淞沪一战,国民政府几乎把全国精锐都调到了上海,与日军在上海残酷厮杀3个多月,70万大军损失过半。到淞沪会战末期,日军借大雾和大潮的掩护,突然在杭州湾登陆,企图从侧后包抄在淞沪战场上的中国军队,形势急转直下。为避免在上海的军队被围歼,统帅部犹豫再三,遂下达全线撤退命令,命令部队向南京方向转进。总体而言,中国军队在淞沪会战中将士们打的非常顽强,问题出在撤退的指挥上,这个命令下达的非常仓促,混乱无序的撤退大大增加了中国军队的伤亡。各部队自行突围撤退,向南京、武汉方向撤退。八十七师奉命撤到南京,当时为收容跑散的部队,八十七师在南京和武汉设立了报到处。
俞希伤势较重,经过抢救包扎后活了下来。乔勇胳膊也被子弹打中缠着绷带,吊在脖子上,就曹严华完好无损。乔勇找来一副担架,让几个士兵轮换抬着俞希撤退,俞希感激地说,一路上多少伤兵没人管,躺在那里等死。要不是你俩,我也死了。乔勇说,谁让咱们是同学呢,可惜姜醒吾了,连尸首都没留下。
撤到南京城后,乔勇对统帅部的指挥能力和领导抗战的能力产生了怀疑,但是,在淞沪战场上,也有很多中国军队表现得相当顽强。比如桂军、川军,还有八十七师,八十七师一万多人,经过近三个月的激战,多次补充兵源,最后撤下来不到七千人,可谓伤亡惨重,但能坚守阵地不丢。当时在南京的大街小巷里,到处充塞着惊慌的人群,喊天叫地的溃兵、伤兵随处可见。在逃难的人流中还夹杂着一些穿长袍短褂、手提皮箱的国民党要员、商人和化了装的军官。他们贪生怕死,满脸苦相,好像中国要亡了。
乔勇、俞希、曹严华三人没有随溃兵逃跑,但是,抬俞希担架的士兵趁乱跑了。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也找不来抬担架的人。曹严华抬担架前面,让一条胳膊受伤的乔勇抬后面,曹严华解下自己腿上的绑腿带,把绑腿带捆在担架后面的两边把上。乔勇就蹲下身,再勾下头,用另一只好手,把捆在担架两边把上的绑腿带撩起来,往脖子上一套,就把担架抬起来了。曹严华在前面走,要不断躲闪慌慌张张从迎面跑来的人,还要打听八十七师南京报到处的地方,一路躲闪一路打听,终于在混乱的大街上,把俞希抬到了八十七师南京报到处。报到处一看,俞希伤势太重,乔勇也打坏胳膊,就把囫囵的曹严华留下。报到处虽嘴上不说,但心里明白南京也守不住,就给俞希和乔勇发经费,开介绍信和通行证,安排他俩去武汉报到处养伤。报到处一个留守军官对俞希和乔勇说,别的伤兵可没你们这样的福气,顶多往医院一扔就没人管了,因为医院里也人心惶惶啊。长官看你俩是黄埔生,是校长门生,特批大洋,雇请两个挑夫抬担架一同去武汉。说着,把挑夫资费给了乔勇,并吩咐说,一半资费给过了,剩下一半到地方给。然后,留守军官呵斥两个袖着手,站在院子里的挑夫说,胆敢逃跑,就地击毙。两个挑夫忙不迭地哈腰说,不敢不敢,真不敢。
当时,日军还在上海一带,统帅部为固守南京还是弃守南京争论不休,但南京外围朝上海方向已经布下防线。幸好俞希和乔勇离开南京早些,要是等到南京失守时,估计也撤不出来了。俞希和乔勇乘船去武汉,在船上遇到不少从南京出来的要员和军官,他们看俞希和乔勇是伤兵,就打听淞沪战役的情况,俞希和乔勇看不上这些逃跑的富人,懒得搭理。有一个拄着拐杖的伤兵说,上海战场打得那是一片火海,非常残酷,我们连就剩下十几个人了。有人问那伤兵,你这是去哪?伤兵说,我去武汉,找部队收容处,领军饷和医疗费。
到武汉报到处,听八十七师武汉报到处的人说,八十七师升格了,升成七十一军,根据军部晋升令,对在淞沪会战中表现勇敢的将士晋升军衔,俞希晋升为中校,乔勇、曹严华晋升为少校,就近在报到处办理晋升手续,领取新领章和胸牌,等待分配。俞希和乔勇负伤,被安排到野战医院治疗。俩人经常在军官病房里探讨淞沪会战,一是中国军队的装备相较于日军差距较大,在陆、海、空三个方面都吃亏,尽管中国守军士兵奋勇抵抗,但死伤惨重。仅就士兵子弹携带量这一点来说,日军每人配三个弹药盒,身前挂两个,一个是30发子弹,后腰挂一个大的,是60发子弹,一共是120发子弹。而国军的标准配置是五个弹夹,共30发子弹,相差四倍,所以经常不得不和日军打白刃战、大刀战。二是国民党军打仗死板,不能灵活处置稍纵即逝的战机,一切要等命令,否则军法处置。三是国民党军有指挥才能的高级将领少,不少指挥官庸碌无能,判断错误,贻误战机。乔勇说,你看共产党领导下的八路军就利用地形和战术取得了平型关大捷,所以要取得抗战胜利,靠国民党军是不行的。说着,乔勇就更来气了,前方天天与日军拼杀、流血牺牲,后方军官油头滑脑一个个醉生梦死,忙着娶小老婆,生活腐化,吃喝嫖赌,打麻将,过着醉生梦死般的生活,让人痛心疾首。
一连几天,乔勇都早出晚归。一天,乔勇从街上回到军官病房里就激动地对俞希说,我去八路军武汉办事处了,请求加入八路军抗日。俞希一点也不奇怪,他知道八路军是共产党的军队,早就听说八路军和国民党的军队不一样。俞希躺在病床上,双手垫在后脑勺说,我说这几天你咋跟丢了魂似地往外跑,人家肯收你?乔勇说,他们知道我是八十七师的军官后,没同意我加入八路军的要求,详细向我介绍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政策,说目前是国共合作,共同抗日,在哪里都是打日本,要我以大局为重。我拿出当年在省立九中拥护革命的热情,天天去,一次不行,就两次、三次,决不气馁。
正说着,医生进来查看俞希和乔勇的伤口,护士把俞希肚子上纱布用夹子小心揭开,医生低头看看说,伤口结痂了。然后对俞希说,你这是腹侧部贯通伤,没有伤着内脏,要是刺刀再往里面一点,以当时战场上的条件,你恐怕是没命了。俞希指着乔勇说,多亏他了,要没他帮助,我也活不到今天。接着,护士把乔勇胳膊上的绷带解开,医生查看乔勇的枪伤,伤口虽说愈合了,但留下一个嫩红的窝,就像瓦鲁河水的漩涡,很不好看。医生让乔勇把胳膊举起来,又让他甩了几下说,你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再观察一段时间就可以归队了。
护士给俞希和乔勇重新包扎,端起药盘子走后,乔勇接着刚才的话题说,我对他们说,你们不收我,我也不回国民党部队了,他们问为啥?我说看不惯。人家见我铁了心,又是干干净净的学生出身,就让我再考虑几天,说我的愿望很好,但希望我考虑清楚。八路军很穷,物质匮乏,生活艰苦。可我当场表示不怕吃苦,坚决加入八路军,他们被我缠得没办法就答应了。我还介绍了你,说你和我是同学,正在养伤,人家一听你也是黄埔生,还记下了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