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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洪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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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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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阜遗梦》连载

第二十一章 七星牡丹富贵剑

戚夫人娘家姓王,在她刚出生时,母亲就给她取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王淑钰,乳名妞妞。两岁的时候,孱弱多病的母亲就离开了自己。在她幼小的记忆里,只记得她天天趴在父亲宽大厚实的肩膀上四处漂泊,到处流浪。一直到自己六、七岁时,父亲才在路南州城外王家巷,租了一个普通破旧的小院子居住下来。

她问过父亲,为什么自己没有母亲?她的母亲到那里去了呢?母亲到底长的是什么样子,漂亮不漂亮?父亲拥着她说:你母亲是天上的仙女,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最漂亮,最善良的人。你母亲和很多很多和她一样漂亮,美丽,善良的仙女住在一个很遥远,很遥远,很美丽的地方。那个地方有山,有水,有宫殿一样的房子。那里遍地鲜花灿烂,到处是桃李牛羊。

她嚷着,哭着要父亲带她去找母亲。父亲很认真地对她说:你母亲离开时说了,只要你练好剑,好好读书,听父亲的话,等你长大以后,母亲就会带着一大群仙女姐姐,穿着很漂亮、很漂亮的衣服,从天上飘着下来找你,带你到她们生活的地方。和你一起玩,看你舞剑,教你读书,写字,画画,一起唱歌跳舞。

就是那把剑。父亲说那是母亲留给自己的宝贝,叫“七星牡丹富贵剑”,父亲一直小心翼翼地收藏着,从不轻易示人。很多次,深夜的时候,她看到父亲一边喝酒,一边舞剑,看着太阳升起的地方,流泪痛哭。

慢慢地,父亲很少说话了。有时候一整天都寡言不语,和自己都说不上几句话。慢慢地,她也不再问父亲母亲的事了。慢慢地,她喜欢一个人端个小凳子,坐在院子窗前独自看着远方,看着天上的白云,想象着那鲜花灿烂,有山,有水,有宫殿一样房子的地方。

父女俩来到路南后,父亲在王家巷口开了一个铁匠铺子,维持父女两的生活。然后把自己送到南阳书院,从此跟着金冕先生读书识字。在书院里,她认识了很多朋友,有兄长一样从圭山海邑镇来到州城读书的戚秉德,有天天把自己捉弄哭的马延,有爱打架的杨凤岗,有小学究徐士达,还有不爱说话的徐宝树,埋头读书的李敦彝。

他们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但他们从不嫌弃自己,他们有什么好吃的都会优先给自己吃。下了课堂放学后,他们会带着自己到处去玩,去大街上听书,去护城河里钓鱼,去西北街城隍庙会里看戏。庙会里戏台上唱戏的姐姐,真的很美!很美!

有几天,她天天梦到那个唱戏的姐姐。梦到那个姐姐穿着好看的衣服,从天上白云端飘了下来,来到自己房间里拥着自己,和自己说话,教自己舞剑,在院子里和自己一起唱歌,一起跳舞。这个时候她都不愿意再醒来,宁愿一辈子都活在梦里,一辈子都在这姐姐温暖的怀抱中。

记得有一天,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他们带着她爬到了城外紫玉山山顶上,看到那里一大片一大片野花在风中迎风飘扬。

她哭了,哭得很伤心很伤心,直弄得他们一个个手足无措,互相责怪。最后,在马延带头下,他们采了很多很多的野花,编了一个又一个的花环,戴在她头上,戴在她脖子上,戴在她双手双脚上,她才开心地笑了起来。

看着他们心无旁骛,无忧无虑的样子,一个个多开心啊!可自己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成人,才能见到自己漂亮美丽的母亲,一家三口高高兴兴团聚在一起,开开心心地过日子呢?

在南阳书院读书的那几年里,是她这辈子最开心,最难忘的时光。

后来,在自己眼里高山一样的父亲突然病倒了,成天呕血。虽然舍不得小伙伴们,舍不得那些古板的老先生们,她也只能离开书院,留在家里独自一人照顾卧床不起的父亲。

马延请他家最好的大夫来给父亲看过病,大夫说父亲是旧伤发作又积劳成疾,伤了五脏六腑。大夫临走时开了药单子,马延帮她抓了药,教她熬药给父亲喝。在她帮父亲擦身子的时候,她看到父亲身上有好几处疤痕,一个个丑陋得吓人。

一转眼几年就过去了,父亲的病没有什么好转。马延和杨凤岗也离开了书院,听戚秉德说他俩跟着一个外地来路南的武师在习练武艺。他们也时不时来小院里看她,送钱送物给她,陪她说话,帮她做事,搬一堆的话本书籍来给她解闷。要不是这帮小伙伴们,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持多久。

在自己的精心照顾下父亲也能下地了,但还是四肢无力,身体虚弱的风都能吹得倒。马延闲时没事的时候,就领着一些跟他玩乐的小伙伴们来她家帮她干活,在铁匠铺子里帮父亲拉风炉,打铁,吆喝做买卖。每次只要他们来到家里,沉闷的小院子里马上变得春光明媚,欢声笑语。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了,他们一个个也都变了,变的又高又大,浑身就像有用不完的力气,使不完的劲。尤其是马延,身材更加魁梧,笑声更加爽朗,在他厚厚的嘴唇上,居然长出了毛茸茸的小胡子,着实惹人喜爱。

戚秉德考中秀才后,因家中有变故,被家里人叫回海邑不能在书院里继续读书了。临走时他来到她家里,给她和父亲留下一些钱粮,还有一封单独写给她的,很长很长情真意切的信。她看完信后,感觉这封信就像一个火盆子似的,火辣辣地烫手,烫脸,更烫心。可在她少女懵懂的心里,马延的影子始终是挥之不走,赶之不去。

在她内心深处,她更愿意守在马延身边。静静地听他说话,看他认真做事,再偶尔向他发一发脾气,哭一哭鼻子,看着他一脸着急的样子。

父亲病倒几年以后,大家都各做各的事情,慢慢少了往来。马延和杨凤岗要到澄江府去考武生,她做了好多好吃的给他们带上,送他们上路。她一直送,一直送,一直送到紫玉山南山脚下,看着他俩憧憬未来,一脸期望的神色,她从心底里替他们感到高兴。

临别时候,马延采了一大束鲜花给她,把其中最美的那一朵别在她的头上。她没有哭,笑着看他俩一蹦一跳地离去。走出很远了,她还在一个劲地向他们挥着手,直到他俩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隐没于大山之中,徒留下一片阴霾。回到家里,她把鲜花插在自己卧房的窗前,看着漂亮的花儿,她狠狠地大哭了一场。

戚秉德隔三差五就会写信给她,托人带一些山里吃的送来家中。有用野猪肉风干腌制而成的腊肉,有用排骨剁得细碎、又辣又咸、入口就化的骨头生,有形状多样,新鲜味美的野山菌,还有自己都叫不出名字的各种山野果子等等。在信里,戚秉德会和她说一些他的家里事和他在圭山里发生的各种有趣的事情。在他的信里,她认识了他慈祥的母亲,严厉固执的父亲,还有他那调皮可爱的弟妹,巍峨雄壮的老圭山。那起起伏伏象海浪一样深邃无垠,鲜花似锦的山林,更是令她心驰神往。

每次读着他的来信,心里总是感到暖融融的。她很羡慕,羡慕戚秉德有这么一个幸福的,自由自在的大家庭。在那一段孤寂而又艰苦的日子里,戚秉德的来信是她唯一的陪伴。

日子越来越艰难,父亲的铁匠铺子很长时间都没有生火了,家里已经欠了房东半年多的房租。每次路过房东家门口,她就像做错了事情一样,低着头,急匆匆地走过去。她不想看到房东大娘那越来越阴沉的脸,更不想听到一些街坊冷嘲热讽的话语。

父亲的药不能断,日子还得照样要过。她没有办法,只有狠狠心,瞒着父亲悄悄地把母亲留下来的那把七星剑拿到东门街当铺。当铺掌柜捧在手里看了又看,最后居然给了她五十两银子,看着掌柜乐呵呵的样子,她的心很疼!很疼!

一天深夜里,一阵嘈杂的说话声吵醒了她。朦胧中,说话声是从父亲房里传来的。她感到很奇怪,大半夜里还有什么朋友会来自己家中呢?父亲这多年来除了这破旧的小院和铁匠铺,自己的那些小伙伴们,就再也没有几个能说话的朋友。

她悄悄地爬了起来,来到父亲房外的窗前。借着月光,看见一老一少两个陌生人坐在父亲床前,像在问父亲什么话似的。他们背上背着长刀剑类的东西,说话声音高一句低一句,隐隐约约中好像是在说什么堂主,赵家大小姐,宝剑之类的话语。她很害怕,七星剑已经被自己拿到当铺当了,一旦父亲找不到剑,拿什么给父亲呢?

天亮后,她借故到父亲房里,父亲已经下床坐了起来,那两个陌生人衣着光鲜,还在陪父亲说着话。父亲像是又回到了从前年轻时的模样,腰背挺直,一脸孤傲,说话掷地有声。倒是那两个陌生人,在父亲面前唯唯诺诺,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

看到自己进来,那两人停止了和父亲说话,神色慌乱一脸不自然。片刻,两人对望了一眼站了起来,双双向自己跪下,年老那个人嘴里还喃喃地在说着些什么话语。

她懵了!根本没注意听他们在说些什么。父亲没有说话,也没有起身阻止他们的这一举动,还是坐着,冷冷地看着这突发的一切。她吓得赶紧转身就跑。回到自己房间后,好半天胸口还一直“砰砰呯”地乱窜乱跳。

既然是父亲的朋友来看他,就要好生地招待一下。她上街买了一些时鲜小菜,打了一壶酒做了一大桌父亲平时喜欢吃的饭菜,端到父亲房间里,三个人喝起酒来。

开始时候那两个人还很拘谨,一边吃,一边点头哈腰地说着恭维父亲的话,轮流向父亲敬酒,抢着给父亲夹菜。父亲也不客气,大刺刺地坐着,像大户人家老爷一样任由他们夹菜,用大碗陪着他们大口地喝酒。

她把父亲房门关上,回到厨房。难得父亲有人陪伴喝酒,陪伴说话,在自己记忆里,父亲都是一个人在喝酒。

就这样吃着,喝着,说着。不知为什么,他们突然就吵了起来。父亲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大,就听见“当”一声碗碟破碎的声音,随后“咣当”一声巨响,房间里“噼里啪啦”一阵阵打斗声传了出来。房门开了,她探身望去,只见年老那个人正快速地朝自己奔来。

这人很快就来到厨房,他一把抓住自己的手腕,拖着她就往门外走。他力气很大,被他抓住的手像要断了一样,很疼。她尖叫着,一只手拉着厨房的门,一只脚抵着门槛拼命抵抗。就见父亲和另外一个人从房里打了出来。父亲拿着两根像是桌子腿的木棒,越打越勇,那人拿着一把剑,边打边退,两人一直打到院子当中。

她拼命地大喊着,用另一只手去抓挠他的脸,掰他的手,用脚死命地踢他。就在她使尽全身力气挣扎反抗的时候,这人突然手一松放开了她,怒吼着转身就朝院子里跑去。

这突然的一放手,她失去重心整个身体朝后一下就摔倒在地上,脑子里“嗡”的一声响,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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