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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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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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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连载

第一百五十八章 逆天改命

君躲一页页翻,《无可奈何》中的情节就像电影一样从她眼前飘过。“那面墙塌了......”变戏法似的成了渐渐放大的黑洞,一股强大的磁场吸引她,她感觉魂不附体,精髓全被吸空,在亮灿灿的灯光下,她的眼前黑了,心里也黑了。

而且,“那面墙塌了……”这几个字在她脑子里不断的复读播报,好半天,她才从那磁性的漩涡里挣扎出来,急忙用手臂压住了眼前的稿纸,她的额头万般沉重地垂落在胳臂上,此时,她心里懊悔。

“我为什么要这样写呢?哑巴摸爬滚打多少年,他才刚刚瞥见幸福的光亮……”

“改!我要把哑巴的命运改写过来,我不能让那面墙塌下来,不能!”

她又挣扎着提起疲惫的脑袋,急忙把稿子摊开,研究起来,想要找到什么可以改动的地方。

然而,一部小说的诞生何其繁琐艰难,它是一个刚刚会玩积木的小孩子用尽能量搭建起来的城堡,如今看见心爱红方块压在最下面,想要拿出来也不能了;它是一个木匠用时间、精力,细心打磨的榫卯套接起来的楼宇,立柱,横梁,顺檩都已经有了自己的位置和使命,动不得了……

万籁俱静的夜里,她在一堆堆文字中苦苦寻觅,却终无结果,最后,她自己累到精疲力尽,爬在一堆稿纸前迷迷糊糊睡着了。

她又梦见自己飘飘忽忽被风吹着,找不到栖身落脚的地方。梦很短暂,一会又惊醒了,君躲撑着酸麻的手臂翻了身,现在,她安安静静地躺在自己家的热炕上,本来应该香香甜甜地享受睡眠,可是她不能,她的腿不听使唤,成了杵在她眼前的‘一面墙’,未来的几个月或是几年里,她不知道‘这面墙’什么时候就会倒下来。

想到哑巴已经死去,不久的将来自己也会死去,会带着遗憾离开这个深深爱着的世界,她就无限灰心失望,这孤寂的夜晚也变得那么漫长,令人煎熬。

君躲伸手关了墙壁上的灯,黑暗中,她强迫自己不再思考任何事情,可是她关不上心里那盏灯,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不去运转,她对抗!她和自己的意念对抗起来;和自己的处境对抗起来,和这个残酷的命运对抗起来。

‘哑巴’半生挣扎的样子又在她眼前出现,他迈开修长有力的双腿前行;他展开宽阔结实臂膀劳作;他默默无言承受孤独寂寞,他留给乔叶已经兑现的承诺;留给儿子飞机,木马和陀螺……

“如果我死了,我能留给这个世界什么?我能留给父母什么?我曾梦想为他们创造幸福的生活,幸福的生活在哪里呢?回想当初心怀梦想时,那份天真幼稚的心态,总以为自己努力写完,就会有收获,如今收获的只有病痛和失望,她该怎么办呢?”她在黑暗中责问自己不安的灵魂,灵魂深处,‘哑巴’在她的思想里穿梭行走,他灰头土脸的身影慢慢光亮起来,所过之处带动的气流盘旋上升,如烟花散开,在苍穹间变幻成两行耳熟能详的遒劲大字: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弥漫在她周围的幻影消失了,现实世界的曙光透过窗棂照在炕沿上,君躲慢慢坐起来,不一会,她听见自己家的公鸡喔喔打鸣的声音,听见大门口的老榆树上,喜鹊喳喳的歌声。再过一会,沈秀珠在厨房开始生火熬药,中药汤的雾气让她两鬓斑白的面庞更加苍老,她给君躲端去洗脸水的时候,君躲已经背靠墙壁,给双腿做按摩,练习抬腿屈伸的动作。“妈,我的神仙药熬好了吗?你看我今天又进步了,你看看,腿能曲到这个程度了。”

沈秀珠被女儿积极乐观的气息感染,她觉得呼吸都变得轻快了,舒畅了。她伺候女儿洗漱时说:“再熬一会,我先给你打两个荷包蛋,垫垫肚子,就喝药。”

“我爸呢,还没起来吗?”

“怎么会呢,你爸刚刚去东滩了,咱家的地得赶快该浇水。”

“今天什么日子?”她接过温热的毛巾,敷在脸庞上,一夜未眠的倦意在温热的毛巾里慢慢消散。

“三月五号,惊蛰!”

“哦,春天来了!”她轻轻感慨。

是的,在这片千沟万壑的高原与绵延起伏的山地相互交错的土地上;在这黄沙与黄河相濡以沫的地方;在烟波浩渺的湖泊与万顷良田相伴的塞上,春天的脚步总是缓慢而沉寂些,立春,雨水,往往让春天先奔向温柔多情的江南;而干旱嶙峋的西北还需要耐心地等待,只有惊蛰到了,才是春天悄悄来临的标志。

“妈,我种葵花的地不能种菜,你给我留着。”她指的是房前院后的园子里,最靠边,尺把宽的那一圈地方,那是她在家时年年种葵花的地方。她家的前园后园里除了六棵香水梨树之外,还有一棵苹果树,一棵桃树,在这些庞然大物的空隙里,沈秀珠种着几陇红葱,几畦韭菜,这些果蔬是农民家庭的常住成员,至于其它花草菜蔬,那要看时机和需要。

君躲选定的这些地方其实是园子里最好的地方,阳光充足,土质肥沃,本来可以种豆角,种黄瓜茄子或是西红柿都是不错的选择,可是,君躲更喜欢在这些地方种葵花,鹅黄的葵花明亮艳丽,让她心里充满力量和期待。

“留着,你好好锻炼,争取四月能走路,想种多少都行。明天我就给你买种子去。”妈妈说着话出门去端药了,君躲却愣愣的坐着,刚才还明媚的眼光顷刻间又变得暗淡无光了。

沈秀珠的这句话勾起君躲的思绪,她不能不想到陈河,不能不想到陈河留给她的一包葵花籽。这个年纪的她是感性的,可是严酷的现实面前,她又异乎寻常的冷静,理智,甚至是无情。她的情感不会山崩地裂,不会呼啸奔腾,她的情感被她藏在心底深处,在那里,它平静安宁。所以当沈秀珠谨小慎微地端着药汤和鸡蛋进屋里来时,君躲告诉她说:“妈,不用买种子,有一包呢。”

“好,随你,先把鸡蛋吃了,让药凉凉再喝。”自从君躲手术后,沈妈妈对她有求必应,用尽耐心和温柔,只为减轻女儿的痛苦。当然,君躲也非常配合,她不愿意把自己的痛苦转嫁给父母。还故意俏皮一番,把黑黄的汤药说成‘神仙药’。

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简单平常的小态度,却不是这类病人轻易能做到的事情,君躲在医院的病房里见过太多的患者和家属,家属和家属相互抱怨指责的例子,试想,在一个负面的心境里,疾病怎么会轻而易举的告退,作为护士,她深知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所以君躲在尽力调解自己的内环境,同时她还鼓足勇气制造欢快的气氛,以便调解父母周围的外环境。她很清楚,在这样恶性程度非常高的疾病面前,他们一家人必须全力以赴的应对,彼此间要关怀体谅,相互温暖相互支撑,只有这样才抵御病魔再来侵扰,也许她还能多活些时候。

喝过药,她感到恶心,想吐,为了能缓解这种症状,她又喝了几口香水梨的果汁,不管是不是心理作用,喝完后她确实好受一些。接着,她又继续练习抬高,屈曲的动作,这些简单的动作在正常人看来十分轻松,可是对于她这样的术后病人,每一个小动作都伴随着剧烈疼痛,需要耗费很大的能量,不一会,她就虚汗淋漓,一个上午,她完全是靠毅力在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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