼。
由于时间已经晚了,叶儿当晚没有回城东的宅子去。第二天一早,杨氏让叶儿回去,守住蘧玉凤,不让她出门,然后让管家吕怀石到城东门外的三清观去请个道士,到蘧玉凤租住的宅子去,作一场法事,为蘧玉凤驱鬼。瘟疫过后,三清观的香火又逐渐旺盛起来了。
叶儿回到城东的宅子,蘧玉凤正在厅屋里吃早饭。蘧玉凤见叶儿手上什么也没拿,便猜到吕怀石让叶儿回去的目的,并非老太太让拿什么胭脂。她也不问叶儿,就对叶儿说:“快到厨房去吃早饭吧。”
“是。”叶儿应声,正准备离去。
“等等!”蘧玉凤突然变了个声调,喊住了叶儿,接着尖声问道,“老太太说了什么?”这问话,连蘧玉凤自己都觉得奇怪。
叶儿只好停下来,答道:“老太太让管家请个道士来,给您驱鬼。”
“什么!”蘧玉凤尖叫一声,突然脑袋剧烈摇晃了一下,接着似乎刚从梦中醒来一样,抬起手来,揉了揉眼睛,自言自语道:“我这是咋了?”她抬起头,扫了一眼叶儿,见她楞在那里,就说道:“你去吧。”
叶儿听了这话,转身,走起莲花小步,朝厨房去了。蘧玉凤扭头盯着叶儿看,感到奇怪,心想,这丫头平日里都是大脚大步的,今天怎么走起小姐的步子来了呢?
蘧玉凤吃过早饭,到厨房去漱口,然后回到自己的卧房去,拿起一本书,在床沿上坐下,翻开书,刚打算看,就见叶儿大步走进卧房来。蘧玉凤见她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就觉得自己刚才有些过敏了。叶儿对蘧玉凤说道:“太太,管家请来了一个道士。”
叶儿话音未落,门外便传来了那道士的说话声:“太太,贫道稽(qǐ)首了!贫道是三清观的住持,道号悟智。请太太移步厅屋,贫道好为太太驱鬼。”
蘧玉凤在卧房内,听了这话,心想,我好端端的,驱什么鬼?便不理会外面的道士,继续看书。
道士是管家吕怀石领来的。吕怀石想,他要不说话,估计蘧玉凤是不会出来的,就说道:“太太,这道士是老太太让小的请来的,您还是出来见见,至于驱鬼不驱鬼,也就是那么一说。要不然,俺回去了,在老太太那里没法交代。”
蘧玉凤向来与人为善,听了管家的话,心想,这定是婆婆杨氏的主意,又何必跟一个下人过不去呢?况且,昨天晚上赏灯时,她跑到府衙去瞎闹,她是身不由己、言不由衷的,连说话的声音也都像吴娘,估计她是被吴娘的鬼魂附体了,出去让道士将吴娘的鬼魂驱离她的身体,也是好事。这么想着,她便手拿着书,移步出了房门。她见厅屋里站着管家吕怀石,旁边还站着一个手提一柄桃木剑的道士。
蘧玉凤扫了一眼那道士,来到厅屋一侧,在一张长椅子上坐下,对道士说道:“道长,你作法吧。”说完,低头继续看书。
话说这个悟智,是前些年从外地游方来的道士,到了这河东府,见三清观废弃在那里,便在里面住了下来。他是个能吃苦的人,几天下来就将道观收拾整齐,白天到外面化缘,晚上回来休息。时间长了,百姓见道观里有人修行,便进去上香供奉,渐渐的也就有了一些香火。后来,又来了几个年轻的游方道士,他便收他们做徒弟,他自己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住持。
今早吕怀石来道观请他来做法驱鬼,他哪儿懂这一套?但是既然有人来请了,为了道观的名声和香火,他觉得不去不好,因此也就应承下来了。况且,他年轻的时到也见过他师父画符为人驱鬼,何不依样画葫芦,装神弄鬼虚演一番呢?至于能不能驱鬼,谁也没见过鬼,你说驱走了就驱走了,别人还能说什么?
这个悟智那里知道,他驱鬼不成,险些反被鬼抓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