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夏天,我听一个同行说,许昌市附近的紫云山有价值很高的灵芝,我在收购当地药材的时候就想去看看,到了那里才知道,原来熟悉山路的向导已经辞职了,没人带路,我也不敢擅自进山,眼看无功而返,我又不甘心,向当地人一打听,说山下的村子里有个姓胡的老人曾经常进山采药,最懂灵芝。
我就抱着试一试的心去了。谁知,见了这老伯更让人失望,他已经八十高龄,垂垂老矣,不但进不了山,生活都没着落,这是一个孤寡老人,全靠救济生活。幸好我当时还保留着学生时代的一些怜悯之心,要是现在,我可能掉头就走了。”
“这么说,那时候你还有慈悲之心。”
姚淑娴知道这是陈河奚落她,就白了他一眼,接着说:“我挽起裤脚把他的家里里外外收拾干净,给他洗衣服,做饭,晾晒被褥,老人家不阻止我干活,也没有过多的感激,尽管带路的村民向他解释过我拜访的目的,但是老人对我这样一个冒冒失失的闯入者,还保持着几分警惕,我看的出来,他在暗中观察我。后来我才知道,村里不务正业的人曾经打过他的注意,他们经常骚扰他,就是听闻他有宝贝,想得到他的宝贝走发财的捷径。可是我不知道,我也没有什么坏念头,干完活,我就告辞下山,当然,临走时把身上的钱都留给他了。谁知我在当地收完药材后还是惦记他,我又买了很多生活用品和食物去看他,告诉他,我已经收完了药材,明天要返回了。
老人只问我以后还会不会再到许昌去,我说如果去收道地药材还会去看望他。这样一来二去的,我竟然跑了七八回,两年后,老人不但消除了戒备心,还收我做了干女儿,这个秘方就是干女儿的见面礼。我当时也是半信半疑,听他说了前因后果我就深信不疑了。”
“什么前因后果?”
“民间只知道华佗把医书都烧了,却不知道,在他刚入狱的时候,这狱吏就向他讨要过一个方子,原因是这狱吏觉得神医不会死,最多是受些苦,臣服曹操也就平安出去了,不曾想到华佗有去无回。所以当时胆子大些。而且他有个小兄弟当时正在患骨癌,据说就是骨肉瘤,当然,那个时候还没有这样科学的命名,华佗本是菩萨心肠的医生,哪能见死不救,就给他开了一个方子,后来曹操不肯放过华佗,这狱吏就胆怯了,他怕连累家人,不敢再接受华佗的托付,只可惜华佗还以为和他有些交情,谁知看错了人。华佗死后,狱吏既愧疚,又不敢过多张扬,好在这个方子确实救活了他小弟的命,他就偷偷把方子藏了起来而得以保留,这也是他为子孙留下的唯一有价值的财富。这个采药的胡老伯就是狱吏的八十八代传人。我查了一下资料,《三国志》,《后汉书》中有相仿评述,说,‘华佗晓养性之术,用药精当,其疗疾,合汤不过数种,又精方药等’而且骨科又是他的强项,况且他曾治疗过无数疑难杂症。”
“真是无巧不成书,那么这个方剂的治疗原理是什么呢?”
“最主要的就是增强机体免疫力,就像给肿瘤周围竖起一圈看守的篱笆,阻止它生长和转移,当然,如果已经转移,这个方剂就没有作用了。”
“如果,如果我请求你把这个方剂给我,你能同意吗?”
“能,但是你要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那就要看你愿意为此付出什么代价。不过我要告诉你,国外一个研究机构要花钱买我的方子,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这个消息的,我原本想听听你的意见,可是你不搭理我。”姚淑娴狡诈多变,灵活自如的商人本性让她给自己的商品提高了价值。
“你不能卖给国外。这是祖宗留下来的瑰宝。”
“市场经济,商业时代,买卖是我的自由。赚钱是商人的追求。”她耸耸肩表示不能认同陈河的观点。
“要是这样的话,你就卖给我吧。”
“你?你用什么买?你那点三瓜两枣的工资吗?哦,别逗我了,你现在只怕是已经身无分文了吧?”
姚淑娴有着十分敏锐的洞察力,她早已经嗅到他贫困的气息了。虽然上面的话她是笑着说出来的,但是却一针见血,切中要害。
陈河真的已经没有钱了,当他的医生角色变成了家属角色的时候,他就真切地体会到医疗的代价太昂贵了,一个没有医保的人,在疾病面前举步维艰。一个月的时间,他已经花光了所有积蓄,碍于情面他还不想和朋友同学张嘴借款,前天,他联系同学,让把自己的那套房子登记给中介公司,他要卖了房子应急,只是没有告诉其他人罢了。如今被姚淑娴看破真相,他一时窘迫得无地自容,不免英雄气短:“说实话,我确实没有钱了。你开个价吧,我打欠条给你行不行?”
“不行!”她干脆利落,毫不含糊地拒绝了。
“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你才肯帮我?”
姚淑娴没有马上回答,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陈河的眼睛,审视良久才说出了她近乎苛刻的条件:“出国留学三年,不能和国内任何人联系,包括君躲!”
“不,我不能离开。”他立即拒绝了,却马上补充道:“你说价钱吧,要多少钱,我去想办法,我可以找同学借或是去贷款。”
“我知道,如果只是钱的问题也难不住你,你可以贷款,也可以卖房子,你甚至可以去借高利贷,对,为了救她的命,你可以上刀山下火海,可是,你别忘了,这个世上不是所有的疾病都能用钱看好,如果是那样的话,人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生离死别了,可是医疗技术能救人,但是技术这个活你却借贷不到,租赁不到,你必须亲自去学习,你必须带上你的身心到另一个国家去学习,没有哪个教授愿意跑到中国来教你,你明白吗?就是用现在中国最好的医疗技术,骨肉瘤的五年存活率也只有50%-70%,你敢保证,她就那么幸运会是这个比例中间的人吗?不要说五年,假如手术之后情况不乐观,两三年又复发了,转移了怎么办?就凭你现在的这些能力,你是打算眼睁睁看着她死吗?如果你抓住了这几年的黄金时期去学习,学到能让她起死回生的能力,那么三五年之后,万一病情出现反复,你也能及时处理,挽救她的命,可是,你这个鼠目寸光的家伙却教条固执,非要守在她身边看着她一天天经受痛苦、慢慢走向死亡!”
姚淑娴伶牙俐齿,能言善辩,让陈河来不及辩证这些话里的逻辑关系,在她妙语连珠的进攻里,陈河纷繁杂乱的脑子只是反复跳跃出现:‘留学等于救命’这样一组关系,而且姚淑娴应用女性善于表演的能力,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十分激动地陈述其中的利害关系,好像君躲的生死牵动着她心弦,其实,这一切只不过是她和对手谈判的策略罢了。说完这样一堆大道理,她看见陈河的眼光渐渐暗淡,他迷茫无助地抬起面庞仰望着天空。
姚淑娴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她顺着他的方向望去,天空和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几片云朵也别无二致,他的状态只能证明他在思考,思想正在斗争,显然她刚才说的那些话已经发生了效力。
她长长舒了一口气,暗暗高兴,为了牢牢抓住他的心,她要再努力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