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坤对父亲谢天祥的过世充满自责,他不止一次得流着眼泪诉道,“都是我不好。如果爸爸找我来,说他不舒服,那时我要是骑着自行车带他去卫生院瞧,就不会让爸爸没了性命。我真糊涂啊,都怪我……”
一旁的大哥明乾也了濡湿了眼睛,道,“这不能怪你!如果当初知道爸爸有那样的病,家里就预备几盒‘速效救心’什么的,就能度过这一关!奈何当时家里没有,也可以道旁边的刘家找上一盒,往嘴里塞上十粒八粒的,兴许也就闯过来了。要怪就怪咱们不知道爸爸他老人家有这个毛病。”
老兄弟明礼也红了眼圈道,“是啊,大哥说的对,这不能怪二哥!是我接了爸爸的班,之后‘这山望着那山高’,总是不安分,总是想着调到工厂,挣得多一点儿(钱)!等到调到了(京东)造纸厂,我又想着食堂的炊事员岗位,没有车间挣得多,于是又托人弄吾的想办法调到了车间。”
那明礼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之后继续说到,“可谁曾想,车间挣得是多了那么一点儿,但它是三班倒,这周上正常班,下周上中班,再下周上夜班。这周你刚刚适应了白天上班晚上睡觉,下周上中班晚上十一点下班,到家一般都得半夜了,搁平时,早就睡着了!最难受的是夜班,从晚上十一点到第二天早上八点,这过了十二点之后,俩眼皮就开始打架,困得提了达楞的,可是你还不能睡。好了,等到你习惯了夜班,白天睡觉晚上清醒,让你晚上睡觉你都睡不着的时候,对不起,你又该上白班去了!
“当初我要是听爸爸的话,就一直在二五二医院干,或是就在食堂干炊事员,我何至于呀我!”
众人听明礼说到这里,也都唏嘘不已,想着父亲在炊事员这个岗位上干得好好的,每天早出晚归,在单位有着极好的口碑;而同样的工作,换了明礼,怎么干成了那个样子。所谓“事在人为”,不同的人干相同的活儿,或许会有不同的结果。
谢天祥的葬礼,在明乾、明坤等五个儿子的操持下,在征得桂华和明月两个闺女的意见之后,风风光光地举行了。按照京东当地的习俗,人死之后,大都要在家停灵一天,第二天火化,第三天出殡。
谢天祥是那天上午八九点钟过世的,最先得到消息是明晨和明山。那时明山也以成婚,媳妇是邻村不老屯人,媳妇的哥哥有杀猪的手艺,因此杀猪卖肉成了他的营生。那明山媳妇虽系女性,但思谋远虑竟是不亚于甚至胜于大多数安于现状的男人。在和明山结婚之后,夫妻俩便将不老屯的供销社的站点给承包了下来,针头线脑,布匹服装,日用百货,糖果糕点,花椒大料盐醋酱油等,一应俱全。为了上货方便,媳妇不光购置了三轮车,还给明山购置了一辆摩托。在得知堂伯父去世之后,明山第一时间骑上他的摩托车,先到距离较近的明义的铸造厂,通知明义赶快回家,那时谢天祥的身子还有余温,或许还有缓儿;之后明山马不停蹄地赶到北运河边的京东造纸厂,带着五哥明礼地风驰电掣地往新屯村赶。坐在身后的明礼心惊肉跳地道,“明山,你慢点儿,慢点儿!”明山气急道,“五哥,慢点儿?慢点儿就来不及了!就这速度,您或许还能见我大伯最后一面!”明礼闻言心知凶多吉少,便不再言声。
在这之前,社会提倡厚养薄葬的,但无论是否厚养,在人死之后,大都会薄葬,因为那时京东农村人家的情况,即使想厚葬,也没有那个经济条件,那谢天祥的葬礼却打破了这个传统。明乾、明坤等哥五个商量,要给父亲办一个体体面面的葬礼。就在谢天祥去世的当天下午,一班吹鼓手便到了位,那是从潮白河东请来的专司红白喜事的吹鼓班子。
这之前,谢家人先请了胡庄乡著名的“大了”,即司仪张德清张师傅,此人虽系农民,但却生得仪表庄重,面目端正尚在其次,他对丧葬的诸般礼仪甚是了然。这个行业也是有师学传承的,据说张德清的师父在过去就是胡庄乡有名的“大了”。明乾、明坤、明仁乃至明义、明礼兄弟,在父亲突然离世,异常悲痛且手足无措的时候,老叔谢天顺建议他们,赶紧去请运潮减河与潮白河交汇处的那个村子里的张德清,请了他来,诸般事宜皆会条理分明,别说各种仪式规矩,就是弄出响动来的吹鼓班子,能做出大席面的餐饮团队,他都能给咱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当然,这是在和东家沟通好的情况下。
堂兄谢天祥的突然辞世,令堂弟谢天顺措手不及,但谢天顺却在丧兄之痛中依然头脑清醒,于是便和大了张德清一同操持谢天祥的丧葬事宜。谢天顺一方面和张德清询问讨教有关仪式规矩,另一方面,还得和明乾、明坤一众兄弟姊妹通报协商处理应对办法。
在出殡的当天,明乾所属街道的领导,所在服装厂的同事故旧;明坤所在京东县法院的办公室李主任,他所领导的康向东、赵树桐等执行庭的一众弟兄;明仁所在的市经协公司的领导,公司下辖的分公司的领导;明义、明礼所在工厂的工会领导,哥俩儿特别是明义铸造厂的经常你来我往的同事、朋友,还有就是他们弟兄五个家属(配偶)的娘家人,闻讯后,纷纷在葬礼出殡的那一天来到了新屯村的谢家。
新屯村是个只有百户人家的小村子,但在谢天祥的葬礼上未随礼的只有两户,剩余的九十八户均随了礼。乡邻和来观礼送葬的客人及亲朋好友们,在那天中午,纷纷按约定俗成的规矩,来参加葬礼,送谢天祥最后一程。那天中午,将近十一点的时候,大了张德清便应谢天顺的要求,开席吃饭,每席十二桌,总共三席,三十六桌,硬是没坐下,后来主持炊事的师傅又现加了五桌。
谢天祥家在村子西头,在那个人们还在以自行车为主要交通工具的年代,村子西头的路边,停放了二十几辆轿车。谢天祥的骨灰被放进一只木棺材中,之后被抬上一辆有着大大棺罩的130货车,起灵之后,由村子西面往北、往东、再往南,绕了大半个村子。墓地按新屯村的规矩,选在了南河边这个村的公共墓地里,那是明乾带领明坤等选定一处地方。
送殡队伍在新屯村行进之中设有三处茶桌,队伍在行进到茶桌处时,便停下来休息,期间,吹鼓手们便大力地吹奏着乐曲,他们之中还有一位女歌手用歌唱来活跃渲染气氛,送葬的亲朋好友,尤其是逝者的晚辈可以花钱点歌,那乐队的吹鼓手会很乐意地予以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