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么原因,也不知道何种力量,背着弧剑竹,鬼使神差似地,居然促使于馨毫无羞涩之感就把那条染红的白毛巾交给了弧红梅。
弧红梅倒唰地脸红,好在她的脸看不出红色,她怜爱而且歉意:“好姑娘,我不是这意思!”
于馨笑答:“可我是这意思!”
弧红梅“大方”收下,像一个古老的家婆验收儿媳一项崭新而关乎千秋万代的作业,满意地说:“小于,这是你人生画的第一幅彩色图画,我一定替你保管好,当然,你随时可以取回。”
“梅姨,我要它干吗?你就永远帮我保管吧!”于馨认为,送给梅姨,她的任务就完成了。
“真傻!”弧红梅心中数落她,又自言自语,“我的人生已经证明,芸芸众生,傻人自有傻福。”
……
弧剑竹在莲花小区租了一套三室两厅商住房,他认为没那么快离开故乡,住宾馆又有诸多不便,更没有一个家的感觉。
……
弧红梅私下问:“小于,老弧表现如何?”
于馨涨红了脸:“阿姨,……反正我喜欢他。”
弧红梅寻根问底:“你早就盯上他,有预谋吧,和阿姨说一说,你什么时候爱上他?”
于馨也就慷慨回答:“三年前冬季,我去会展中心实习,刚好碰见他,日已偏西,他提议请我们到地王大厦吃晚饭。饭后,我看他与众不同,要了他一张名片,他居然没有名片,加深了我印象。我就记了他办公室电话,他那时候不肯告诉我他的手机号码。深圳藏龙卧虎呀,真有意思!”
“他可能早就忘了你。”
“肯定!他又从来不接办公室电话。然而,我记得他就行,他终究跑不出我的手掌心。时间证明我的正确。”于馨握住拳头,开心地笑。
“鬼精灵!也不怕掉落深渊?”
“我要对他做全面调查呀,何况一个大叔!可他存世的资料太少了,无从查证。开头,我只想进公司去上班,没有私心杂念。我不知道他单身啊,谁四十多岁不结婚?身后情人不排队才怪,一个上市公司的老总。后来我去面试,出了问题,我才直接闯北总裁办公室找他。阿姨,我要澄清,这一次是他先看上我爱上我的,是他先下手为强。他骗我去英德老虎谷漂流,他像老虎一样,过两天又强迫我回东风塔。梅姨,他以后欺负我,你要替我做主。”不知不觉,于馨把梅姨改为阿姨。
弧红梅听得心情激荡,眼睛发红,“你也投其所好吧,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他那里我可以控制,可我肯定,他不会欺负你。你呢?如今获取了所需,心满意足,就要珍惜,莫丢失,否则,像阿姨一样,人生就没机会了。”
于馨还沉浸在兴奋状态,“阿姨放心,我有一个清醒的头脑。”
“那就好!阿姨已经提前走进夕阳了,看到你快乐,我也就高兴,你生在一个好时代。真羡慕你。”
于馨点点头,她惊讶地觉得自己真的依赖她了,虽然她说话有时还生脚生爪、不留情面。
弧红梅拿出早已准备好了的礼物,一个贝壳镶嵌的木匣子,一块红布,一层层打开,谆谆嘱咐:“小馨啊,你也看到,阿姨家徒四壁,没有什么上等的礼物送给你,这只手镯,我也不知道什么材质,绿油油地,可能错不了,是外婆送我妈妈的,往回看我人生,已经空荡荡,今天转赠给你,希望你才是它真正的、合格的主人。”
“阿姨,不合适吧!”于馨接过手镯,仔细端详,忍不住热泪夺眶。
“来,阿姨帮你戴上!”弧红梅倒一点弧剑竹送的橄榄油,在于馨左手腕、手背擦拭,然后把手镯慢慢推进去,兴奋不已,“手镯就是为你定做的,绝配。小馨,既然戴上去了,以后就不能再退出来。玉在人在,它能保佑你一生平安。”
“阿姨,我决定认你为干妈!”于馨突然脱口而出,觉得唐突,补充,“不是为了手镯。”
“真的!”弧红梅泪水汪汪,边擦边说,“我知道。你要什么样的手镯,剑竹都会买。”
“母女俩”紧紧拥抱在一起,弧剑竹刚好跨进来,吓了一跳,弧红梅擦去泪水,也不尴尬,开玩笑打趣说:“这一来,他就要吃亏了。”
听完故事,弧剑竹嚷嚷:“我也要!”
“你慢来一步。”
弧剑竹转题说:“在宗族的场合,我叫你姐;在私下地,我让小于叫你妈。”
“这不是废话吗。”弧红梅捶他肩膀,还是充满力量。
“梅姐!年底你抽出一个星期时间,我安排你去广州做植皮,保证恢复你本来漂亮的容貌。”
“馊主意!难道我现在不漂亮?若你看不出,就是有眼无珠。你倒退了,你虚荣了,你庸俗了!何况我这样子,丢了,马上就可以找到。”
“梅姐骂得对。”
“叫岳母!”
三人同时哈哈大笑,凑足了一台“悲欢离合”。
弧剑竹突然才记住似地,从公文包拿出两张像片,那是于馨和弧红梅的像片合影,说,“我那个村支书表弟碰上徐朝气老师,代拿了回来。”
她们接过:那是一张艺术品。
“我喜欢!”弧红梅说。
“我也喜欢!”于馨随着说。
……
弧红梅也忽然想起一事,催促他:“剑竹,哑妹守护东风塔的事情为什么还没有批下来?哑妹已经跟我上班了,我已经答应到发展公司上班,不能拖延时间。”
“属哪管?”
“园林局、文化局、镇政府、村委会……”
“这座塔是虹村的,自己老人组管不就行了吗?”
“没组织、没纪律,枉你还是一个大学生、公司老总。越多人管,说明东风塔今非昔比,不仅是虹村的东风塔,也是虹桥的东风塔,大家的东风塔!”
“接受批评!我现在、马上就打电话给任务必,请他出面过问一下这‘鸡毛蒜皮’之事。”弧剑竹应承,又提要求,“梅姐,我们已租了房子,请你一起去帮我们挑选眠床吧。”
弧红梅愉快地答应:“我去!”
……
夜里十点了,于馨垫高两个大枕头,半躺在红木床靠背上,朝弧剑竹提醒说:“你若有空了,继续你昨天晚上的故事。”
弧剑竹也把双脚伸入棉被,左手盘过她的脖子:“好啊,今天晚上,我们终于有一个家的感觉。”
于馨一边欣赏手镯一边倾听,回答:“四海为家,不必强求。赶快讲你的故事。”
她越发强烈地想知道他的故事情节的发展和高潮,手镯也许起了作用。
弧剑竹吁了一口气,继续昨天晚上的话题……
“我被三羊公司开除后,我倒是没有仇恨公司,仇恨的是那个川籍主管,是他掏三千元抢走了我的梅姐、我的爱人、我的青梅竹马,我能服吗?
“我住在冰冷的桥洞,冰冷生硬,翻来覆去,夜不成寐。不服又能怎么样?梅姐为情所困,已经彻底断了我的后路。为了躲避被撵被抓,我四处漂泊,东西南北,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有时候几乎饥肠辘辘、走投无路。
“这时候,菊阳也和我闹翻,不来往了。他仗着手头有几个臭钱,人前人后,肆无忌惮地教训我。然而,谁都可以教训我,唯他不行。在我孤独无助的时候,任务必再次找到我,施以援手,我才终于生存下来。苦难二字,有时候就是一块人情试金石。
“不久,任务必托熟人介绍我进飞亚达钟表厂,终于有了吃住的保证。
“正当我开始新生活、春节临近的时候,传来了梅姐引爆煤气罐的灾祸。我几乎五脏俱焚,肝胆欲碎,然而我又有什么办法?束手无策,我的悲哀就悲哀在这里。
“一点信息都没有,诸如梅姐伤势如何、人在哪里?
“这一次回来我才知道,她伤的比我想象的严重十倍百倍。也许时间的清洗,她的伤口己经逐渐淡化,能活着才是硬道理,毁不毁容已经是次要的。可为了活下来,梅姐要有多大的勇气,不佩服不行。所有的误解、莫须有、人言可畏就是暴风骤雨、刀霜剑雪、迎面而来……”
于馨侧身问他一个同样要知道的问题:“干妈为什么要自杀?”
“她发现了川籍主管的秘密,不该发现的秘密,那个川籍主管已经有了老婆,和两个孩子。”
“坏蛋一个!”
“骂也没有,现实如此,残酷无情。反正梅姐已经上当受骗了,世上没有后悔药。然而,梅姐的自杀是走上一条不归路,同归于尽又能收回什么?多谢老天有眼,东风塔显灵,梅姐只受皮肤伤。三千元惹的祸,我也是分文屈死赵匡胤,就是如此,可人家是皇帝,所有苦难均可镀金。”
“那不便宜了那小子?”
“可恨的是,那家伙居然安然无恙。”
“后来听说,梅姐回家了!我从此失联,也赌气,从此在心中和她割开一条河谷,楚河汉界。我也只顾拼命赚钱,改名弧光,和所有老乡断了联系,以至后来有人传说我偷渡溺亡,强行终结了我的‘生命’。”
“我倒成了那个摘桃子的人。”
“小于,不甘这样说,你是一个优秀的姑娘,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莫名其妙地爱上你。带你去英德漂流,我是强你所难。我害怕你在我面前昙花一现。我也为自己的这样感到痛苦、迷茫和自责,因为我二十多年的铁人形象会土崩瓦解。最后,我还是选择了你,‘霸占’了你。我向你道歉,我太自私了。你至今还不知道,我是不是骗子,是不是资不抵债,是不是东风露的总裁?”
“我愿意和你回虹村种田、养鱼!”
“一言为定,不能反悔。”
“拉钩……”
睡不着,讲的多了,弧剑竹提议上天台看星星,纵使月亮已经走了。
他俩依偎在一起,弧剑竹指着头上的天空说:“你看见对称两个差不多亮的星星没有?”
“是不是牛郎织女?”于馨抬头问。
“是的。”
“如何辨识呢?”
虹村有一首童谣可以做依据:“牛郎牵儿在两旁,织女抱子在胸前;一年一度鹊桥会,儿子长大银河知。你仔细看,他们的左右前面各有两个小星星。”
“看到了看到了!”于馨高兴得又拍又跳,异常兴奋。
“银河又在哪里?”
“牛郎织女星的中间,很多小星星形成雾状的那一条大河,书中叫银河系,别看那些星只有针头大,都是一个个太阳。”
“太阳又怎么看?”
“这个就容易了,那些能闪烁光芒的就是。”
“那和我们有关系的太阳只有一个。”
“原因那些星球离得太远,光线没办法投照到地球。”
“我知道了,远亲不如近邻。”
“说得好!”
……
虹桥的天空,宛若一块青出于蓝胜于蓝的丝绸布匹,而成千上万的潮州姑娘在上面绣上了无数金光闪闪的星星,答谢这个千载难逢的天地之恋,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这也就是家乡的传家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