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瓦房次第毗邻,炊烟袅袅。一只大红公鸡雄在草垛上雄赳赳地昂首而立,“喔喔喔”地叫过几声后,好奇地东瞧瞧西望望,跟着“腾”地跳下来,挓挲着翅膀,“咕咕咕”地不停地叫着,引领着几只母鸡,带着绒毛球似的小鸡仔,在院子里这儿啄一下、那里挠一下地觅食儿。时不时地嗛那不听话发话的母鸡一口,跳到乸背上,叼住冠子,狠狠踹几脚。
七、八十年代,农村家庭几乎家家养鸡,院子里都垒一个鸡窝,窝上还垒着三四个下蛋窝,鸡都是散养,每天早晨把鸡放出来觅食,天黑了,把鸡窝插上,防止夜里黄鼠狼偷鸡。家庭主妇对自己家的鸡都认识:凤头儿、大芦花、白毛鸡,有什么特点,顺嘴就起个什么名字,如果那一只鸡晚上没回来,就会“咕咕、咕咕”叫着,满大街找,自己家的鸡熟悉主人的声音,在附近就会一阵风跑出来,跟着主人回家。
鸡是农家的钱罐子,油盐酱醋全靠鸡蛋,每只母鸡下蛋的规律,主妇都一清二楚,如果那只鸡该下蛋的日子没有见到鸡蛋,就会怀疑是不是下到别处了,就会对它特别关注,观察它到那里去下蛋,然后偷着去寻找,往往还能找到,拿鸡蛋的时候,得给它剩一个,为的是引诱它继续在这里下蛋,不挪窝。
乡亲们养鸡的目的很单纯,就是为了用卖鸡蛋挣来的零用钱,攒孩子们的学杂费,贴补紧巴巴的生活。一群下蛋勤奋的母鸡,无异于一个小型提款机,大多数人家的零花钱,多为供销社卖鸡蛋而来。一家人的灯油火耗,孩子们上学念书写字的课本铅笔、作业本,都是那些圆滚滚的鸡蛋“变”出来的。有一句歇后语描写老太太对鸡蛋的在意,“老太太上鸡窝——奔蛋(笨蛋)”虽不是描写本意,却也是真实的写照。
鸡虽然会到处跑,墙上屋顶也去,但环境并没有想象中特别脏乱差。由于主人的及时打扫和习惯性的驱赶,鸡明白自己的地盘在哪,鸡拉屎的区域也比较集中,除了拉稀的鸡憋不住,拉出的糖鸡屎外,鸡粪大多集中在鸡窝下边,因此,人们活动频繁的地方大多比较干净。
自从我记事起,家里就养着十来只鸡。那年代,家中的鸡不能多养,养多了也没有那么多的吃食,一般养鸡不会超过十只,一个星期也就能下一斤多鸡蛋,这还是夏天,冬天下蛋就更少了。
鸡蛋是农家的命根子,家里全年很少吃到鸡蛋,只有生病的时候,我妈才会炖上一碗鸡蛋糕。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些鸡带给我们的大多是烦恼。我们几个在院内玩耍时,免不了要涉及鸡和鸡窝,跑动呼喊让鸡惊恐不安,跑到跟前,鸡就会到处乱窜,飞到街上,站在墙上。为此,大人的呵斥声顿起,让我们远这点儿玩儿去,并威胁说跑的鸡如果找不见,再好好和你算账,不把你打得腿青屁股烂,对不起你。吓得我们也不敢玩儿了,嘴里“咕咕”叫着,帮忙四处找鸡。
在我妈眼中,这些鸡比我金贵,那时呵护有加。为了防止夜里有黄鼠狼钻进鸡窝里来“拉鸡”。家里便垒起了鸡窝,天刚一擦黑儿,鸡们就陆陆续续地钻进了鸡窝,挤挤挨挨地站在一起,然后蹲下身子,缩着脖子打瞌睡,有的似是为了取暖,喜欢把脑袋深深地扎进翅膀的下边,就跟我们这些蒙头大睡的孩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