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十八年,乐安江还从来没有在任何人的面前这样的扬眉吐气过,更不要说魏支书魏有德这样的大领导了,这是生平第一次!这不仅仅是在魏支书的面前扬眉吐气,应该说思想里面已经是在整个哈巴大队全体社员的面前扬眉吐气了,就连随后跟着魏支书的脚后根走出堂屋门口去的乐老弯和茶彩彗有好一阵子都还在是一副十分惊奇和诧异的表情中度过的,两口子被吓得不轻,也被整懵了,乐老弯两只手时不时地往空中比划了一下,不知道是要责怪儿子还是要追上去给已经走远了的魏支书赔小心。茶彩彗呢,盈盈的双眼有史以来第一次有了不知所措和茫然,不知道是责怪儿子还是为儿子感到高兴,欣慰抑或是担忧,可能什么成分都兼而有之。总之,看见魏有德魏支书从开始的暴跳如雷怒气冲冲到后来的无可奈何委屈认怂的样子从儿子的房间里出来,两口子除了大脑一片空白,整个的身心感觉到的全都是迷茫和不解之外,又多了一种忐忑着的舒服的快感,特别是当魏支书经过他们面前,两片油滑的嘴唇紧紧抿在一起成为一条冷冷的生气的直线,一双霸道的眼睛恨恨而又夹杂着少许的无奈朝他们两口子看了一下,脚步不停地走出堂屋走到院子中央一踢脚蹬开趸架,怒气冲冲推着自行车走出院子去的时候,他们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担心,但是,多年的习惯,乐老弯还是冲着魏有德魏支书的后背从喉咙里面咕哝出了一声“支书慢走!”魏支书已经跨上自行车往远处去了。
两口子一前一后的走进乐安江的房间来,乐老弯的腰杆不知怎样的伸直了,“你不想活了,惹他干哪样?”他的声音少有的放得挺大。
“我哪里惹他了!”乐安江躺在床上,一双深邃而像他母亲那样水灵的眼睛朝着乐老弯乜斜了一下,“是他自己找事。”
“娃儿,不要着肇,要会看事!”茶彩彗挤到床边来,担心的将儿子从头到尾看了看,“从早上到下午都是好好的,出去一趟回来,才几个钟点,咋个你就把他得罪了?”
“哎呀,妈,你们放心,从今天起,他要再敢对我们家怎么样,我就叫他玩蛋!”乐安江不耐烦地一下子撑起身来,“你们快去做饭,一会儿乐欢也要回来了,吃了饭,我还有事情!”
看见乐安江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两口子对望了一眼,百思不得其解,还是有些忐忑着转身退出去了。
看见父母退出卧房,乐安江重又躺下,两只手臂往上一弯团过来垫到后脑勺下,望着报纸糊的天花板,享受着好不容易得来的胜利喜悦时光!现在他还不想和魏有德在明面上撕破脸皮,今后也没有闹翻脸的必要,日子长得很,他觉得只要暗地里拿捏住魏支书就可以了。早先他想到的是利用史美兰和魏支书野外媾和的把柄让史美兰就范,顺顺利利的把史美兰搞到手,但是后来一想,这么一大个把柄——他不仅仅只是揪住了史美兰一个人的尾巴,而是捏住了魏支书和史美兰两个人的脖颈——两个人他都要让他们就范!在利用手中的刚鞭证据让魏支书把他家的成分改过来的同时,他也要把史美兰收了!这个妖精,原先还以为她是个天仙,哪个晓得她是个假正经,是个荡妇!他在心里面鄙视史美兰,不过,越是鄙视,对她的思念越加强烈,越是想要得到她,他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又开始感觉到痛苦,从床上坐起来,发了一阵呆,下床,走到小窗口前面,望着院子里躺在树荫下面打瞌睡的黄狗,看了看院墙上方远处的夕阳,忽然想到正好今天晚上是全大队社员集中学习的日子,每家每户的全劳力都必须要到大队部门口的大坝子去参加集体学习,每个参加学习的人有半个工分,自己何不如借这个机会去敲打一下史美兰,看看她的表现再说。
吃完饭,乐安江走进厨房,从碗架上的土罐子里抽出牙刷,挤上了黄豆粒大小的一豆牙膏,舀了半瓢水来弯腰在煤坑边刷了牙,把嘴巴漱干净,放好牙刷,在碗架边的麻绳上取下脸帕将嘴巴擦干净,回到卧房,从抽屉里拿出照片抽出一叠来揣进口袋,早早就来到公房门口的大坝子。
商修权商会计懒洋洋的正拎着一把旧弯刀从办公室出来,看见乐安江,觑着两只凸凸眼疑惑地觑了他一眼,一扬手,挥起弯刀往屋橼下面挂着的拖拉机轮子的旧钢盆上面敲去,随即生命一般的“铛铛铛”的声音从这个老屋橼下面生了出来,向整个哈巴的上空扩散开去,回荡在社员们的心中,瞌睡了一个下午的寨子又开始活络起来。
敲完钢盆,商会计打开了大会议室——从前乐家祖宅堂屋的大门。乐安江走进被当成大会议室的堂屋里,搬出一张凳子来到外边的坝子,找了一个靠近史美兰住房窗口的地方坐了下来。
“你,咋个不进来坐?”商修权商会计问他。
“外边凉快,年轻人,自在。”正好魏支书从当头他自己的办公室出来,替乐安江回答,让商会计感觉有些奇怪,看了看乐安江,又看了看魏有德,没有说什么,回办公室去了。魏支书也跟着进了商会计他们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