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到了1988年的春节前夕,三儿子明仁,要带着大儿子谢鹰,回南方探望尚未来到北京的妻子、二儿子和老丈人一家,于是在临走之前,将李玉容和谢天祥一块接了来,帮忙看家。那时明仁早已经转业回到了北京,并在市直属一家叫经济协作公司的单位上班,说是“经济协作公司”,实际上就是一家投资公司,全国性寻找合作单位,然后投资参股,并且在京城它还有一家实体,那是一家正在运营的酒店。这是一家1980年代中期组建的局级编制的单位,明仁的出众的口才、交际能力,以及他的管理能力,在这里得到了发挥。那时住在安定门桥北侧护城河边的一栋五层楼的五层,那时的京城里的居民大多没有安装防盗门的习惯,可是里门撬锁入室盗窃的事情也很少见,但明仁还是为以防万一,而将父母接了来,帮忙在他回南方探亲期间看房子。
1950年生人李玉容的三儿子明仁,相貌英俊,身材挺拔,宛若他在少年时种下的南坡的白杨。这尚在其次,明仁虽非绝顶聪明,但他上学读书时,玩笑着就能获得一流的成绩,老师说如果他下功夫,前途不可限量。可明仁赶上特殊时期,学习成为了可有可无的事情,于是在1969年,明仁追随者二哥明坤的脚步,入伍参军成为一名战士。而在新兵时期,明仁便被指派做了班长,到他退伍时,他已经升到了团级,如果他坚持在部队服役,那升到大校是没什么问题的。专业回到北京的谢明仁常常说,他的那些继续留在部队服役的战友,当年比他级别的都升到师级,要是留在部队……
可是专业回京的明仁干得同样是令人赞许,只是他自己不满意罢了。到了1988年,明仁媳妇和二儿子也都来到了北京,成为了京城人,而与之同来的,还有明仁的岳父母。明仁媳妇有弟弟,可是婆媳不和,见面总是互相给对方脸色看,面对这种情况,父母便在明仁全家在京安顿下来后,相跟着来到了北京,与闺女一家度过老年。
事业有成朋友成群有着良好口碑的明仁,在他六十岁退休之后,还被那个单位返聘,工作清闲收入不菲。凭他的收入,和在南方那个城市有身份和地位的内地的支持,在2000年代初中期,在京买房自是不在话下,但明仁和他媳妇总是犹疑不定,在有实力买房的时候,也只是买了一套四五十平米的小房子给大儿子谢鹰作为婚房居住;等到新屯村有了拆迁消息之后,他又联合老兄弟明礼,将老房子进行了翻盖。可好景不长,等到新屯村开始整村拆迁的时候,手中有老房子“房本”的明礼当仁不让,至此,亲兄弟彻底闹翻,上了数次法庭。村里人都说,在外面闯荡了一辈子,怎么临了,却盯上了老家的祖产?况且那时谢天祥、李玉容已经相继过世,所谓的祖产又从何而论?那房本上清楚地写着的是明礼的名字!为了在拆迁时分到一杯羹,居住在京城的明仁夫妻,联合明乾的儿子谢远,一道和明礼打官司上法庭;这还不算,那明仁媳妇还到村委会去哭诉吵闹,到法庭上哭诉,那本来视新屯村的住宅为“茅草房”的明乾媳妇钱凤英这时候不再言声儿,似在鼓励儿子谢远,联合明仁夫妻和明礼斗法。这场官司打了差不多有五年,直到2019年,明仁因肝癌离世后,明仁媳妇还在咬牙切齿的大骂明礼夫妇,并且坚持逐级申诉。这场官司最终以明礼拿出九十万来补偿给明仁、明乾结束,可是明仁媳妇始终想要更多,这个案件令双方心力交瘁,而谢天祥、李玉容多年积攒下来的在新屯村的谢家人的美好形象,至此图彭瓦解,在利益面前,兄弟反目成仇。
村里人犹疑无奈地说,房本是人家明礼的,你们凭什么来索要拆迁补偿款?它的多少,与你几乎是没有关系的,即便再多,也可以不给你一分钱!现在明礼拿出九十万来给明乾、明仁分,已经是很公道的了,你还争什么?你如果当初,在2000年初中期买了一套百二十平米的三居室,如果花四十万买下,那到了2020年,京东的房价达到5.5万每平米的时候,你那套百二十平米的房子就价值660万,竟升值600余万,还用得着惦记着和你几乎没有关系的明礼名下的所谓的“祖产”?在利益面前,亲情是多么的脆弱!
然而,这也只是极个别案例,可谓非正常事件,绝大部分新屯村的人家,都是和和睦睦,商量着把补偿所得分配得妥帖,和谐社会终是主旋律,这就更衬托出了明仁媳妇、钱凤英前面的谢远,为挣得更多利益而和明礼撕破脸面,对薄公堂且缠斗到不许上诉为止,是多么的奇葩!关于这件事,待到后面或有详细叙述。
1988年,那谢明仁回南方夫妻团聚之前,特地和侄子谢军交代,有时间也到他在安定门的家里小住,以便到了陌生地方的爷爷奶奶寂寞不适。那谢军向来对陌生地方存有一种希望和幻想,就像他站在村子东面的铁道上,瞭望那伸展到远方去的铁轨时生出的想法一样,所以在三叔明仁在安定门居住下来之后,他便时常到那里小住,偶尔还会坐地铁或无轨电车,到东单的大伯家去,宽阔的京城里的柏油路,那本来古香古色现在却聚集十户二十户的大杂院的灰色的砖墙,大街上的各色人等,令谢军的眼睛为之一新。所以对于三叔的要求,那谢军欣然应允。明仁的住处在那栋五层楼房的五层,是靠东侧把边的位置,到了九十点钟的夜静更深时候,常有留着长头发的半大小子在下面骑车晃晃悠悠的自行车,高声地唱着“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走在无垠的旷野中。凄厉的北风吹过,漫漫的黄沙掠过。我只有咬紧冷冷的牙……”之类流行歌曲,那时的正在几乎一心只在准备高考的谢军听到这样的歌曲,心中为之一惊,那种对前途的渺茫和无奈又必须奋斗的复杂情绪,令谢军和那个歌者产生了共鸣,他希望跑到楼下去瞧瞧那个小子的模样,甚至想和他聊聊。可转念一想,一个农村户口的高中生,和一个京城里满是优越感的半大小子,又有什么可聊的呢!即便是县城里的像谢军这般年龄的半大小子,也大多穿着光鲜,看着农村籍的学生总有一种优越感。那是一个户籍决定命运的时代,在那样的时代,如果你生在农村,在城里人眼里,你即天生的下等人,因此,要想改变命运,就只有离开“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做一个城里人,起码也要能得到粮票供应的居民户口。因而,即便在三叔家陪伴爷爷奶奶的时候,谢军也是书不离手,因为他已经过惯了那种生活,读书学习令他心里踏实;不读书的悠闲生活,对那时的谢军而言,反而非常的不适应甚至是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