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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河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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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1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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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东往事(第二部)》连载

第一百二十章 变化在悄然间

经过近五个月的外地求学生活,谢军在放寒假之际,重又回到了故乡,那新屯村的变化,在他眼里是巨大的。

谢军家前面的百亩良田,在谢军小的时候是一片现在叫湿地的洼地,新屯村人称它作南坑,那二当家的谢明仲的儿子二牛,他哥哥大当家的谢明伯的儿子大牛,在民国二十八年那场旷日持久的大雨水灾中,在南坑中失去了性命,这家人于是发生了大变化。

南坑的西侧是一溜的高地,缓坡上生着竹子,缓坡之下是新屯村通往南河的便捷小道,小道的东侧是这片湿地的主体,有大片的芦苇生长在其中。既是苇子地,就不免有黄鼠狼抑或别的什么小动物生长在其中。那黄鼠狼最爱吃鸡,清晨时,有哪家的妇女大声吆喝着,“我家的鸡又少了一只!是哪个挨千刀的干的?那可是一只下蛋的母鸡啊!”接着便是大声哭泣,而这多半是黄鼠狼干的,当然,也不排除是像刘得亮这样的人。

1970年代中期,在新屯村书记刘国成的极力推动下,用了公社农机站的两台推土机,昼夜不停地干了两个月时间,从西往东,再从南往北,南坑被填平了,刘国成乐了,而那时谢明坤尚在山西太原,尚未调回京东,出了自家的有门楼的院门,便可见那南河边的一溜杨柳的含烟的树冠,从东到西,蔚为壮观,那情景令谢军生出许多的想象。

1989年,在谢军出发到兰州读书之前,那被称为“京哈高速”的土方工程已经动工,等到谢军这一年的寒假,从兰州回到新屯村的时候,一条土黄色的路基横亘在眼前,百亩良田被拦腰斩断。此后农田被占的事便不了了之,不老屯被占了很少的良田,村民们尚且联合起来到胡庄乡政府讨说法要赔偿,而老实的新屯村人却没有一个人出面,大家都以为那是村里的事,农地又不是自己家的,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新屯的村民们既是这种情况,那作为百亩良田缔造者的老书记刘国成,大约也就是象征性的到乡政府了解下情况。他知道国家对于占用农田是有合理的赔偿的,但对于乡政府的说的“土地是国家,赔偿是政府的,你作为村书记,不要带头闹事!”的说法,也就坦然接受了下来,于是,本来赔偿了的土地款,就这么轻易地被乡政府截留,而新屯村人却浑然不知。

这条在建中的路,仿佛一面长长的影壁,挡在了新屯村和南河的一带树林之间,人们的视野被挡住了,再没有了那种舒畅,取而代之的一种郁闷压抑。中国古代有一门叫“风水学”的学问,这种感觉便是新屯村的风水被破坏的例证。风水学其实并不难理解,一座住宅,你环顾左右,觉得心情舒畅,那它的风水大约就是好的;反之,你觉得郁闷压抑心情不舒畅,那它的风水多半是不好的。风与水都是流动的,当它的流动受阻时,那风水不是就变化了吗?

南河从来都是结冰的,虽然打从谢军在京东五中读书之后,他所见的北运河在冬季进入枯水期之后,水量少了许多,但也仅在岸边有冰冻的迹象,因为那其中的水已经变成了城市污水与天降的雨水或雪水的混合物,而人为污染水的比重或许还要多一些。而那时的南河,约略还是有冰冻出现的,虽然不似之前的大面积冰封,但新屯村的人从冰面上过河还是习以为常的。因为那时新屯村东面的铁路已经修成了双轨电气化,先前那个大大弧形变得平缓了,火车提速了,而铁路连同铁路桥也被用铁丝围挡围了起来,原先与铁路、铁路桥、南河混为一体的局面于是被断然打破,新屯村的人过南河再不可以从铁路桥上走,因为即使没有围挡,那提了速呼啸而过的火车带起的骤风,或可将旁边的行人卷至钢轮之下,谁又敢冒这个风险和代价呢!但童年、少年的经历,令谢军对这条铁路连同南河上面的铁路桥,有一种挥之不去的记忆,虽然它们都不再如昨日般亲近与亲切。周末回家的路,于是就只有走龙旺庄那边的桥,过了那座公路桥,再沿南河北侧的河边路回新屯村,那几乎成了谢军每周都要经过的路线。岸边白杨与垂柳,能让谢军心情放松,而潺潺流动的河水,虽然那时南河的水也在一定程度受了上游排污的影响,但和北运河相比,南河水体还是清洁的多,至少还没有浊臭的气味儿,于是谢军觉得南河还是那般的亲近。到了冬天,河边的草黄了,白杨与柳树的叶子落尽,到了深冬时节,河面上结了冰,在冬日暖阳的照耀下,冰面发出闪光,那时河岸很是安静,能听到北风吹动树枝发出的声音。

1989年的冬天,注定是个暖冬,有人说,这是社会从农业型社会向工业化社会发展必然会发生的事情,是不可避免的。如果说,先前常见到冬天的南河中的冰封水面,而1989年的隆冬时节,南河是水面上却见不到一丝的冰冻迹象。并且那一年的冬天,降水天气还明显多于常年,那或紧或缓的细碎的雪花,从暗色的天空中飘下来,那雪花到了地面便迅速融化了,农村的道路变得泥泞,但这一切都令谢军感到熟悉而亲切。

京东人住房约定俗成以东为上,长辈一般将自己的居室安排在房屋东侧的房间,就如那作为一家之主的谢天祥,在1970年,他的新房建成之后,他和老伴儿李玉容,以及尚未出嫁的二女儿谢明月,尚未婚配的四儿子明义、老儿子明礼,就都随他住在了东屋。当然,明义后来到了房山的铸造厂造作,个月十成难得回一次家;老儿子明礼后来则参军入伍到了部队,那东屋也只有谢天祥、李玉容和谢明月居住。那房子的西屋自然是二儿子明坤的,明坤尚未调回京东,于是那西屋就只有二儿媳岳淑平带着谢军居住。

谢明坤在原来的院子围墙的位置,建成了自己的新房之后,他和岳淑平连同女儿谢瑾住在了西屋,那东屋则让儿子谢军一个人住,一张铁架子单人床安放在了靠西墙那里,一张漂亮的写字台安放在了房间南侧紧靠着玻璃窗的位置,那谢军就是在这间房里,完成了在钱庄中学的补习生活,之后费劲力气考入了京东五中读高中,每每来到这个有着淡蓝色窗帘的自己的房间,那谢军即觉浑身舒泰,一种放松的感觉便油然而生。

谢军乘着夜色,坐着那执行法官康向东驾驶的小汽车,在父亲谢明坤的陪伴下回到新屯村的家里,在放下行李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后院拜见爷爷谢天祥、奶奶李玉容。

李玉容见到久别的孙子,笑着站起身,挪动着她的小脚走过来,边端详着谢军,边就用手抚弄着他的肩膀和头发,边还说道,“瘦了,瘦了!吃不惯那里的吃食吧?我猜就是!上你姨奶奶家去没有?找到他们家了不?”

平时少有言语的小脚奶奶李玉容,不紧不慢地不间断着审看询问着谢军。那一旁坐在他的“专座”正在抽着他的金杯牌雪茄烟,边就笑着道,“挺好的?确实是瘦了!”言罢就习惯性地咳嗽了几声儿,“你奶奶呀,隔几天就念叨,隔几天就念叨,‘军怎么样啊,他吃得惯喝得惯不?他能找到他姨奶奶家?’你瞧瞧,这不是全须全影儿地回来了!”略停了一下,谢天祥继续平和了语气笑着说道,“当年,你爸爸,你三叔,你老叔,他们三人当兵去了之后,她也是这样,隔长不短儿就跟我念叨,‘他吃得惯喝得惯不?’我就说,‘你放心,部队里比你吃得好,吃得又好,你尽瞎操心!’我小声儿说她还听不见,我大声儿说了,她又不高兴了,说,‘你跟我嚷什么呀!’我心想,‘谁跟你嚷了?不是小声儿说话你听不见吗?’这不是,到你了,她还是这样!我就说,‘军是上大学去了,都什么社会了,还会缺吃少穿的?你尽瞎操心!’”言罢抽了口烟,之后又继续地咳嗽。

那谢军仔细端详爷爷奶奶,发现奶奶还是那个样子,似乎十年了都没有多少的样子,只是梳了髻的头发见出了白发。那爷爷谢天祥着了弄人的装束,皮肤较之谢军走的时候,见出了憔悴,精神也不如那个时候了,他几次拿出手绢来擦拭鼻涕;眼光也见出些许的浑浊,那是一打眼就能察觉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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