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还没有等到乐老弯找到同儿子乐安江交流谈心的机会,紧跟着过了大约抽支烟的功夫,魏有德魏支书又来他家了,而且这一次来得风风火火的,虽然没有带枪,但是表情比带枪还要让人背脊骨发凉,只见他面色尸冷,推着凤凰加重自行车撞进来,“哐当”一声,将车子在院坝中间一趸,冷笑着,一双充满杀气的眼睛让乐老弯和茶彩彗心里直发毛。乐老弯讨好地从厨房门口迎上前来,才作了半个要请支书进堂屋的动作,同样茶彩彗走出堂屋门也还来不及张口,魏支书甩都不甩他两口子的账,怒气冲冲的径直就冲进了堂屋,木碓杵脑袋左右一晃,正好听见响动的乐安江从左边自己的卧房出来,魏支书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推搡着回到卧房,问他是不是冒用公社的名誉打过电话,但是乐安江矢口否认。
魏支书警告乐安江说:“不要让我查到,否则……”
“否则怎么样!”乐安江突然间爆发了,用力一挣,甩脱被魏支书抓住的衣领,大声地冲着魏有德魏支书凶了起来,动作麻利地摸出钥匙打开抽屉,将一沓照片“啪”的摔到桌面上,冲着魏支书声嘶力竭地又吼了一声“否则又怎——么——样!”
一刹那间,魏支书雅雀(无声)了,怔住了,不仅仅是感觉到没有面子,更主要的是感觉到了大祸临头的危机和不妙,时间和空气仿佛停止和凝固了一阵以后,见多识广、善于进退的魏支书讪讪着左顾右盼了一下走进来立在堂屋中间愕愕然的乐老弯和茶彩彗,在乐老弯和茶彩彗两口子愕愕然的眼神中,魏支书不住地朝他们讪讪地笑了几下,关上了卧房的门。
魏支书知道乐安江这一局已经获胜!“安江兄弟,你看,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尽管说。”他压低了声音。
乐安江知道魏支书开始做交易,想都没有想,就脱口而出,说:“你想个办法把我家的成分改了!”
魏支书原来还以为乐安江多半要叫他和史美兰分手,他在心里面已经权衡了,值不得为了一个女的毁了自己的前程,更不用管史美兰的父亲是干什么的,就算她父亲会平反,但是至少目前还没有平反,因此,他已经打定主意,只要乐安江开口,就答应他,尽快把他手里的那些照片换出来,被别人捏着把柄的滋味不但不好受,而且也是极其危险的,但是乐安江不要美人要“江山”,这就让他有些难办了。他迟疑了一下,两手一摊说:“这个事情还真是难办,不是我力所能及的。”一脸的为难。
“不难办我也不找你魏叔魏支书了,全哈巴哪家不晓得,解放前这些田土一半姓乐一半姓商,凭哪样商家划成下中农,我家划成地主?你敢说这里面没有猫腻?”乐安江满腔怒火,口水星子乱飞,冲着魏支书愤愤地说。
魏支书压着怒火,耐心的解释说:“安江兄弟,你说的这个道理我赞同,但是,那时你还年轻,不,我说错了,那时候你根本就还没有出生,你不了解当时的情况,土改前,商家就主动把他家的一百多亩水田和猫冲那一片熟地——后来挖成水田了——商家把所有的田契地契都分发给了他家的那些佃户和长工,你家呢,你家老太爷硬是铁公鸡一毛不拔,不会看形势。”
“那是有人给他家出点子,政治投机!”乐安江说。
“哪个给他出点子?是商修贤老先生读过书,明理,会看势!”魏支书解释。
“读书,他才读了两年私塾,我家太爷还到县城上过高中,你不要扯了,那个给他出点子的人就是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逃荒来的,鬼晓得你是干哪样的!”乐安江阴阳怪气的倒在床上,不理睬魏支书。
魏有德被乐安江含沙射影的话语搞得有些紧张起来,不晓得他是什么意思,知道了自己多少秘密的事情,有了一些不安的感觉,看样子乐安江目前是不会把那些记录着他的罪证的底片照片交出来的,知道这样耗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说道:“安江兄弟,你不用阴阳怪气的,我向你保证,你说的我尽量去想办法,现在看来我们两个也不会谈判出什么结果,回头再商量,行不?”
“可以。”乐安江躺在床上懒懒的回了一句。
魏支书窝着火拉开门从乐安江的卧房里出来,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霸气,悻悻然的看了一眼不知所措的乐老弯两口子,走出堂屋,来到院子中央,脚一踢趸架,推着凤凰加重自行车恹恹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