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泥在礼拜天这天中午睡了午觉,下午三点多钟,她独自驱车赶往王丽芹家。这时王丽芹已在电话中催促了她两次,她迫切想见到春泥,春泥也怀着同样期待的心情,即将同好朋友相见让她的心情无比地喜悦、欢愉,一路上她的心都在欢快地跳跃着、歌唱着。但春泥开车并不在行,还好到王丽芹家仅有不到一个小时的路程,但她仍有点紧张不安,这促使她驾车更加小心翼翼,本来张海民说要送她的,到时候等她回来的时候再去接她就可以了,但春泥考虑到明天张海民还要上班,来回开车难免会休息不好,况且也麻烦,她也想自己多开开练习一番,这样就会熟练地驾驶了,熟能生巧,不是吗?最终,春泥坚持自己开车来了。她目视前方,在公路上不敢有半点的马虎,不时有车辆从她的车旁疾驰而过,道路两旁的杨树飞快地向后退去,等她驶出了开阔的省级公路后,继而她驶入了一条道路狭窄的乡村小路,这条路显然是这两年才修过的,几年前这条路仍是一条土路,而如今已是一条水泥路,但路面并不平整,不时有坑洞。春泥不由自主地放慢了开车的速度,神经也自然地松弛了下来,她开车经过了一个个村庄,村庄零零散散地坐落在道路两旁。她看到道路两旁栽种着柳树、槐树、女贞子,女贞子树上正挂着翠绿色的果实。有一只灰色的狗趴在树荫下吐着舌头,车子从它身旁一闪而过,而它却无动于衷,似乎早已见惯了这样来来往往的情形。田间种植有大片的玉米和花生,它们才是这片土地天然的主人,对骄阳无所畏惧,骄傲地疯长着,正迎接着丰收的喜悦和农民们的欢颜。世代生活在这里的农民,早已与厚重的土地融为一体,他们长年劳动,辛勤耕耘,无怨无悔养育着自己的儿女,与村邻欢歌笑语,他们生在这里,盼望着能够在自己的故乡寿终正寝。看到朴素的乡村美景,春泥不禁想到了自己的父辈们,但当她低头的瞬间,她看到了仪表盘上出现了两个红黄交替的故障。
春泥赶紧把车停在路边,面对这两个突如其来的故障,她一时焦急地不知所措,她从没有遇见过这种措手不及的问题,也不具备修理车的任何技能。她第一时间把故障拍成图片,发送给郑继开,希望他能帮助她排解出现的问题,化解心中的不安。春泥内心紧张不安,她走下车绕着车子仔细查看了一圈,显然并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的问题。车外一阵阵的热浪,此时的道路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行人的身影,她的心头瞬间掠过一丝恐惧,她赶紧上了车,关好了车门,系好了安全带,其实这一连串的动作并没有带给她任何安全感。她听到手机微信传来的声音,郑继开在收到她的信息的第一时间内像往常一样迅速地回复了她,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任何联系了,但一切好像并没有丝毫的变化,那些虚幻的文字让他们之间的距离变得毫无概念,相距千里抑或近在咫尺,也亦变得模糊起来,这本就是他们相识的最真实的状态,尤如树木要根植在泥土中才能变得高大,河南鹰城的玉米不出意外总是在农历八月下旬结出饱满的金黄果实,果实弥漫着香甜的气息,闪烁着丰收的色彩那样。
“方便接听电话吗?我打电话告诉你吧,这样更容易解释。”看到郑继开这样的消息,春泥一时感到诧异、吃惊不已,十几年了,也许是更长的时间,他们从来没有用真实的语言交流过,她怀疑过吗?疑惑过吗?或许这早已如有序的四季轮回,如天空中漂浮的白云。这要紧吗?这有什么关系呢?这早已成为一种根深蒂固的,固有的一种一成不变的方式。“我当然会说话。”春泥回复了一句答非所问的消息。当熟悉的电话铃声响起,春泥从不习惯拒绝接听电话,即使是被不同人标注的恶意电话,她都会接听得又快又客气,这熟悉的电话铃声像一位体贴的知己一样已伴随她多年,但这次电话铃声仿佛静止了一般,一种异样的悸动的感觉浮上她心头,占据了她的整颗心,超越了她的理智和自我,她甚至短暂地忘记了自己目前所处的境地。她从一种肉眼可见的困境跌入到另一种任凭哪个女人都无法控制的突如其来的情感困境。她怎么能产生这种可怕的不健康的念头呢,她一向珍视他们之间的情谊,任何不纯洁的念头都将打破她心中完美的神圣的晶莹剔透的友谊,她一想到她是一个有丈夫的女人,一想到孩子对着她呼唤“妈妈”这世界上最优美的词语,她就觉得羞愧难当。她茫然地一动不动地盯着手机,茫然地听着熟悉的虚幻的电话铃声,在电话即将挂断的一秒钟内果断地接听了。她迅速地调整了自己的心态,力争表现得若无其事,让仪表盘上的肉眼可见的故障,让车子的实实在在的困境再次充斥她凌乱的内心。郑继开的声音优美动听,柔和流畅,清晰悦耳,他从多个方面提出解决方案,经过他的一番耐心的、详细的、无可挑剔的指导,春泥最终排除了两个故障中的其中一个。但解决问题的过程并不是轻而易举,就像一位善良的极其耐心的老师给懵懂无知的一个小学生讲解问题那般,“我正开着车,信号果然不好,我需要把车停下来,停在马路边。”他说,“你在听吗?”“能听见吗?”“是我的手机信号不好吗?”中间他多次穿插这样的疑问,春泥从听到电话铃声响起的那一刻心就突突乱跳,从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起自始至终就无法集中自己的思想,她陷入苦恼的境地却不自知,浅显易懂的问题因她的心神恍惚变得错综复杂,难以理解,尽管她做了最大限度的调整。随后,她一贯的清晰可辨的自己浇筑的固若金汤的理智战胜了眼前的困境,她坚信他们的关系仍然像以前一样,他们之间的友谊仍如明亮的水晶一般晶莹剔透,文字和语言在表达任何情感、传递任何信息时,本就如出一辙。她把她说的流畅自然的当地方言,改成蹩脚的普通话,这种普通话她记得她只在大学时偶尔说过,那时来自全国各地的大学生初来乍到首都北京,为了能够保持交流顺畅,大家都会不由自主地说起普通话来,有很多学生来自乡村,普通话没几个人说得地道标准,但青年人都勇敢、善良并善解人意,谁都不笑话谁,而此时,春泥只希望郑继开能够听的足够清楚和明白。“你不用改成普通话,你那里的方言我能听得明白,我觉得挺好听的。”他这样对春泥说,“你怎么有点喘气?”他问她。她这才发觉她确实有点气喘吁吁的,她再次茫然若迷地走下车,近乎神思恍惚,绕着车一遍一遍焦急地漫无目的地查看,忽略了她对修车一窍不通的铁一般的实际情况,最后她依偎着车门,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寸步难行。她看到远处的村庄在玉米禾苗摇摆的缝隙中隐约可见,禾苗在滚滚热浪下无精打采,一只灰色的兔子在道路中不紧不慢地跳跃着继而隐没在密密麻麻的田地中,这时突然一片乌云密布,仿佛要遮天蔽日,其实老天爷只是短暂地莫名其妙地发发脾气,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她看到骄阳重新从乌云中重新露出得意洋洋的笑脸,沿着令它骄傲的一成不变的轨道偏西,它的金黄色的光辉仍残酷地炙烤着大地上的一切。她的额头浸出心急如焚的汗珠,手心中也是汗津津的,“天气真的太热了,出了这样的故障,我一时焦灼、担惊受怕,不免乱了分寸。”她这样平平淡淡的、强装淡定的对气喘吁吁的解释可谓合情合理,足以匹配他任何语言上的疑问。“第二个故障完全不影响驾驶,等有时间去附近的专业修车店,最好是4S店一趟,一会你只管安心开车就好。”郑继开说的自然而然,犹如云淡风轻一般。“你不会笑话我吧?”“怎么会呢,你是新手,遇到问题紧张不安再所难免,我们需要的就是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自始至终,春泥感觉他心态平静得犹如四平八稳,内心淡定自如得犹如0级的静风,他的言语如清晨的露珠般晶莹动听,循序渐进地帮助春泥解决了一个肉眼可见的扎心的难题。在这样的对话中,她觉得他就站在她的面前,春泥像往常一样想像了一番郑继开的样子,几年后,当他们真正地见面时,她觉得他就是她心目中多次想象的样子,与自己想像得分毫不差,完美得犹如人间长着翅膀的天使。“就这样吧,你怀着身孕,开车时注意安全,一路顺风。”“谢谢你,祝你一切安好!”应有的周到的礼貌的言语再听到“就这样吧”四个字时瞬间袭击了她的心,距离仿佛是第一次这样无情无义,第一次将她和郑继开分开似的,他那独一无二的声音和他的温暖、鼓舞人心的文字一样成了她今后漫长岁月中的永久回忆。有时,它们多次沉浮在春泥的梦境中。有时,它们浮现在春泥清晰可辨的现实生活中。它们犹如圣洁的花朵,花瓣会随风雨飘零凋落,但醉人的花香伸入到天际,独特的香味将刻骨铭心。春泥不知怎样走上了车,坐在驾驶座上,透过光洁透明的玻璃,她看到一只飞鸟在禾苗的绿色波浪上空盘旋着向远处飞去,它渐飞渐远,小小的身躯消失在茫茫的天际,没有留下任何的声音。春泥想起那天和林慧慧一起在超市中偶尔看到的那句话,“我的朋友,你的语声飘荡在我的心中,像那海水的低吟声,缭绕在静听着的松林之间。”难道只有天真的诗人才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享受天赐的友谊圣水,登上闪耀的令人生畏的神圣的真挚的宝座?直到这时,她仍执迷不悟,再次固执地、自欺欺人地把任何女人都无法拒绝的突如其来的感情当做友谊,把友谊当成了另一种情感的挡箭牌。“不知道为什么让我遇见了你,在这样的茫茫人海里,在这个浩瀚无边的茫茫天际里?”
春泥见到了王丽芹,两个女人同时留下了激动的泪水。“春泥,你终于来了。”王丽芹说。这是好朋友久别重逢的一种极其正常的喜悦状态,她们深情地拥抱,彼此握手,像孩子一样原地转了两圈,继而她们开怀大笑。王丽芹身上穿着时尚的带花的连衣裙,脚上穿着至少有5厘米高的红色高跟鞋,她化了精致的妆容,眉毛是精心修饰过的,口红是当今流行的豆沙色,使她的嘴唇显得更加饱满好看,也把她端庄的肤色衬托得更加优雅。从她时尚的穿着,高贵的打扮,春泥理所当然地认为王丽芹已经过上了一种称心如意、幸福美满的生活。几年前医院阴暗的一切,应该随着不可逆转的岁月消失了,永远地抛在了她的身后,被她踩在了脚下,她同以前真是判若两人。她的一双可爱的儿女瞪着眼睛好奇地看着她们,王丽芹说女儿牛欣怡已经上五年级了,上次春泥记得王丽芹说过她才读二年级,如今已经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她的儿子牛明明也已经一岁多了,王丽芹充满爱抚地望着她们,满眼都是母性的爱意和柔情,闪着充满希望的光芒。小儿子拉着母亲的衣服,春泥抱了抱他,只是一会,他就从春泥的怀里挣脱了下来,他还认生,再不让他下来他就要哭出来了,春泥对他来说完全就是个陌生的不速之客。
王丽芹家没有太大的变化。大门外是一大块赏心悦目的菜园,种着当季的蔬菜,茄子、豆角、西红柿都长势很旺,豆角已经长得长长的,紫色的茄子露出灿烂的笑脸,西红柿也笑得咧开了嘴。菜地里还种着各种花,尽管地方不大,但品种还不少,有鸡冠花、指甲花、大叶芦荟、仙人掌,它们的长势也极好,尤其是鸡冠花紫红的颜色色彩鲜艳明亮,骄傲地挺立着,犹如火红的玛瑙,散发着独特的魅力。进入大门就是宽阔的院子,坐北朝南的是一排五间的青砖红瓦的正房,东侧是两间偏房,用做一家人的厨房,院子里的地面铺着统一的灰色的地砖,宅院里被勤劳的主人打扫得一尘不染,大门口东侧一条温顺的黄色的老狗卧在那里,衰老的眼睛闭着,好像对院子里发生的一切不足为奇,仿佛对自己一成不变、衣食无忧的生活并不满意,的确它这样的生活也只能算得上得过且过。院子里还养了几只羊,由于天气炎热的原因,都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进入正屋,中间一张红色的桌子上摆放着祭台,有一根燃烧一半的蜡烛,有几根香,几个盘子里摆放着苹果、香蕉、桔子等一些贡果,贡果前面摆放着一尊神位,春泥不认识这是哪个神仙,但总感觉有点害怕,这是一个信仰气息浓厚的家庭,人生总是要有所畏惧的,因为人们无法摆脱生活中种种不寒而栗的情形,所以,从宗教上他们寻求内心的安宁和安慰,这些无可厚非,也是人之常情。当人们跪在神灵面前时,不知是向神灵求得慰藉还是向命运低头呢?春泥在看到王丽芹家摆放的神位时,内心突然发出一种这样微弱的声音,她赶紧避开这种想法,觉得这种想法似乎有种大逆不道的感觉。但她在王丽芹家今后住的这几天中,她看到王丽芹两次跪在神位前,当王丽芹这样一个曾满怀期待、美丽善良、且讨孩子们发自内心喜爱的人民教师,闭上眼睛,虔诚地跪在祭台前,嘴中念念有词时,春泥觉得王丽芹已经向她的人生和命运屈服了,她渴望神灵给予她千疮百孔的人生继续前进的动力,而在几个世纪以前,伟大耀眼的东方和西方不乏学者提出通过信仰并不能得到救赎的观点,但对于苦不堪言的人们来说,有谁会相信呢?
王丽芹端出大个的桃子招待春泥,并慌里慌张地切了一个又圆又大的西瓜。她递给春泥,春泥把西瓜递给了王丽芹的女儿,牛欣怡正在写假期作业,她很安静,在春泥递给她西瓜时莞尔一笑,并礼貌地轻声说了句“谢谢,阿姨。”她拥有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发丝柔顺,梳成马尾状,带着一朵金色的蝴蝶结。她的眼睛明亮得星辰一般,闪动着纯真、青春,但稍微差涩的光芒。但她很瘦弱,身材纤细,不仅让人联想起刚刚栽种在泥土里的小树苗。她夹上书本,征得母亲的同意后开始吃西瓜。牛明明这会恢复了小孩的自然快乐的天性,他吃着母亲喂他的西瓜,露出满足的、无拘无束的神情。但他并不安稳,一会跌跌撞撞地跑到姐姐的面前,也不说话只是站在姐姐身旁,一会又摇摇晃晃地跑到他母亲身旁。为了能让儿子吃得认真王丽芹只好抱起儿子,让他坐在她的左腿上,她看着他,满怀爱意地说道,“你看我这个儿子,调皮得很,但他很可爱,不是吗?”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春泥说,春泥一眼能看出,王丽芹非常喜爱这个幼小的孩子,甚至有点溺爱,她那满眼一览无余的无法遮掩的无限的温柔和她不时爱抚孩子的动作足以证明她爱他。“孩子爱动,活蹦乱跳,生龙活虎是他们的天性。明明身体健壮,真是可爱得很。”王丽芹脸上浮现出满足的笑意,“我希望他长大后能成为真正的男子汉,对家庭担当、负责。”“当然会,你有能力教导他,家庭教育至关重要。”听到春泥说的这句话,王丽芹低下了头,好像是刻意避开春泥的视线似的,她陷入迷茫彷徨的境地,一时如坠入云雾中,但春泥只顾着逗她的儿子牛明明,并没有注意到王丽芹的变化。“我会尽力,但我有时也会提心吊胆,但愿他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谁能预料未来的路呢,他的人生还长着呢,而人都是会变的。”此时春泥和王丽芹感同身受,她天真地以为王丽芹当下说出的话只是作为一个母亲的担忧,她自己也是一个母亲,而母亲总会过度操心孩子的当下和未来。令春泥没有料到的是,在王丽芹说出的满是渴望的话语中,在她光鲜亮丽的外表下,在她固执的坚持和强烈的忍耐中,她的言谈举止只是对她无奈婚姻的呼唤,那个形同虚设,早已破碎不已的婚姻,但她却紧抓住不放。当然,在中国,甚至在世界范围内,她不是这样的唯一的女性,她也并非不聪慧美丽,但命运的确如此磨炼着她,她脆弱的委曲求全的一颗心如同被一场狂风暴雨吹落的娇嫩的花瓣一样变得支离破碎,既而被污泥吞没,而她却找不到人倾诉衷肠,她对她满身的伤痕累累总是遮遮掩掩并缝缝补补。
她们愉快地交谈,谈话无拘无束。牛明明玩着一辆红色的玩具车,但他并不能玩太久,他一会儿跑到院子里,院子里很热,尽管院子里喷洒有灭蝇药,墙角放有粘蝇纸,但苍蝇和蚊子还是肆意乱飞,王丽芹心疼儿子,唯恐他被蚊虫叮咬,所以就呵斥他,他有时只好委屈地跑向母亲的身边,但他一会就会把委屈抛到九霄云外,又欢快地跑开了,对母亲的呵斥也置若罔闻。王丽芹只好由着他,但绝不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王丽芹对牛明明可以说是百般呵护。小孩子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玩耍尽管不止一次打扰到她们两人之间的谈话,但他活泼好动、纯真的欢乐性情仍让她们两个成年人心生欢喜。她们谈到了这个家里其他的人,表婶和表叔每天很早就出门,他们到集市上贩卖水果,看着三轮车里的水果逐渐减少,他们的心中就充满了成就感,当然有时他们会出去一整天,那是因为在集市上水果没有卖完,他们会到附近的村庄叫卖,这就是他们一天的日常,他们靠这个赚钱来养家糊口。早出晚归、不辞辛劳、朴素的生活、不服输的性格、对生活的热爱,使得他们无惧人生的风雨飘摇,这也是他们这代农民真实的写照。“牛得岭呢?他现在在哪里工作?”春泥记得他,他是牛得源的弟弟,记忆中他在上学读书时,总是带着一副巨大的黑框眼镜,使得他原本的大眼睛显得更大了,他总是一副文质彬彬的书生气息,他天姿聪颖,身材高大只是身体单簿。哥哥牛得源读书成绩不好,很早就辍学了,而他无疑成了全家人的希望,父亲母亲都期望他有个大好前程,将来能坐到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父亲牛自强尽管认不得几个字,但他对自己从不自暴自弃,他把自己没有文化归为时代的因素,像他那一代人有很多不认识几个字的人,况且他们家世代为农,这是一个不争的令他引以为傲的事实,“农民自古以来都是靠自己勤劳的双手养活自己的,这不丢人,丢人的是那些不劳而获的人。”他这样说。他与村里的邻居相处融洽,这完全归结于他彬彬有礼、竭诚待人,这是他引以为傲的另一个品质。“唉,太可惜了。”王丽芹在谈到牛得源时,不无感叹地说,“去年大学毕业,他找到一家单位的文职工作,听说薪水待遇还不错。你也知道,现在就业形势严峻,工作不好找。上班嘛,薪水会慢慢增多的。为此,全家人都很开心,尤其是爸爸妈妈,脸上总带着笑,人逢喜事精神爽。还有一个月,他就要去上班了,爸爸对他寄予的厚望也终于要变成现实的。谁能料到呢,这一个月却发生了一件翻天覆地的震惊全家甚至全村的事,他不可自拔地爱上了村西头的一个寡妇,还带着一个三岁多的小女孩,哎,世事难料吧。”说到这里,王丽芹停了下来,春泥也是惊得目瞪口呆。我们总想走上一条平坦的、约定俗成的康庄大道,然而很多人总会另辟蹊径,让他们的亲人猝不及防。“爸爸妈妈百般阻止他,但他却认定了那个寡妇,在这件事上丝毫不退让,他很倔强。寡妇家有蔬菜大棚,他跟着学习栽种和经营的业务,成天一心扑到那个寡妇身上。上班的事早已成了泡影,他说他要娶她,给她幸福,不让她受到丝毫的委屈。他还说,寡妇就应该受人指指点点吗?命运已经给了她一次最无情的打击,现在我爱她,我要给她幸福,和她结婚。反正说什么也晚了,你说,凭他的条件,他是不是应该得到更好的呢?”在春泥的传统观念中,在她固有思维的指引下,这个带着一个小孩的寡妇当然不应该是牛得岭最好的选择,但婚姻中什么是一个人更好的选择呢?她也说不清楚,内心无法有一个固定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