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春妖两姊妹再急,商会计不急,他心里巴不得事情闹得越大越好,大队支书、革委主任即大队长、民兵连长,党政军权集于一身,对他来说,也是有吸引力的,只是苦于没有机会。魏支书把史美兰弄了,又乘机占有了茶彩彗的事情,他是有所耳闻,而且捕捉到蛛丝马迹的,只是苦于本家侄女婿的根基太深,能量太大,上到尹秘书王特派员,下到四个生产小队的队长,都被他勾结得紧紧的,他没有能力撼动这棵大树,因此只能是忠心耿耿的当他的会计,但是现在机会来了,乐老弯居然帮了他的忙,给了魏有德一刀,只是可惜乐老弯当时为什么不照着他的脑袋上砍而去砍屁股呢?事后他也想明白了,当时的情况下,乐老弯最痛恨的不是上半身而是下半身,不是脑袋而是屁股,准确一点是屁股前面的东西,当然不会将脑袋当作主要目标下手了。商会计虽然想明白,但还是小有遗憾,不过值得欣慰的是即便魏有德没有死,从此成为残疾人的事实已经不用怀疑,至少民兵连长的军权十有八九大概率的应该是能够落到他商会计商修权肩膀上的了,要是魏夫人再闹大一点,商欣嘛“伤心”,整出个政治事件或者人命官司,说不一定党权和政权都能够落到他商修权的手中,修权,“修权”,名字注定了他就是奔着权力生下来的,因此,任凭小春妖们怎么火急火燎,他还是万分的镇定,回答一句“知道了!”慢腾腾的走到屋檐下面挂着的旧钢盆前,拿过窗台上边的旧弯刀,“当——当当”的敲了起来。“钢盆钟”专门的节奏就像部队的军号,是通知民兵紧急集合的。商会计连着敲了五遍,然后放下旧弯刀,这才转过身来问小春妖,说:“魏嫂到乐老弯家去闹哪样喽?”
小春妖说:“不是乐老弯将魏支书砍了?”
“砍了,有政府和法律嘛,”他朝小春妖冉红霞、小金玉冉红玉扫了一眼,“你们先去乐老弯家看着,一定要把魏嫂劝住,我这不是已经敲钟集合民兵了嘛,连长支书亲自下的命令,抓乐老弯,队伍一集合起,我们随后就来。”说完,摸出钥匙开了门,走进办公室,要通了公社的电话。
公社的电话先是打给尹秘书的,尹秘书才是实权人物,商会计并没有按照魏支书的嘱咐先打给王特派员。听完商会计的报告,尹秘书十分生气,说:“大白天的,魏有德跑到乐老弯家去干哪样嘛!人家又不是傻子!”
“是喽是喽,”商会计一听尹秘书发火,心里面一阵窃喜,赶忙附和,“我也是觉得不妥,大白天的,我也听到过一些传言……”
“听到传言,听到什么传言了?”尹秘书问。
“魏支书和史美兰的事情,还有大中午的,他到乐老弯家干什么,被砍屁股了?”商会计有些试探地嗫嚅着说,他还拿不准尹秘书的立场。
尹秘书有些光火,说:“那些传言目前看来都是捕风捉影,史美兰看得起他啊?没得证据。另一方面,魏支书也不是不讲政治的人,乱搞男女关系,是要遭处分的,所以他和史美兰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要讲政治,顾大局,”尹秘书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至于他到乐老弯家去,被乐老弯拿刀砍了,这个事情先不要下结论,你带人去摸清楚情况再说,如果是魏有德有不轨行为,作风不正,组织上是要严肃处理他的!”
“好的,领导,不过我认为有德支书大中午的在乐老弯家光着屁股挨刀,是有问题的。”商会计小心翼翼地继续试探着,并强调“光着屁股”。
“光着屁股?你怎么说他是光着屁股挨一刀的呢?”尹秘书先前没有注意,这下似乎才引起警惕,也来了兴趣。
“是这样的,我给领导汇报,他跑到大队部来的时候,是我给他紧急用围巾扎住的伤口,外边的裤子好好的,一点都没有烂,内裤也是好的。”商修权揉了一下凸凸眼说。
“这个魏有德,如果真是这样,他就有麻烦了!”尹秘书的话语里愤愤地,也有些惋惜的味道。
“那……要不要给王特派员电话报告一声?”商会计吞了口口水,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我已经通知民兵集合……”
“要报告,要报告,当然要报告,他是公安特派员,这种事情归他管,你给他打个电话吧。”尹秘书说。
放下电话,商会计轻轻嘘了一口气,摸出手帕将自己那个饱满而又白净的额头上的冷汗揩干净,这才给王特派员打电话。王特派员的意见和尹秘书差不多,不过他对于魏支书在乐老弯家中刀的事情比起尹秘书来要格外重视,王特派员说:“当初摘掉乐老弯地主分子的帽子,重新定他家的成份就有些操之过急,好在帽子又重新戴回来了,这个事情分明就是还没有完全改造好的地主分子对我们革命干部的一次赤裸裸的报复行动!对敌人不能仁慈,不能手软!”
“是是,嗯嗯!”商会计对王特派员的说法感到不爽,但是又不敢顶撞,只能哼哈着,他知道魏支书对王特派员的女儿是照顾有加的,王萍萍只是在哈巴大队第四生产队挂了一个空头户口,人影子从来都没有到哈巴的地界上来过。
王特派员隔着电话感觉到了商会计的不爽,为了安抚安抚他,语气一转,又表扬了他一番,说:“小商呀,你的觉悟是很高的,你能在魏有德受伤期间主持哈巴大局,及时向公社报告,说明你是很能干的,有能力的,讲政治的,我们对你也是寄予了厚望的。”
商修权一听,有了一阵小激动,声音都颤颤的,说:“谢谢领导,谢谢领导。”
“对乐老弯的摘帽,又重新给他戴上,体现了什么?体现了我党宽严相济的政策!这也是一次政治试验,政治检阅,说明什么?” 王特派员停顿了一下。
“说明什么?”商会计有些不明白。
“说明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 王特派员声音严厉。
“好的,好的,我明白了。”商修权说,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唇。
“哈巴大队的事就靠你了,你抓紧,我一会儿带人来接应你!”王特派员声音变得婉转。
屋外的大坝子传来了杂七杂八的吵嚷声,转头望去,一大群人,提着冲锋枪或者握着三八式步枪的民兵,有好些个就围在门外,只是看见他在打电话,才没有进门来,在门外等他,于是他对着话筒大声表态说:“领导放心,民兵们都来了,我们马上出发。”
“好的,务必注意安全。”王特派员挂断了电话。
放下电话,商会计的心中也就有了谱谱,高层不愿意理论魏支书和史美兰之间的事情是很明确的,但是,对于魏支书在乐老弯家中刀的事情还是大有文章可以做的,虽然尹秘书和王特派员都有保护魏有德的倾向,颇让商会计小有失落的感觉,不过,保亦有度,尹秘书是倾向于实事求是的保,王特派员是无原则的保,这样看来,还是可以见机行事,整一些小手段的。如果魏支书的事情闹大了,想保也保不住,到时候尹秘书王特派员都会想方设法撇清自己与魏有德的关系,这是人之常情,特别是王特派员,严格地说,他仅仅只是县公安局派到各个公社的联络员之一,还不是公社的在编干部,因此,对于办坏魏有德在乐老弯家中刀被伤害的案子,商会计还是信心满满,充满希望的。
锁好门,商会计走进大坝子里,集合起民兵,杀气腾腾的就朝乐老弯家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