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她觉得她的灵魂袅袅上升,离开了她痛苦不堪的肉体,飘上了房顶,穿过了瓦片,升入了天空。这时,一阵北风吹来,将她的灵魂吹向南方。她的灵魂快速向南方飘去,不一会儿,飘过了黄河,飘过了长江,来到了一座高山上,这里树木葱翠,森林茂密。这景象让她恍惚记起,这是南方的名山——衡山。
她的灵魂来到一处林中空地上。这里繁花似锦,花香袭人。在花丛中,一座高台矗立而起,上书“凤凰台”三个大字。凤凰台周边的空中,两只身披彩色羽毛的凤凰鸟在环绕飞翔着。台上的一个莲花墩上,坐着一个道人打扮的仙姑,手持拂尘,在闭目修行。这就是凤凰仙姑。
恍惚中,蘧玉凤朦胧记得,她原本是在这里跟随仙姑修行的道童。因她忍受不了清闲的修道生活,便请求师父让她到人间去享受一段富贵生活。师父答应了,于是让凤凰鸟送她到蘧家去投胎。理清了这前因后果,她仿佛明白,她如今受到的痛苦就来源于师父——师父反悔了,因此,变着法子来折磨她。想到这,她忍不住大声喊了起来:“师父!”
凤凰仙姑睁开眼睛,目光中充满慈祥。此时的蘧玉凤,只是一缕飘渺的魂魄,仙姑睁开法眼,也能看清她的面目。凤凰仙姑用略带威严的口气问道:“你既然已经投胎到人间享福,还来我这里干什么?”
蘧玉凤虽不敢在师父面前放肆,但心中却有气。她“哼”了一声,用不满的语调问道:“师父既然已经答应弟子到人间去享受一段富贵,为什么又这样狠心,让弟子遭受如此巨大的痛苦和折磨?”
“呵,”仙姑微微一笑,道,“这与为师有何关系?依照你的德行,也只能有十六年的人间富贵。如今你已享尽了这富贵,还不思回山,等待你的自然只有痛苦。”
蘧玉凤争辩道:“时间倒有十六年了,可这算不得富贵!”
“这蘧家世代书香门第,乐享清闲优雅,既无商贾(gǔ)人家的机关算尽,又无官宦世家的陷害倾轧,这还算不得富贵,你要什么样的富贵?”
“虽然乐享清闲优雅,却无连神仙都羡慕的男欢女……”蘧玉凤的魂魄没有把话说完,便自觉脸红。
“呵,”凤凰仙姑又一笑道,“连神仙都羡慕的男欢女爱?除了你们几个没出息的师兄弟之外,还有哪个神仙羡慕?你年纪尚轻,哪里知道这其中的苦楚?”
“我就不信,这有啥苦楚?”蘧玉凤不服道。
“你是不知道死活,这苦楚不亚于你现在身上的疫病!”
“师父不用吓唬我!”蘧玉凤坚持道,“在未知男女欢爱之前,弟子誓不回山!”
“哼,你誓不回山,那你今日来找为师干什么?”
听了这话,蘧玉凤忽然记起,她灵魂出窍,千里迢迢来这里找师父,就是要让师父解除她身染疫病的痛苦。她想起这几天被疫病折磨得痛不欲生,便忍不住大声质问道:“我就是想来问问师父:你老人家想要我回山,招我回来便是了,又何必用这瘟疫来祸害中原?让我也染上了这疫病,把我折磨得死去活来!你于心何忍?”
听了蘧玉凤的话,凤凰仙姑勃然大怒。她用拂尘指着空中蘧玉凤的灵魂,喝道:“住口,你这无知小冤孽!这瘟疫本是那中原人自己招致的,你如何赖到为师的头上来!你若按时回山,又如何被这疫病所折磨?你这叫做自作自受,活该!”
蘧玉凤见师父发怒,连忙改口哀求道:“师父,请饶恕弟子无知。可我暂时还不想回山。求求您老人家大发慈悲,救救我,不要让我死去。”
仙姑毕竟是神仙,火来得快,去得也快。她掐指一算,然后摇头叹气道:“唉,也罢,这也是你前世造下的冤孽,你在人间,还有十年的孽债要还。”说着,一甩拂尘,便将蘧玉凤的灵魂招到她的眼前。
蘧玉凤的灵魂现出了人形,站在仙姑的面前。仙姑扫了一眼蘧玉凤,笑道:“哈,好一个如花似玉的富家小姐!就这样死了也怪可惜的。你且站到一边去!”
“是,师父!”蘧玉凤走到仙姑的莲花座边上,转身向前站立。
仙姑朝山下望了一眼,见山脚下来了一老一少两个道士。“哈,”仙姑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师兄,你早不来,晚不来,偏这会儿将这块顽石带到我这里来。这也是天数。一块美玉,一块顽石,倒也般配。只不知你们的缘分如何了。”
“师父,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蘧玉凤问道。
仙姑说道:“我说,山下来了两个采药济世、救人于水火的道士。我叫上来一个,看看他能否救得了你性命。”
蘧玉凤想起刚才自己说的“在未知男女欢爱之前,弟子誓不回山”的话,一听“道士”两字,便本能地心生抵触,不由得低声嘀咕道:“一个出家的道士,就算他救了我,又有啥稀罕的?师父也真是不会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