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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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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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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连载

第一百七十一章 心理疤痕

君建业和沈秀珠刚从地里回来,看见门口的车就知道金华又来了。

云朵和金华在车后窗上看见君伯伯和沈妈妈回来,急忙钻出车门。

两个老人又惊又喜,沈妈妈把手里的锄头塞给君建业急忙过去拉云朵的手:“朵朵,你身体好些啦?君躲昨天晚上还说,下个月休息要去银凤看你呢。让我看看,唉,你又瘦了好多。”沈妈妈拉着云朵的手不放,眼光里饱含疼惜之情。

直到这个时候,云朵才能说上话:“干妈身体好吗?”

她这一问让沈秀珠愣住了,但是,她马上想起来,在北京的时候,云朵要做她干女儿的事来。她立即笑呵呵地答:“好,干妈身体好着呢,走,和金华进屋洗手,我给女儿包饺子。”

沈秀珠的好心情冲散了疲惫,她让君建业进菜园子铲些韭菜,她要给干女儿包韭菜饺子。

“干妈,您别忙活了,劳动一上午很累了。”

“不累,你们来,君躲知道吗?她今天值班,下午六点才能回来呢。”

“不知道,”云朵看了一眼金华,转身给沈妈妈说:“我们想给她一个惊喜呢,没告诉她。”

“朵朵,前天刚下过雨,园子里的韭菜嫩生生的,我昨天就想包饺子,下午回来的迟,太乏了,没包成。今天正好。”

说着话,君建业已经把铲好的韭菜抱到门前水泥台阶上,金华和云朵坐在边上捡韭菜的时候,沈秀珠已经活好面,炒好了鸡蛋花放在灶台边上凉着。

她过来说:“金华,你带着朵朵在前后院里转转,看看我们种的菜。”

云朵和金华到后园里去的时候,云朵问他:“从银凤到这里,最快也要四个小时,你就打算这么来回跑,不想个办法吗?”

“你知道她的脾气,她不愿意去银凤。”金华的语气里流露出无可奈何的情绪。

“她需要时间。”

“我知道,年底她的考核期就结束了,只要她愿意,我就想办法给她调动工作。”

云朵和金华闲聊的时候,沈秀珠的饺子已经出锅了。

君伯伯到菜园里叫云朵和金华去吃饭,他自己又忙着收拾农具去了。

金华和云朵洗完手又去叫君伯伯,君建业让他两先吃。沈秀珠对云朵说:“你伯伯是怕,他坐在桌前,你们多了约束,不好意思吃饭。”

沈妈妈一语道破真相,云朵心里激荡起暖洋洋的情意。她和金华也不再客气谦让,一碗又一碗的酸辣韭菜饺子进了他们的肚子,他们吃的越多,沈妈妈就显得越高兴。

饭后,他们又帮着沈妈妈收拾碗筷,打扫卫生,没有客套拘束,俨然一家人。

下午五点半,金华要去接君躲,云朵也要去,她太想念君躲了,不顾充当电灯泡的嫌疑钻进了车里。

金华和君躲在半道上遇见了,金华把车停在路边上,云朵透过车窗玻璃看君躲,看她骑着单车一路缓缓而来,她暗暗感叹,谁能看出她是生过重病的人呢。

君躲看见金华的车没有吃惊,可是看见云朵从车里面出来,她大吃一惊,差点从自行车上摔下来,要不是金华急忙扶着自行车,麻烦可就大了。

金华索性把自行车放进后备箱,让她们慢慢走着说话。他坐在车里听听音乐,不去打扰这两个女孩子。

君躲和云朵从最初的惊讶中恢复过来,时隔两年多再见面,两个人免不了要眼睛潮湿,不过,看到对方的情况还好,她们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

“两年多,一点音信也没有,我担心死了,你也不想办法和我联系。”

“我身不由己,身边都是监视我的人。我是怕,怕你们受连累,不敢联系。后来多亏郭奶奶和秋实才让我知道大家的情况。”

她们之间不需要过多的解释,简单说明缘由,两个人就能相互体谅,相互感应。如今的相逢已经能够说明,一切都过去了,不管是云朵还是焦星都安全了,罪犯再也不会来胁迫他们、危害他们。

“再往前面走走,前面是我家的地。”

“你怎么不走正街道,这里小路不好走。”

“前面的街道是宽敞,可是人多,车多,有时候来不及躲闪,我怕万一下车急了,伤到腿,这村后的小路都是农民下地干活走出来的,是拉粮食的车压出来的路,虽然没有大陆宽敞,但是僻静,我骑车从这里走反而节省时间。”

君躲领着云朵走向旁边的坡地,这是路的左边,所有的土地都倾斜而上和路面形成三十到四十度的坡。这些土地不能灌溉,只能依靠雨水,所以这些土地只能种荞麦,谷子,糜子这类粗粮,而路的右面却十分平坦。这些能灌溉浇水的土地是种植小麦的宝地,放眼望去,绿油油的麦浪一层又一层。

君躲在一块一亩见方的土地前停下来,她指着满地嫩苗对云朵说,“你看,这就是我家的荞麦地,我们在这里坐一会。”说着话,君躲已经在田埂上坐下来,云朵也跟着坐下来。

“你的腿,现在还疼吗?疤痕好点了没有?”

君躲拉起两个裤管,露出瘦削的小腿,原本白皙的皮肤上爬着几条粗细不一,长度不同的疤痕,让人心里一阵难过。“阴雨天的时候,酸疼难受,平时还好。”

“以后只能穿着长裤。”云朵用手指抚过那些丑陋的疤痕,无限心疼地说。

“嗯。这就是生活留给我的见证。一辈子都要带着的痕迹。”她放下裤管,轻声地说。

“生活给每个人留下不同的痕迹,不管是精神上的还是身体上的。只要我们从生活里走过,生活就会或多或少的给我们留下些痕迹。”

云朵的感慨让君躲产生了一种预感,但是,这种朦胧的预感太模糊,她一时不知道云朵想要表达什么。君躲问:“往后有什么打算吗?”

云朵没有马上回答,她若有所思地看着远处的天空。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生出团团云朵,它们高低错落,慢慢游移。

“七月底事业编的考试就出来了,你留心看看,有合适的岗位也报上吧。事情都过去了,要考虑工作的事情。”君躲语重心长地劝她。“焦星来信息说,你不同意和他结婚?”

“我不能和他结婚了。”云朵轻声说。

“是因为焦星的胳膊吗?”君躲试探性地问。

“不是。”

“那是因为没有房子?现在案子已经了结了,你和焦星的民事赔偿金加起来也是不少的一笔钱,足够你们买房子,要是愿意,再开一个‘焦记汽修行’也容易。”君躲继续追问,她要搞清楚真实的原因才能给焦星回信。

“你让他别费心了,不是他的问题,是我的问题,躲躲,是我的问题。”云朵声音嘶哑,喉头哽咽了。

君躲还想劝解,但是,她马上明白了云朵的难处。

云朵的难处只有她最清楚,这个时候,她也深感沉重,说不出话来。可是,她心里明白,生活给云朵也刻上了深深的疤痕,她和自己一样都是带着疤痕,带着伤痛的人了。现在,她不能再劝解她,每一句劝解宽慰的话都会重新拉开她的伤疤。

她们静静地坐在一起,默默地看着天上飞行的云朵。她们头顶之上,两朵云团正渐渐靠近,靠近,慢慢融为一体。

“云为什么要飞啊?”云朵突然问了一个幼稚的和年龄不相符的问题。

“因为有风啊!”君躲也缩小了自己。

又是长久的静默,好像都在思考什么问题。

“你呢?总不能一直这样耗下去,金华这样来回奔波也不是长久之计,你真的不愿意去银凤?”

“我不适合他。”

“你是担心自己的身体吗?”

“这算是一部分原因。”

“另一部分呢?”云朵不知道君躲是不是还惦记着陈河。

“有人比我更适合他,我们再等等,再过几个月,秋果回来,也许就会改变一些事情。”

“你是说秋果喜欢金华?”

“你没有看出来吗?秋果上大学之前就暗暗喜欢金华,只是她没有表示出来。”君躲平静地说。

“啊,我怎么没有看出来呢,我。可是,金华心里只有你呀!”云朵一时难过起来,她不忍心君躲把金华推给秋果,可是秋果也是自己爱的妹妹,这可怎么好呢?她仰起头,生怕眼泪掉下来,她太了解君躲了,知道君躲心里是有金华的,原来是因为秋果,她才这样,一定是的,她早就发觉秋果的情愫了,她想把金华让给秋果,这个傻瓜,感情怎么可以谦让呢,金华要是知道自己被推来推去会是什么感受呢?

“让时间慢慢去改变。”君躲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嘱咐云朵。“你看,是不是要下雨了?”

云朵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头顶上的云团越来越多。它们不断变化,渐渐融合。

云朵忽然问君躲:“以前,你不是总梦到自己变成了到处乱撞,胡乱漂移的云吗,现在还做这样的梦吗?”

“好像很久都没有这样的噩梦了,你说是不是因为小时候总是盯着天上的云朵看,看它们表演,看它们变幻的原因,就像我们看电影,看来抗战片,总会梦到鬼子进村的情景。”

“嗯,可能是这个道理。干妈还会念叨那个命运的梦吗?”

“妈妈嘴上不说,但是,她心里始终在担忧,始终惦记着那个梦,那些签!”

“签上怎么说?你一直都没有告诉我。”

“我记得给你说过了。”

“没有。”

“哦,我都忘的差不多了。什么‘恰如抱虎过高山,战战兢兢胆··寒,不觉忽然··事,切须保守一身安。’还有,‘炎炎烈火焰连天,焰里还生一朵莲,到底得成··害,依然··长根枝’还有,还有一个是什么来着,哎呀,想不起来了。”君躲已经背不出来了,君躲不上心的东西是不会认真记着的。

“如今,你不是好好的吗!不也能走能工作!让干妈不要再为这些梦啊签啊烦恼了,况且,人家都只抽一根签,她一下摇几根出来,那不是成了糊涂签了嘛!”

“我也这么说,可是妈妈深信不疑,她是被我的病吓坏了。”

“雨点,真的要下雨了,我们回去。”

君躲额头上落了一滴雨,她和云朵从田埂上站起来,金华已经把车开过来了,两人刚上了车,外面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打下来。

回去的路上,君躲心里很难受,她的同学,朋友,姐妹,她的云朵原本就没有多少快乐可言,以后还会有吗?她多么希望,在她经历了这么多磨难之后能有个幸福的将来。

君躲不知道,令她更难过的事情还在晚上。到了晚上,她们要睡觉的时候,君躲铺好了床铺先躺下了,等云朵洗漱完毕上床后,君躲还像以前那样掀开被子让她睡在自己旁边,她们睡前还要继续说话,这是老习惯了。可是云朵却没有像以前那样挪到她的被窝里去,她掀开了自己的被子,一声不吭地躺下了。

“我们一起说说话再睡嘛。”君躲晾在那里等她。

“睡好了再说,说完就不用动了。况且,我怕碰你的腿。”

“又不是纸糊的。没那么脆。”

“以后都要这样了。”

“不,这样就不能说悄悄话了,过来挤一会。”君躲打算调皮一些调解一下气氛。可是,她拉云朵的被角,云朵却把被子压住不让动,而且越挪越远。

“你嫌弃我腿上的疤痕?”

“不,不是的,躲躲,我嫌弃我自己!”云朵忽然蒙住头,她的眼泪悄无声息地流着。

君躲坐在炕上呆了好久,她感觉不能原谅自己,她不小心拉开了云朵心里的伤疤。

七月底,事业编考试信息出来的时候,云朵在朋友的催促和监督下报了三医院临床护理的职位,焦星心里很失落,他们以前约定要一起到福利院工作的,可是,云朵却改变了主意。而且,以后的日子,云朵常常以看书复习为由拒绝和焦星一起吃饭,一起外出。

看见云朵这样疏离焦星,秋实担心了,旁敲侧击地提醒焦星。

焦星知道考试竞争激烈,难度大。为此,他表现出最大理解和支持,他常常对秋实说,云朵压力太大了,她们班那么多同学都考成事业编了,她要是考不上多难过。况且,你和秋果是她的小弟小妹,你们要是都考上,而她一个人考不上多难过。所以她要好好看书,她要认真复习。等她考完了,她就会像以前一样。

大家当然希望是这样的,可是,到了八月二十六日,考试的前一天,焦星给她送准考证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云朵了。

郭奶奶家大小窝棚的门都锁着,老人家又收废品去了,可是云朵呢,手机已经关机,人又不见踪影。他急忙联系君躲,联系秋实,联系秋果,联系青苗和张青山,他把能想到的人都问了一遍,大家谁也没有见过云朵,没有她的任何消息。

焦星又跑到郭奶奶那里,他想,如果云朵是外出溜达,那么傍晚也应该回来了,可是,小窝棚门上依然挂了锁,再打电话也是无法接通或已关机的提示音。他见郭奶奶回来,急忙跑过去询问云朵的下落,老人家一脸惊讶,说云朵自己要回原来的房子,把这里的钥匙都交给自己了。

焦星脑海中浮现一个令人担忧的画面:云朵丢下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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