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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记得小道士对她说的“只要你身不离玉凤钗，鬼魂就不敢来缠绕你”，便下意识地在枕头边摸了摸。她很快摸到了玉凤钗，并将它紧紧地抓在了手里。她稍稍镇定了一些，对着床前说道：“吴娘，小道士饶了你，你为何还不离开？”
“仙女妹妹，我来陪你。”吴娘的声音又幽幽响起，接着，房间内轻轻地飘起了她的歌声来。她唱的还是那首无名氏的《吴娘》曲：
素枝琼树一枝春，丹青难写是精神。
偷啼自揾(wèn)残妆粉，不忍重看旧写真。
佩玉鸣鸾罢歌舞，锦瑟华年谁与度。
暮雨潇潇郎不归，含情岂欲每说独？
吴娘来回重复最有两句：“暮雨潇潇郎不归，含情岂欲每说独”，听得蘧玉凤鼻子酸酸的。她想，吴娘活着的时候，也一定是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如此多情的女人死后成了鬼，估计也不会来害她一个少妇。有了这个想法，她便觉得，吴娘的鬼魂也并不再是那么可怕的了。她说：“吴娘，你何必在我这里唱？你是鬼魂，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为何不找你的郎去？”
吴娘的声音幽幽响起：“我要去救我的胥(xū)郎，可我是鬼魂，阳气不足，请仙女妹妹助我一臂之力。”语调是那样的哀婉。
蘧玉凤问道：“我一个弱女子，如何助得了你？”
“只要仙女妹妹随我来就行了。”随着吴娘的声音，蘧玉凤感到有人在拉她的手。她便不由自主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从被子里钻出来，下了床，感到有些寒冷，便将手中的玉凤钗放在床上，拿起棉衣棉裤穿好。当她穿好衣服，弯腰在床上找那玉凤钗时，却发现玉凤钗已经不见了踪影。她直起腰来，忽然觉得头脑昏沉，眼见房间内灯光也变得昏暗起来。
“你来……”吴娘的声音幽幽响起。
她就像着了魔一样，不由自主地迈开步子，跌跌撞撞地朝门口走去。她打开了门，走出房门。丫鬟和婆子们都睡熟了，门外的厅屋静悄悄的，漆黑一片。她摸黑走过厅屋，打开厅屋的门，走出门去。
她磕磕碰碰地穿过前院，走到大门背后。大门上了门闩(shuān)，是关死的。她上前去摸索着要拉开门闩，可门闩很艰涩，她拉不动。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为什么要在漆黑的夜晚出门去呢？就在这时，门闩自己打开了，大门也嘎的一声，自己打开了。
她跨过门槛，走出大门去。今天是正月初六，深夜的天空中挂着一弯细细的月牙，大地似明非明、似暗非暗，街上的房屋和落光了叶子的树木，黑影憧憧。她感到害怕了，转身想返回门内去，可这时，只听嘎的一声响，门自己关上了。吴娘的声音在门外的上空幽幽响起：“来呀，仙女妹妹。”
她刚往外走了两步，这时，一阵北风刮来，蘧玉凤打了一个寒战。她下意识地抬起手，紧了紧上衣的衣领。她忽然感到头脑清醒了些，似乎明白，作为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良家妇女，在这寒冷的夜晚独自出门去，是不安全的，也是不应该的。想到这，她转身走回大门前，伸手去推门。
就在这时，一只冰冷的手，从她背后伸过来，掐住了她的脖子！
“啊！”她惊叫了起来。可是，掐她脖子的手越掐越紧。她感到快要窒息了。
危急时刻，小道士对她说过的话像闪电一样，闪进她的头脑里：“仙女姐姐何时需要小道，将玉凤钗放到灯火中，小道便应召而来。”可她已经失去了玉凤钗，在这夜晚的门外更没有灯火。绝望之际，她坚信，不管如何小道士都一定会来救她的。她声音微弱地喊道：“小，小道士，你来呀！”
可她身后传来的，却是吴娘冷笑的声音：“哼，玉凤钗在我手上，就算那个野道士在这里，又能把我怎么样？”
突然，只见电光一闪，吴娘手上的玉凤钗变成了一只金色的凤凰鸟，飞上了天空！吴娘的鬼魂惊叫一声，倒在了地上。凤凰鸟在空中盘旋着，发出的金光越来越亮，照耀的范围越来越宽，不一会儿，就变成了金光万道！这耀眼金色光芒从空中照射下来，就像高强度探照灯一样，将它的下方照得跟白昼一样明亮。吴娘的鬼魂再也无处遁形，在这金光的照射下现出了人形来，趴在蘧玉凤的脚边，瑟瑟发抖。
“恳请仙道饶命。贱妾再也不敢搅扰仙女妹妹了。”吴娘磕头哀求道。
可四周并无小道士的影子，也听不到小道士的声音。吴娘的鬼魂哀求了几遍，金光并没有消散。她只好躲到蘧玉凤的后背去，仰头向空中哀求道：“请求神鸟饶命。”
但凤凰鸟并不理会吴娘，只顾在空中盘旋，使得它发出的金光形成了一个漩涡，紧紧地罩住了吴娘的鬼魂。吴娘鬼魂的人形被旋转的金光带动，扭曲撕扯着，渐渐变成了麻花的形状，而这“麻花”随时都有断裂破碎，被漩涡卷走的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