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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贤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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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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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子座》连载

第一十八章 婚事

古成凤重新养了一头母猪,可母猪却不受孕,无奈之下,她把母猪卖了,买了两只猪崽回来喂养,本想喂肥后,一只用来出售,一只留着过年。可谁想到,猪崽喂到百来斤重的时候,其中一头竟然死了,连续两年都是如此。

我做石工的收入也一年比一年少。不是因为我的手艺变差了,而是一系列机器和替代材料进入了乡村。过去,人们磨豆浆、汤圆都靠手工,打苞谷面、绿豆粉得用磨子,如今,这些活儿都被机器替代了。就连砌阶檐坎、石院坝,也逐渐开始用水泥沙子,石板的使用也越来越少。

这段时间我们家的支出却在不断增加。老四石同礼从青龙中学辍学后,老五石同智又踏入了初中校门,老五刚毕业,老六石同信紧接着又入学了。老六的费用比前面几个孩子都要多很多。这不仅是因为学杂费的科目增多、金额变大,还因为他住宿得租房。

以前,学生们睡在学校的木楼上,虽然上下楼的木楼梯有些陡,两排长长的通铺也显得杂乱无章,用木板和稻草简单围起来的四周,难以完全挡住凛冽的寒风,但不用自己掏一分钱租金。可老六入校的第一个学期,有一天早上醒来,学校操场竟然出现了一道长达百米的裂缝,最宽的地方有五六寸。

县里的专家前来查看后表示,这里已成为地质灾害隐患点,学校必须搬迁。白天还能随时观察,晚上一旦发生滑坡,就来不及应对了。在新学校建成之前,可以暂时在这里上课,但绝对不能再在这里住宿。老师和学生们都纷纷到青龙街上或附近村寨租房居住。

平日里很少出租,或者说除了乡干部几乎没人租住的房屋,此时每间租金涨到了一百元。这一百元,差不多相当于牛国松转正后两个月的工资,或者说是卖一百多斤大米的收入。好在可以四个人合租一间房。吃饭也是用铝盒或瓷钵装米,送到学校食堂去蒸,放学时再从食堂端回来,就着从家里炒好装在玻璃瓶里的辣椒或盐菜下饭。

女婿曾喊老六去他家住。虽然他的两个妹妹都已出嫁,但那一间通房加上茅草房偏厦的空间,又被两个儿子占满了。

有时候,我心里会有些不厚道地想,我这些孩子没考上高中,倒也为我减轻了一笔不小的负担。

牛国松的表现,似乎也在不断印证成凤所说的“不孝”。

他被分配到法院工作后,开始追求青龙乡的一位女干部,据说他们是同学。牛国松去找她的时候,她总是爱答不理的,可隔段时间牛国松不去,她又主动去找牛国松。牛国松托媒人送去的问婚茶,也被她退了回来。牛国松本以为这段感情就此结束了,可没过多久,她又进城喊牛国松去看电影。就这样,两人若即若离了一年多,在她明确表示不可能和牛国松在一起后,牛国松终于下定决心不再理她。

那女的多次约牛国松出去玩,都被牛国松谢绝。后来,女的找到法院院长来做牛国松的工作,还说如果牛国松担心两地分居,可以帮忙把她调进城。牛国松却说,这和两地分居没有关系。女孩的父亲亲自跑到牛国松家里,想通过牛姨夫夫妇做牛国松的工作。牛国松回应道:“对她来说,我就像一块腊肉骨头,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这样反反复复的,太浪费时间和青春了。”

后来,听那女的闺蜜说,当初她之所以犹豫不决,是因为牛国松情商低,不懂风情。去牛国松住处时,牛国松就问一句要不要喝茶,她说不渴,牛国松就真不给她泡茶了。看电影的时候,牛国松也不提前把票买好,非得问她确定去了才买,结果常常只能买到边上或后面的座位。两人接触了一年多,牛国松连她的手都没主动拉过。

特别是那次在双龙区开会后,那女的要去易家寨姑妈家,牛国松当时去区法庭办事,问她需不需要送,她说不用,一路上往来的人很多。牛国松居然踏上班车回城了。

后来,那女的谈了新男朋友,也遇到类似情况。她送男朋友上车后,转身向双龙河走去。在逆行“二十四道脚不干”的路上,她总感觉后面有人跟踪,可回头看,都是不认识的人。等她走到姑妈家房侧,突然回头,发现男朋友竟然在远处跟着。她感动得语无伦次地问:“你坐的那班车坏了?”男朋友回答:“这荒山野岭的,我担心你不安全。”

她闺蜜说:“牛国松和人家的情商,高下立判。”

牛国松说:“我在这方面确实比较笨拙,只适合找两种类型的女朋友。一类是姐姐型,比如女方主动给我泡茶端过来,我觉得理所当然。另一类是妹妹型的,喊我泡茶送到她手里,我也心甘情愿。我最多只能做到问问对方要不要喝茶,要就泡,不要就不泡。要让我去猜对方是不是真的想喝,想喝淡一点还是浓一点,喜欢温度高一点还是低一点,我的大脑里根本没有这根弦,也懒得去费这个让我头疼的脑筋。”

闺蜜说:“生活需要情调,爱情需要仪式感。”

这段感情告吹后,别人又给牛国松介绍了一个“姐姐型”的姑娘,是个医生。春节前,姑娘给牛国松做了一套新衣,春节候还一起来到牛国松家,也到我家来拜年。她帮忙烧火做饭,饭后还拿起扫把扫地,看起来是个贤惠的姑娘。

没想到,不到半年,他们分开了。问起原因,牛国松说是姑娘之前心里就有喜欢的人,是她母亲坚决不同意那个男的。那个男的没有正式工作,在车站旁租门市部做副食品批发。男的还给牛国松写信,说他和这姑娘,不仅感情深厚,难舍难分,肉体上也早已是夫妻。牛国松把信交给姑娘,说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可姑娘接到信后,没有做任何解释,那个男的来找她时,她依然热情接待。牛国松实在看不下去了,要求她不要再和那个男的往来,姑娘却说不能限制她交朋友。

他们分开后,二姨姐骂牛国松是丝茅草割了眼睛,不大亮(谅)。牛国松说:“再这样下去,今后我怕是不明不白地帮别人养儿育女,搞不好哪天就成了武大郎。我们法院每年都要审理两三起妻子和野汉子谋害亲夫的案子。”

二姨姐听了,一时语塞。

又过了半年,经人介绍,牛国松谈了一个比他小两岁的姑娘,是个小学老师。正月的时候,他把姑娘带回来玩。姑娘坐在地楼屋的火盆边烤炭火,既不出来帮忙做事,也不主动和人说话,满脸不高兴的样子。

成凤问牛国松怎么回事,牛国松说:“她说我喊她来,却不陪她,跑去帮爹妈做事,把她一个人丢在黑屋子里,像个犯人,还不如不来。”

成凤没说什么,回家的路上却有些得意地说:“你看看,在乡里工作的那个姑娘嘴甜爱喊人,后来那个来家里帮忙做这做那的,他又不干,这山望去那山高,金选银选,最后选个烂鲊巴眼。现在谈的这个,今后怕是要当祖宗供起来。真的是,独木不燃,独鸡不叫,独子不孝。”

我对成凤说:“你管他孝不孝,姨夫们还年轻力壮,又不靠他吃饭。我们这几个儿子娶不上媳妇,那才让人发愁呢。”接着我又说,“国松其实还是不错的,把两个妹妹带到城里学手艺。”

那是牛国松参加工作的第三年,把两个初中毕业在家干活的妹妹喊到城里,一个去学裁缝,一个去学理发。

我们心里都清楚,我们家问题的根源,就在于经济窘迫。

经过七年时间,虽然把新立房子所欠的债务还清了,但已没有余力装修房子。

家里的支出还在持续增加。我们得为儿子们的婚事做准备,卖点粮食有点收入,就买一两段布匹存着;卖辣椒赚了点钱,也存起来,准备买女方要求的肉食聘礼。

孩子们的婚事一直没有着落,老三已经二十五岁了,老四也满二十一岁,寨上有人已将像十九岁的老五和十六岁的老六这么大的孩子的媳妇都接进了家门。

不是没有人来提亲,只是媒人向女方提起我家时,人家一问房子,发现我家连每个儿子一通间房都无法满足,田土也不像有些人家,姑娘出嫁后,留下的田土可以分给儿子。嫁到我家,只有一个人的田土,一开始两个人吃,今后按照计划生育政策,也要生两个小孩,这点田土哪里够四个人吃饭!当然,也有女方同意,可孩子们却看不上的,虽然不多,主要是那些姑娘要么眼睛有问题,要么脚杆或手杆有残疾,有的是不能说话。

我家四个儿子的婚事毫无头绪,古成良的两个儿子却在新立的房子里先后结了婚,就连姑娘也成家了。

牛姨夫运气也不错,两个姑娘先后都嫁到了城里。一个女婿在城关小学教书,一个女婿在城关区卫生院当医生。只是用成凤的话说,女婿的长相不太般配,一个胖得像冬瓜,西瓜头上左腮还有条像毛虫一样的疤痕;一个瘦得像豇豆,黄瓜脸上架副眼镜。

成凤还嘲笑这两个姑娘不懂规矩,都是“奉旨(子)完婚”,成婚还在哥哥前面,违反了常理。

第二年秋天,牛国松也和那个小学老师姑娘结了婚。只是他媳妇在香盒前给牛国松父母磕头时,没有跟着牛国松喊爸爸妈妈,直到他们进城,也没听见她喊牛国松的爹妈。

春节的时候,牛国松一个人匆匆来给我们拜年,我们去他家时,牛国松在他媳妇面前介绍了我们是谁,她只是笑了笑,没有喊我们。我们以为她是害羞,可后来又见过几次,我们喊她,她也只是看我们一眼,浅浅一笑,没有回应。

我还以为她是看不上我们这些穷亲戚,可后来也从没见她喊过牛国松的父母。成凤问过二姨姐,二姨姐回答:“靠她喊过年,添寿!”

成凤有些幸灾乐祸地对我说:“你看看,印证了吧,这就叫独子不孝。”

我反驳道:“这可不能说明问题,国松回来的时候,穿上他父亲的旧衣服,帮忙挑粪水、挖红薯、摘烤烟、打谷子,还是很能吃苦的。”

成凤又发表她的高见:“老话说了,女儿好不算好,女婿好才是好;儿子好不算好,媳妇好才是好。儿子悄悄给父母钱,当爹妈的心里能踏实吗?还担心媳妇知道了,夫妻俩会吵架。你不信?走着瞧吧。什么菩萨上什么颜料,结亲还是得讲究门当户对。国松非要找个有工作的,听说这姑娘的爹还是当官的,看她那傲慢的样子,今后有他们受的。我当初就给二姐说,只要姑娘会持家、孝敬老人,有没有工作都不要紧。”

我说:“人家国松讲了,找个有工作的,今后父母不能干活需要赡养时,如果女方坚决不同意,即使离婚,心里也没有负担。要是女方没有收入,自己不但要负责孩子的所有费用,心里也过意不去。”

老二在一旁说:“人家是不求门当户对,只求感觉到位。”

老三接话道:“你说的是女方吧?”

让牛姨夫夫妇郁闷的事情还在后头。牛国松媳妇生孩子,没办法顺产,剖宫产下一个女儿。二姨姐有些重男轻女,心里不太高兴。接着,他媳妇坚持办了独生子女证,理由是她生这个女儿的时候,差点丢了性命,再生的话,怕这个女儿要跟着后妈当根草。二姨姐想不通,觉得这样下去,牛家怕是要断后了。

老三二十七岁那年,终于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父母早逝,从小由姐姐带大,姐姐已经成家,弟弟也成年了。按照媒人所说,姑娘聪明能干,只是陪嫁不会太多。老三说:“我认识这个姑娘,可以。”

老三次年正月结婚,花了一笔钱,夫妻俩住进了堂屋南边的房间。

趁着这股势头,老四在当年冬天也成了家。女方姊妹众多,陪嫁不多,但聘礼却没少要,衣服、裤子的布料,同样要了九样,其中涤卡、灯芯绒各一件。于是,夫妻俩住进了堂屋北边的房间。

两个儿子相继成家,我们家又欠下了一些债务,想要把空屋装修出来,看不到确切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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