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蘧玉凤坐在床上，紧张地扭头四下张望。可她并没有看到任何特别的东西，只是梳妆台上的一本书，因刚才吴娘的鬼魂没把它放稳，此时落到了地面上。
在灯光下，她见地上那本书，书页翻开朝下，封面朝上，静静地躺在那里。她下了床，朝书走过去，准备弯腰去捡起那本书。她见这正是那本《新刻毛晋编纂(zuǎn)宋六十名家词补遗》。她将书从地上捡起，见翻开的书页上豁然印着一首词：
无名氏：《吴娘》
素枝琼树一枝春，丹青难写是精神。
偷啼自揾(wèn，擦拭)残妆粉，不忍重看旧写真。
佩玉鸣鸾罢歌舞，锦瑟华年谁与度。
暮雨潇潇郎不归，含情岂欲每说独？
看罢，蘧玉凤恍然大悟，原来，那个吴娘鬼魂唱的，竟是这首无名氏作的《吴娘》词！她将书放回梳妆台，坐在床上，发起怔来。这么说来，吴娘不仅识字懂词，还会唱，显然不是良家妇女，也许是青楼的妓女，或是卖唱的歌女。正因为她是风尘女子，因而也就无所谓“三从四德”的“妇道”了。
这个世界真是奇怪，对那些毫无妇道可言的风尘女子，达官显贵和浪荡公子们，甚至是一些多情才子们，都趋之若鹜(wù)，为她们挥金如土。因此，历朝历代，有一些名妓聚敛了不少的财富，也有一些名妓从良得了个好下场，甚至有的被世人称羡的，有被文学作品颂扬的，颇有“笑贫不笑娼”的风尚。
然而，世人对良家女子的态度则不然，只要稍不尊妇道，若是被传了出去，定然臭名远扬，为家人所不容，为世人所唾弃。可见，这是一个不公平的世界。
她忽然又想起她在凤凰台上，对仙姑师父说过的话：“在未知男女欢爱之前，弟子誓不回山！”她倒是跟逄益友结婚多年，也尝到了所谓的“男女欢爱”，可她觉得，她根本就没有得到真正的“爱”。这么想来，她到人间来，也算是白来了一场，还不如八年前就病死，舍弃肉体回山去，跟师父继续修行的好。师父说她在人世间，还有十年的孽债要还，现在已经过去了八年。还剩下的两年，难道就这样独守空房熬日子，然后再生一场大病，死了肉体，灵魂再去见师父？
想到这，她低下头，想看看自己的身体，却发现自己还穿着厚厚的棉衣棉裤。她觉得夜深了，该脱衣睡觉了。她脱去棉衣棉裤，身上只剩下薄薄的内衣裤，然后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身体。她用双手抚摸着自己富有弹性的肌肤，当她摸到自己那凸起而酥软的胸脯时，不由得轻轻地呻吟起来。她想起她跟丈夫的“欢爱”来。起初是苦涩的，等她略有感觉，丈夫却是常年在外跑生意，半年回来一次，也只是拿她来泄欲，不顾她的感受。渐渐地，她对这种“欢爱”就变得冷淡起来。但是，她又觉得，让她就这样独守空房，默默地再度过两年的时间，然后舍弃这个肉体死去，似乎又太可惜了。
可惜什么呢？她的头脑里又飘进了小道士的眼睛。他的脸为什么总是用白布条缠着呢？难道他长得奇丑无比，必须蒙着脸，不敢让人看见吗？越是这样，越引起她的好奇心。忽然她觉得，她似乎见过他的脸，他没有缠着白布条的脸。但她记不清他的脸是长得清秀还是丑陋。
突然，一个不为世俗所容忍的念头闪进了她的头脑——假如她把这个肉体给了他，给了那个她曾一见倾心的小道士，那会如何呢？
想到这里，她感到了莫名的兴奋和躁动。她闭上了眼睛，想着跟丈夫欢爱的情景，然后在她的幻想中，移花接木般地将丈夫的身体切换成小道士的身体。这种幻想是奇妙的，使得她浑身更加地躁动。她双手搓揉着自己的身体，全身在床上开始扭动起来。
呼——！老天爷像是要惩罚她的邪念似的，外面突然刮起大风来。院子里的枯树枝被风刮得瑟瑟作响。
外面的风声吹散了她的幻想，吹凉了她燥热的身躯，并令她感到害怕起来。她想叫叶儿进来陪她睡，可在这寒冷的夜晚里，她已经脱去了外衣，钻到被窝里就不想起来了。她不敢吹灯，就这样睁着眼睛躺着。
“仙女妹妹，别害怕，我来陪你。”房间里幽幽地响起了吴娘的声音。蘧玉凤扭头四下张望，却不见吴娘的身影。这让她感到更加害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