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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洪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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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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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阜遗梦》连载

第二十二章 这是你母亲家祖传之物

她的头很疼!脑子里映现出了很多的画面。有戏台上唱戏的姐姐,有一脸嬉笑的马延,有大哥哥一般的戚秉德,书院里的先生,那些曾经和自己一起玩耍的小伙伴,还有漫山遍野的鲜花。一帧帧,一幅幅,看得是明明白白,真真切切。

她欣然而幸福地享受着,享受着这突如其来的画面。她不想醒来,更不想睁开眼睛,怕万一醒来了,睁开了眼睛,他们又像往常一样,又离开了自己。

听,还有声音。这是谁呢?是谁在说话?是谁在呼唤,在叫喊。这声音听着很轻,很微弱,像是从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飘忽着,飘忽着来到自己的耳边。像游丝,像清泉,更像是一缕光。她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仔细地辨认着。那呼唤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了,听清了,听清了!这是在叫唤自己。那一声声“妞妞”的叫唤声,充满磁性,充满魅力。

她集中精力地听着,努力地想睁开双眼。这时候脑子里的画面不见了,凌乱,混沌,模糊,朦胧,继而一片空白。她挣扎着,感觉整个头在撕扯,在破碎,在发胀,像要爆裂一般。

等她终于清醒了过来,睁开双眼,已经是在自己的床上躺着了,马延在床边正焦急地看着自己。她浑身疼痛,四肢无力,房外人声嘈杂。在马延搀扶下,她艰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出了房门。

院子里站满很多官府里的公人,地上一片狼藉。那两个人软绵绵趴在地上已经死去多时,几个官差正七手八脚地要把他们往外面抬走。顾不得细看,甩开马延,她摇摇晃晃地朝父亲房间跑去。房间里已经被打扫了一番,破碎的桌子,碟碗被一堆地集拢在一起。父亲躺在床上,床边一滩血迹,显然是父亲刚吐的。

马延怕自己摔倒,紧走几步赶上来又搀扶住了自己。来到父亲床前,父亲微弱地喘着气,无力地拉着自己的手,眼里蓄满泪花,慈爱地看着自己一句话也没说出口。几个官差进来粗鲁地把父亲从床上拖起来。她拼命拉着父亲的手,试图留住父亲,拉着······拉着······胸口一热,又昏倒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在昏黄温暖的烛光下,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年龄的女孩坐在自己床前,正用那双清澈明亮像溪水一般的眼睛看着自己。她一脸茫然。刚要开口问这女孩,一个男子端着碗推门走了进来。

是戚秉德!她双眼一热,流出眼泪来。

戚秉德告诉她,她已经在床上睡了两天一夜。那天他刚好带着人进城里来采买,妹妹阿秀在家里一个人待不住,也跟着他一起进城。上午他采买完安排好一切后,就带着阿秀来她的家里探望她。

兄妹俩刚到巷子口,就见官差挟着她父亲和马延从院子里走出来。马延看到了他兄妹俩,就朝他们高声大叫大喊,意思是要他们俩快去看护好她。她家的门口围了很多人,兄妹俩费力挤进院子,她躺在自己床上昏迷不醒。

兄妹俩收拾了屋子,阿秀在屋里照看着她,他出去请大夫。大夫看后说,她是身体虚弱又急火攻心,开几服药再静养几天就没事了。下午的时候,他通过朋友带着饭菜进州署大牢里看了她父亲和马延。他们都很好,吃了很多,一再叮嘱他要好好照顾她,他们会没什么事的,过不了几天就能回来。

听戚秉德说完,她看着他兄妹俩“嘤嘤”地哭出声来。阿秀搂着她,抱着她,安慰着她,最后她也跟着一起哭了起来。

想到自己从未谋过面的母亲,想到自己久病未愈、身处大牢的父亲,想着自己可怜的、谜一样的身世和那两个突如其来的人,她哭得更伤心了。在兄妹俩的劝慰下,她喝了戚秉德熬好的汤药,勉强吃了一碗小米粥,精神好了许多,阿秀陪着她一觉就睡到大天亮。

戚秉德兄妹煮好饭菜要送到牢里去,她强打起精神下了床,执意要跟戚秉德一起去。兄妹俩百般劝阻,拗不过她。阿秀帮着她梳洗一番后,三人刚要出门,马延搀扶着父亲推门进来了。

原来他俩被带到州署大牢后,这事就传遍了全城。马延兄长马靖四处央求,联络全城乡绅呈情力保他俩。金冕先生也出了面,亲自执笔上书州署。最后,州官大老爷出面定了案。大意是说:查竹山惯匪无名氏二人,流窜到路南州城南门外王家巷,私闯民宅,强抢民女,杀人越货。路南州民铁匠王二,马延奋勇反抗,合力手刃二惯匪,为民除害。为表厥宅里,彰善瘅恶,州署准予上报府衙,为铁匠王二,马延请行记功。

父亲回到家里病情日益加重,整日呕血卧床不起。几个大夫过来看了以后一个个都摇摇头就走了。

十多天后的一天,父亲把她叫到床前,艰难地拿出了两件东西给她,七星剑,还有一个精致的盒子。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雕刻精美的银簪子和一副小巧玲珑的翡翠耳环。

她很惊讶,怎么自己亲手当掉的宝剑又回到父亲手里呢?父亲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艰难地对她说:“妞妞,你一定要保管好这两件东西,这是你母亲家祖传之物。这些年你跟着我······跟着我,委屈你了。你以后······以后你自己做主找个好人家,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我就要走了,去找你母亲去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好好地······好好地活下去。”

就这么一段话,父亲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当天晚上,父亲走了,走的很安详。她没有哭,一直呆呆地坐在父亲床前,拉着父亲的手,守候着父亲。多少年都没有这样近距离地看着父亲了。父亲苍老了许多,头发也白了许多。

她很小心地帮父亲梳好辫子,帮父亲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希望父亲像年轻时一样,很帅气地,干干净净地去和母亲相会。希望他们俩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个有山,有水,有宫殿一样的地方,那里鲜花灿烂,那里到处是桃李牛羊。

马延和戚秉德兄妹始终陪在她身边,陪着她一起守候着父亲,直到天色大亮。

在马延,戚秉德兄妹和一众乡邻们的帮助下,十多天后,他们把父亲葬在西门外狮子山下一个山清水秀的半坡上。她跪在父亲坟前嚎啕大哭,哭得山崩地裂,哭得百花低头,哭得日月无光。阿秀搀扶着她,陪着她哭,也哭得是有气无力。

父亲谜一样的把自己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又谜一样的走了。可自己连父母真正的名字都不知道,还要孤零零的一个人谜一样地在这世上活下去。这样的日子究竟还要持续多久呢?她很累,心里充满了恨!她恨老天爷不公,恨父母无情,更恨自己多舛的命运。

那天,她在父亲坟前一直哭到太阳落山。最后在友邻们的劝说下,马延和戚秉德分别背着她们俩个小女子才回到了家中。她问马延,为什么那天他会出现在自己家里?为什么他会无端地被卷进了这桩说不清道不明的命案里来?

马延说,出事头一天晚上,他就从澄江府回到家里。在和父亲闲聊时,父亲和他说道:东门街钱老爷和他吃饭的时候跟他说起一件事,说城外王铁匠的闺女到他家当铺里当了一把宝剑。真看不出,像王铁匠这样穷苦人家,居然会有这宝贝的东西。

他听了一晚上都睡不着觉,天一亮就带着钱和一帮子弟兄到钱老爷的当铺里要赎回宝剑。当铺掌柜不赎当,他们一群人就在当铺里大吵大闹,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了出来。吵闹半天,掌柜挨不住了,叫人找来钱老爷,最后他用八十两银子硬是逼着钱老爷赎回了宝剑。

他高高兴兴地拿着宝剑一路小跑要把宝剑送回给她,希望给她一个惊喜。不料,一推开她家院门,就看见她父亲在院子里正和一个陌生人在拼命打斗。想都没想,他拔出剑,从那陌生人背后用力一刺,一剑就刺穿了那人的后背。

那人被刺中,手中的剑脱手掉下来。她父亲眼疾手快,上前一步半空接住剑柄,手起剑落,那人直愣愣地就扑倒在地上。在他惊魂不定的时候,厨房那边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声,一个人边奔跑边抽出身后的大刀,凶煞般高举着就朝他恶狠狠地砍了过来。

她父亲伸手推了懵呆不动的他一把躲开那人的刀锋,自己侧身一转,剑光闪烁中“咣当”一声大刀掉落了。那人双手抱着脖颈,一脸愕然停驻脚步,不可置信地望着她的父亲。

整个院子沉寂了下来,安静的可怕。他惊恐地抬眼看到对方竟然是一个满脸皱纹,银须白髯,和自己父亲一般年纪的老年人。三个人就这样默默地站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唯有院外传进来的那一丝风声和混杂在风声里、血珠掉落在地上的滴答声。

血液从这人捂着脖颈的指缝中流淌出来,大滴大滴地掉落在地下,绽放出一朵鲜丽的血花。随着血花越来越大,他的双眼也变得绝望,变得迷离。踉跄着走了几步,双脚一软,“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一动不动了。她父亲自己也撑持不住了,嘴里有气无力地朝他喊道:“快去看妞妞!快去看妞妞!”说完,身子一歪也瘫倒在了地上。

听到喊声他惊醒了过来,几步奔到厨房,见她昏倒在厨房门里。他把她抱起来放到她屋里的床上,又把他父亲搀扶进了里屋。她父亲示意他把宝剑拿进来,用布包好藏在自己的床沿下。他又到她屋里,看她伤没伤着,醒没醒过来。他两头奔忙,直到州署的衙役公人们到来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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