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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蓉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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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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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处》连载

第四十四章 史证

乐安江很快地穿过寨子,沿着先前的小路,爬上乐家大坡,来到大土边上,停下,喘息,看了一下四周,无人,这才走到大石堡脚的土坎边,在粪坑边趴下,将头伸了进去,从长满杂草的粪坑里面取出了相机。

乐安江当初的判断是正确的,大土的包谷收完以后,粪坑就没有用了,加上这段时间都没有下雨,除了一层淤积湿软的腐植土以外,粪坑里面基本上都是干的,淤积湿软的腐植土起到了缓冲的作用,因此相机沿着土坑边壁滑落下去,完好无损。要是里面有积水,那就玩完了。

乐安江用手擦了擦相机壳上粘的泥土,揣进挎包,一只手拉住挎包带将相机在胸前捂着,快步地走下山坡,飞快地回到家里。乐老弯和茶彩彗都到后面的自留地除草去了,正好就他一个人在家。他把堂屋大门的木门栓插死,走进自己的卧房,同样把门栓插上,然后走进卧房后面专门用来冲洗照片的暗房,将门关紧,拉上黑旧棉布缝成的窗帘,打开用红色油漆涂抹过的电灯。

晕红的暗房里,他动作麻利地从挎包里拿出相机,将胶卷从相机的片盒里取出来,把挎包和相机放好,揭开工作台上一个方瓷盆的盖子,药水都是现成配好的,把胶卷慢慢的从暗盒拉进显影药水里,两手来回拖动,让眼前这一长条决定命运的胶带子逐渐在药液中变成油亮的深灰色,充分地在方瓷盆里接受显影液的洗礼,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将整条底片从方瓷盆的显影液中拖出来,放进旁边一只装满清水的塑料桶里面反复拖动清洗,然后提出来放到工作台上另一个装着定影液的方瓷盆里,一会儿后,又把胶卷片提出来放进地上装满清水的另一只塑料水桶里面反复拖动清洗,最后把胶卷底片提出来,用夹子夹住一头,挂在旁边的铁丝上晾起来,这才开门走出暗房,出了卧房,走出堂屋,到厨房去找东西吃。

拉开橱柜门,看见一个大土碗里面盛着一碗米饭,上面盖了一些辣椒炒洋芋丝,他知道那是母亲专门为他留的。她知道在魏支书家陪领导,儿子多半是没有吃饱的。乐安江心里面感到一阵暖和,端出来张开嘴巴就大口大口地往里面刨。折腾这一阵,他已经很饿了,三下五除二地很快把饭吃完,舀了半瓢水将嘴巴漱干净。估计胶片已经风干了,然后返回暗房,把门窗关好,拉上黑布窗帘,对着灯光依次审看了一遍底片,庆幸每张片子无论从清晰度,还是从角度,都是拍摄得非常正确和完美的,可以说没有一张废片。他感到十分满意,心里踏实了,立即着手洗印三套!

红光下,他拖拉着挑选出一组理想的底片,依次将底片和相纸在放大机上下卡好,把构图都统一调整为五寸大小,以便装进普通的小信封,然后打开放大机的光孔,三张一轮,相继曝光后,依次将相纸放入旁边装着显影液的方瓷盆中显影。显影完成后,把照片夹进紧挨着的另一个方瓷盆中的停显液里,然后再夹进另一个方瓷盆中的定影液中定影,再后来开灯,把它们都捞进另一只装满清水的大木桶里面一张一张地反复用水冲洗,最后将照片依次摆放在烘干机上。幸亏不久前买了一台手动小型照片烘干机,如果不是烘干机,按照以前的方法,要把照片用夹子夹起来晾干,没有几个小时是完不成的。采用电动烘干,几轮下来,照片都烘干了,然后切割,很快就将三套照片全部洗印完成。

他站在工作台前,欣赏着摆在桌面上那些刺激着他,既让他痛苦,又让他兴奋的照片的时候,他的心里面满满的都是胜利的喜悦和失落的心痛,快感和悲哀胶着!看着一排排的照片,就像魏支书检阅荷枪实弹的民兵队伍,他也在检阅自己的部队,这些照片就是他的武器和民兵,对于魏支书魏有德来说,绝对不亚于他那些AK47和三八大盖。乐安江觉得自己一下子强大得再也不怕魏有德魏支书了!他在心里面滴着血计算,魏有德一路马不停蹄的蹬着他的凤凰牌加重自行车,从哈巴大队到公社一个来回,两三个小时是要花的。到魏有德发觉上当,回到哈巴来的时候,不但照片早已经洗印切割完毕,就连最重要的胶片,威力最大的“原子弹”、“氢弹”一般重量级的“武器”,已经被乐安江密藏起来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了!

乐安江将切割好的三套照片分别装进三个小信封里,再用塑料袋子将其中的两套照片包裹好。他思考了一下,一袋照片藏进了堂屋右前门进去他妹妹乐欢房间土墙下面的一个缝隙里,一袋藏在他家院子里猪圈的圏门头上,然后将没有包裹塑料袋的一袋照片锁进三抽靠床头的一个抽屉里。

最重要的是底片,由于当时是场景抓拍,魏支书和史美兰的每个经典的动作都被拍下了不止一张底片。一个胶卷正常足量拍摄36张,技术过硬,可以“偷”得片头和 “结余”片尾从而增加两张,因此对于高手来说,每个胶卷都可以拍到38张。乐安江当然早就进入了“高手”行列,每个胶卷的拍摄数量自然达到了38张。他在分藏完照片以后,又把底片剪开,鬼使神差地从里面挑选出最为精典的两张为一组,其余36张为一组,36张的一组底片同样用一个小信封装好锁进三抽靠床头的抽屉里,把两张经典的一组底片装进一个空胶卷盒里,点燃一支蜡烛,旋转着胶卷盒,用蜡液把胶卷盒的盖子缝隙封死,再套上一个塑料袋绕紧包裹扎好,用猪食铲在屋檐下面靠近自己卧房窗口的鸡窝底下凿了一个三十来公分深的土洞,将两张底片埋了进去,把土拍平,还原上灰土和稻草。

刚把鸡窝恢复原样,乐老弯和茶彩彗就收工回来了。看见乐安江摆弄鸡窝,两口子都觉得有些诧异,问他弄鸡窝干哪样?乐安江诡异地笑了一下,说是看看母鸡下蛋了没有。听见他这样一说,两口子就不再追问。他们一家人都是知道家里养的两只老母鸡轮换着一天一下蛋的,乐安江和他妹妹乐欢时有观看母鸡产蛋的情况,好奇属于正常,因此没有当回事。不过乐安江诡异的一笑,他母亲茶彩彗没有注意到,父亲乐老弯倒是留意到了,联想到乐安江讲过的魏有德魏支书收听敌台,加上早先魏有德提着冲锋枪来家里叫乐安江帮着拍摄持枪工作照的事情以后,乐老弯心里就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就感觉到乐安江摆弄鸡窝不会单纯的仅仅是看鸡下蛋了没有那样简单,一定还有其他原因,多半是往里面藏了什么东西了。但是乐老弯没有说破,装得也同茶彩彗一样平安无事似的。有的东西只能在父子间说,乐老弯想找机会再问问乐安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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