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州,是中国唯一一座被黄河横穿城区而过的省会城市。兰州因黄河而广为人们所熟知,黄河也因兰州而变得更加魅力无穷。
横架在黄河上面的一座座大桥,连接着繁忙的城北和城南。其中,中山桥更是所有黄河大桥里面最古老也最漂亮的一座,也是唯一一座只允许行人徒步穿行的兰州黄河大桥。
中山桥又叫黄河铁桥,已有上百年历史,是曾在战斗中保留下来的历史遗迹,现已成为兰州市的一大著名景点。
外地人来兰州,首先要去的地方就是中山桥,在中山桥上面可以俯视浑浊而磅礴的黄河激流,可以聆听大渡轮悠远浑厚的汽笛声,可以观看快艇迅速飞过河面而激起的道道浪痕,可以看成群的鸽子在头顶穿梭。
经年累月,铁桥的三角支架上面已经垒了一窝又一窝鸽巢和鸟巢,它们见证了中山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沧桑变化,也见证了奔涌不息的黄河水如何缓慢而迅捷的把时光从人们指尖划走。
一年四季很少下雨的兰州,今年秋天居然奇迹般地迎来了它的雨季,淅淅沥沥的小雨已经下了三天三夜,完全没有要停的意思,这在兰州是不常见的。
雨对于长期生活在城市中的人们来说,并没有太多利益牵扯,有的只是情感上的起伏跌宕和“为赋新词强说愁”的一缕诗意。
就拿现在来说,秋雨绵绵只能引起兰州人的一句“一场秋雨一场寒!”或者“哇哦,今天空气真新鲜。”而对于长期生活在农村的人们来说,雨的意义就截然不同了。他们自身的喜怒哀乐和雨是密不可分的,毕竟他们是靠天吃饭。
自从搬到兰州以后,我就住在中山桥头南面的木塔巷里面。
木塔巷处于西关十字的重要位置,算是兰州的中心地带,房子距离中山桥不过一百米路程。
这样的居住条件,对于我来说,已经心满意足了。虽然每天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不免有“喧闹”之嫌,但到晚上也会安静下来,住的时间长自然就习惯了。
每天吃过晚饭,我都会去黄河边上吹吹风散散步。
晚上的黄河以及中山桥和白天的又大不相同。
白天的中山桥只是一座铁青色的、静止不动的、冰冷的、孤零零的、没有人情味的铁架子,晚上的中山桥则是黄、粉、蓝、红等色彩不断变化的热闹非凡的充满活力的古建筑遗迹。白天的黄河只有一种颜色,那就是浑浊而厚重的黄泥色,晚上的黄河则是五彩纷呈的。
中山桥北面就是白塔山,夜晚的白塔山别具风情。山上所有的灯光都会打开,站在中山桥上看白塔山,好像一座座富丽堂皇的宫殿。特别是山顶白塔寺里面的白塔,放射出两道深邃悠远的光芒,好像两只眼睛一样不停地旋转观望,似是在守护着整个兰州。
我来兰州生活不过才一年多,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我已经彻底喜欢上了兰州这座城市,同时我也喜欢上了黄河,喜欢上了中山桥,喜欢上了兰州的小吃,喜欢上了兰州的一切……
我斜倚在床上无精打采地随意躺着,漫不经心地倾听着窗外滴滴答答的雨声,想起前两天母亲电话里唠嗑的一些琐事,我陷入了久久的沉思和回忆。
今年夏天,甘肃大部分地区都滴雨未降,有些背阴的山区偶尔下几滴,也是过山雨而已,地皮都没有下湿雨就停了,太阳出来片刻就蒸发殆尽,留不下一丝湿气。
这可坑苦了广大农民,他们都是靠天吃饭,一年到头就靠地里的几亩薄田来维持基本生活,若天公不作美,他们就会颗粒无收。
按理说下雨是最能让农民最高兴的事情,可是姗姗来迟的秋雨对于今年的庄稼似乎已经太迟了,农民的脸上自然泛不起任何喜悦之情。
春天,给玉米放种的时候就没有下雨,土里没有墒情,即使包了地膜,很多玉米种子还是没有发芽,大部分玉米种子都被活活烧死在了土里。
后来,很多人又重新补了种子,有些人甚至补了三四次,最终苗子是长出来了,可就是干巴巴的不长个儿,一株株玉米苗都像是得了侏儒症一样。
夏天,眼见到了玉米出穗的时候,可玉米杆还不到半人高,按照往常来看,玉米出穗的时候就已经有一人多高了。
很多阳面山区的玉米到了秋天收割的时候,还没有蒿草高,细细的杆子疏疏的叶,早晚天气凉快,玉米地看上去还有点绿意。到了中午,整个玉米地看上去白花花的,不仅颜色变淡了许多,就连玉米叶也卷成了芦苇茎,蔫不拉几的,简直不忍直视。
很多农民彻底丧失了信心,任它们自生自灭,不锄草不打药也不施肥。他们已经预感到今年的玉米大概无可救药了,已经没必要浪费精力和时间再去打理它们。
不单是玉米,今年的洋芋和小麦也不行。因为缺少雨水,什么庄稼也长不成,往年一亩小麦可以产六七百斤粮食,今年一亩小麦充其量也就打个一百来斤粮食,里面还夹杂着不少的瘪皮子。
洋芋也一样,虽然一坨一坨的洋芋蔓看上去很是汹涌澎湃,可根上就是不结果,一窝洋芋蔓挖不出三颗鸡蛋大的洋芋,不用说粜了卖钱,连自己吃的都不够。
对于我来说,母亲说的这些事既陌生又熟悉。我纵然已经在各大城市辗转生活了十多年,但我在农村生活的时间更长,农村给我的印记和信仰更为深刻和久远,是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却的。
不管是在城市买房定居,还是在城市找了稳定的工作结婚成家。我从来不以城里人自居,甚至不以半个城里人自居,我一直认为我是农村大山里走出来的根正苗红的农民后代,或者说我是名副其实的农村人。
当母亲唠唠叨叨给我说起这些事的时候,我感到无能为力,却又感慨万千悲天悯人。
我不禁思索起自己的人生来,自从工作以来,不知不觉已经快十年了。我惊恐岁月如梭,近十年光阴就这样蹉跎消耗掉了,反观自己却还碌碌无为一事无成。想到这里,不免悲从中来,愁肠百结。
我父母已经有很多年不种庄稼了,自从我上初中开始,父母就去了银川打工,十几亩地都给了村里人耕种。
转眼之间,已经二十余年了,现在他们年老体衰,不能继续留在城市打工,只能回农村老家养老。他们回来又闲不住,种地已经明显力不从心,但他们还是不想整天闲着无所事事,所以他们打算少种几亩地,以此来糊口,也可以消磨时间。
想不到今年刚回来第一年,就遇到多年不遇的大旱,庄稼不能说颗粒无收,却也算得上是惨淡经营。幸亏这些年农民都已经过上了相对富裕的生活,他们早已不为吃不饱饭而发愁,一年旱情不至于让他们挨饿,谁家的粮食都能吃个三五七年的。
因此,大家还不至于惊慌失措,有大难临头之感。
我这几年在碌碌红尘之中摸爬滚打,已经忘却了时间,忘却了自我,也忘却了初心,我就像那涨潮时候的海滩一样,任凭风浪肆意击打,而自己只能默默忍受。
对于现在的生活,我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厌恶,我和绝大多数普通人一样,每天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浑浑噩噩地过着一天又一天重复而乏味的日子。
之前,我不止一次地思考过自己以后该过怎样的生活,我以前也做过很多理想的现实的虚化的甚至是荒唐的梦。
然而梦终归是梦,就像“梦”这个字一样,林中的夕阳,既然在林中,夕阳自然是似有似无、忽远忽近、忽明忽暗、难以捉摸的。
试问哪个年轻人在正当的年龄没有做过几个美好的甜蜜的梦?做梦是他们那个年龄该有的权利。
农村和城市已然成为一个大众焦点话题。身为跨越了两个世纪的这一代人,我既是幸运的也是悲哀的,社会给我的机会虽多,但竞争压力也不小,任何事都有两面性,都是对立统一的。
有些人说城市压力太大,还不如回农村享受安逸清静的生活,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有些人则说城市就业容易,基础设施完善,生活方便。
在我疲于奔命的时候,我也想过自己是否应该回到农村,回到最原始的状态。
我也“想在山间有亩田,种花种草种清闲。”
我也想学一学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我也想学一学唐伯虎“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不愿鞠躬车马前,但愿老死花酒间。”
可惜事与愿违,我有太多的无奈,太多的身不由己,太多的束缚,最终我还是不能任性妄为。我只能和大多数年轻人一样,留在城市蜗居打拼。
理想和现实之间永远都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很多人都画地为牢,把自己永远圈禁在了这个牢笼里面,还自以为那是一片广阔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