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蛋嫂半天不吱声,惹怒了蘧玉凤。只听她用一个奇怪的尖嗓子喊道:“快拿钱来!”
向下人发脾气尖叫,可不是蘧玉凤的秉性,也是从来没有过的。二蛋嫂感到脊梁骨直冒寒气,吓得扔下筷子,赶紧站起来。她表情僵硬,舌头打结地说道:“太,太太,俺,俺可没有那么多钱。这个月的用度,老爷才给了五两银子。”
“五两也行了!”蘧玉凤继续用古怪的声音喊道。
二蛋嫂想,她是主母,她要钱还能不给她?“嗳,俺马上回房去,拿给您。”二蛋嫂在围裙上擦了擦她满是油腻的手,快步回到婆子们住的房间去,从箱子里找到那些银子,随便抓了一些碎银,用布包好,出了房门,将银子包递给蘧玉凤。蘧玉凤去赏灯,还要那么多的钱,她到底要干什么?二蛋嫂想起杨氏要她监视蘧玉凤的事来,便想跟去看个究竟,于是干笑道:“嘿嘿,太太,您要去赏灯,俺也想去。”
蘧玉凤接过银子,放进袖笼里去,冷笑道:“哼,谁见过粗婆子去赏灯的!”
二蛋嫂听了蘧玉凤的话,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因此又“嘿嘿”傻笑两声,道:“那俺就不去了。”她站在门内,看着蘧玉凤带着两个丫头出门去了。
二蛋嫂想,万一蘧玉凤出了什么事,老太太肯定饶不过她。她等蘧玉凤带着两个丫鬟走远了,也急匆匆地出了门,跑回城北的逄家去,将蘧玉凤去恩泽园看灯、还要十两银子的事,报告了杨氏。
杨氏听了二蛋嫂的话,也觉得蹊跷。她让二蛋嫂先回去,然后叫来了管家吕怀石,吩咐道:“刚才二蛋家的婆子说,那个不守妇道的贱人,带着两个丫头,到恩泽园赏灯去了。你赶紧过去,盯紧了她!”
“是,老太太!”吕怀石点头哈腰道。他不敢怠慢,立即往城东的恩泽园赶去。
再说蘧玉凤领着两个丫鬟,不久到了恩泽园。园内,五光十色的花灯,在初降的夜幕中闪烁,在初春的和风中飘摇,波光粼粼的湖面,倒映着灯影和游人,又与岸上的花灯交相辉映,真是一派佳节游园的景象。灯谜雅俗共赏。雅的无非是“漏出春光三四朵,乍开应笑百花迟,将军曾止渴,画角已先知”的“梅花”,俗的也不离“小小诸葛亮、独坐中军帐、摆下八卦阵、要捉飞来将”的“蜘蛛”。
蘧玉凤沿路浏览灯谜,对她来说,这些灯谜都不难。两个丫鬟不识字,蘧玉凤见有趣的也念给她们听,她们也都胡乱猜一气,蘧玉凤也不管她们,她们也不去领赏。
她们游玩了一阵,蘧玉凤突然变了个尖嗓子,喊道:“我要去一趟府衙!”说着,转身就往园外走去。府衙,就是官府办公的地方。
“太太,你去府衙干啥?”叶儿喊着,和花儿一起去追赶蘧玉凤。
不久,她们到了府衙门前。月光下,门前的墙上挂着一个大鼓,一根绳子栓着一根木棒鼓槌也悬挂在边上。蘧玉凤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和力气,上前去,抓过鼓槌,咚咚咚,连击了三声鼓。叶儿和花儿吓得远远地站在蘧玉凤身后的墙角,连大气都不敢出。
击鼓鸣冤,是从古代延续下来的惯例。那时候没有“热线电话”这样现代的通信方式,官府为了展现其所谓的“为民做主”的亲民姿态,在府衙外面挂一个鼓,让有重大冤情的老百姓敲打,以告知主政官员及时出来审理冤情。
不一会儿,府衙的大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衙役来。此人姓俞(yú),名贵,是个头目,因此人称俞头。俞头不高兴道:“深更半夜的,啥人在这里乱击鼓!今天是元宵节,府台大人不在衙内!有什么冤情,明天再来!”说完,转身要进门去。
“大人,请等一等,”蘧玉凤说着,从袖笼里掏出那包二蛋嫂给她的银子,快步上前去,递给俞贵,道:“贱妾只想去探视一下胥(xū)郎。”
这俞贵果然见钱眼看。他扭头见附近并无其他公人,便快速接过那包银子,在耳边晃了晃,听到里面发出银子相互撞击的响声,点了点头,然后将银子包放到自己的袖筒里,满脸堆笑道:“胥郎?就是那个姓胥的书生吧?请跟俺来。”
作为衙役的头目,俞贵对胥笃和吴娘的事不能说了如指掌,但也知道个八九不离十。刚才,他见这女人递上钱来,先是高兴,可刚走了两步,忽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