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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贤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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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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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子座》连载

第二十八章 住院

天气转冷,古成凤前往青龙沟边割猪草。不慎脚下一滑,跌进水沟边,打湿了半身衣服。她想多割些猪草,又坚持着直至背篼装满才匆匆往家赶。

回到家,成凤赶忙换了衣服鞋袜,可到晚上,老毛病还是犯了。一整夜,咳喘声未曾停歇。第二天,她去村医那里拿了些药片,吃了两天,病情毫无好转。无奈之下,喊村医上门打了两天针,依旧不见缓解。后来又输液两天,她却愈发虚弱,蜷缩在床上,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了。说话时,也只能喘上几口气,才能勉强说出一句,仿佛刚爬完漫长的山坡,或是跑了很远的路。

我焦急地搓着双手,问老三石同义:“你妈妈这病情,到底该咋办呢?”

老三皱着眉头,神色凝重地说:“妈妈这病情严重得很,赶紧打电话叫老六石同信回来吧,让他们见上一面。”

我和老三匆匆赶到堂弟家打电话。老六在电话那头听说后,急切地说:“马上把妈妈送到县医院医治,我立刻请假回来!”

老三犹豫了一下,劝道:“妈妈这病拖了不是一天两天了,去医院也不一定能治好,别到最后人财两空啊……”

两个小时后,120急救车稳稳地停在了房前的田坎边。从车上下来的,除了医护人员,还有女儿石同孝。石同孝解释:“是老六打电话给我,让我叫120,还让我带路,说我方便些,能一起到医院帮忙照顾。”

抵达医院,成凤被安排住进了呼吸内科。医生看了看病情,略带责备地说:“你们这些家属啊,病人都病成这样了才送来!”一番检查后,成凤的鼻孔戴上了氧气管,护士也迅速绑贴上了监测仪器。

护士催促着去交钱,成凤艰难地用右手指了指内衣口袋,声音微弱地说:“里面有五百……”

女儿从成凤身上掏出那五百元钱,护士却告知:“最少得交一千。”

女儿赶忙摸出自己身上的钱,将百元、五十元的钞票数了数说:“我这里有六百。”

护士接着提醒:“你们恐怕还得再凑几千块钱。这一千块钱,马上要做检查,一趟CT、B超、化验下来,再加上输液,估计剩不了多少。”

老三说:“我有国松的电话,我到外面店里打电话,让他先借两千,再通知老六把钱汇到姐姐的卡上,到时候取出来还国松。”

我无奈之下,默许了老三的提议。半小时后,国松匆匆赶到病房。他询问了成凤的病情,面露难色地说:“家里实在没有现钱,明天上班后我到单位去借两千块来。”

我心里暗自思忖,他家现金没有两千元,存折上难道也没有吗?他估计是怕媳妇不同意借钱,亲戚之间也不好开口去借。他说借公款,无非是想让我们早点还,不得不还。

国松临走时,从口袋里掏出两百元,递到我手里,关切地说:“拿去给三姑买点吃的。”

我推辞着说不用,可他还是坚持把钱放进我口袋,转身出了门。

液体输得很慢,每天都要持续十二小时以上。我和女儿轮流坐在成凤床前照料。运气还算不错,门口边病床上的病人家在城里,病情较轻,上午来输液,下午三四点输完就回家了。晚上,我和女儿困了,便流睡在那张床上睡上几个小时。老三在走廊空出的病床上睡。

第三天上午,老三说:“我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家里的猪和牛,媳妇一个人忙不过来。”

晚上,老五和老六赶到医院。老六一到,便急忙拿出三千元现金,交到了医院收费室。

第四天,女儿说家里也需要她照顾,这里有老五、老六帮忙,她便先回去了。

成凤的病情愈发严重。刚入院时,还能取下仪器扶她去上厕所,可从入院第三天开始,她一下床就滑倒在地。我们只能小心翼翼地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更换被尿液打湿的裤子和床单,随后买来成人尿不湿给她穿上。

第六天,医生神情严肃地告知:“病人患这病的时间太长了,常规治疗效果不佳,建议转到重症监护室。”

老六赶忙询问费用,医生回答:“每天大概一千左右。”

老五接着问:“有把握治好吗?”

医生无奈地摇头:“她年纪大了,患病多年,除了肺气肿,还有支气管炎、扩张型心肌病。在普通病房,随时可能出现呼吸困难或急性心力衰竭。即便转到重症监护室,甚至去遵义、重庆那些大医院,也没人敢打包票,只能尽力而为。”

老五石同礼说:“那我们商量一下。”

说是商量,其实主要是老五和老六在讨论,他们的话似乎也是说给我听的,但最终也拿不定主意。成凤清醒过来虚弱地说:“我要回去……”

我也叹了口气,说:“算了吧,都七十多岁的人了,生死有命。这样拖下去,还怕死在外面。”

次日,我们决定停药。老六去办理出院结账手续,回来时,他抖了抖手中的票据和现金说:“交进去七千元,用了六千九百二十三元。还好,今年刚开始有新型农村合作医疗,交的那十块钱没白交,报销后退回了三千三百五十四元。”

老五疑惑地问:“不是说在县医院报销百分之六十,中医院报销百分之六十五,乡卫生所报销百分之七十吗?”

老六解释:“我刚才问了,有很多药不在报销范围内。”

老五有些气愤:“不能报销他们还开?”

我叹了口气说:“之前医生就说了,有些药治病必须用,但不在报销目录里。”

老六打了好几个熟人的电话,大家都怕成凤死在车上,不愿意帮忙运送。无奈之下,只好再次花钱找急救车,将成凤和我们送回石家寨。

老六提议:“这医药费,五弟兄每家摊六百五。在医院期间买尿不湿、洗脸帕、脸盆、卫生纸、吃饭这些钱,谁花的谁负责,就不摊了。”

老六去老大石同忠家沟通,回来时一脸怒气,愤愤地说:“我去喊大哥,大哥问我来干啥。我还没把妈妈住院的事说完,大哥就鼓着眼睛质问:‘是谁把她弄去住院的?我还要找他说清楚呢。人说长兄如父,不说经不经过当大哥的同意,起码也要告知一声吧!住这么多天的院,有谁吱一声?既然眼里没我这个大哥,就别来找我谈与她有关的事!’”

老六等大哥发完牢骚,硬着头皮说起这次医治的账目,以及五兄弟每家应摊的数额。大嫂一听,立刻接过话茬:“弄去医院没问过我们,分房子也没我们份,该我们的都被卡下了。”她指着大哥说,“他不是她儿子,他没爹也没有妈,谁是她的心肝宝贝,谁就负责她的生养死葬!”

女儿来探望成凤,听说医药费分摊出现矛盾后,大方地说:“我垫的那六百元不用还了。”

成凤的病情持续恶化,临近年关时,离开了我们。

失去了女主人的家,年夜饭由老三家提供。大家围坐在停放成凤遗体的堂屋大方桌前,过了一个沉闷寡言的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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