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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河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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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1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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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东往事(第二部)》连载

第一百一十二章 希望的二十年

1970年代初,随着二儿媳妇岳淑平的到来,谢天祥能感觉到家里在悄然发生着变化。岳淑平是娘家胡庄村的最年轻的妇女干部,又是最年轻的共产党员,嫁到新屯村之后,就理所当然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新屯村的年轻的村干部。可别瞧不起村干部,在农村的社区生活中,村支书、村长固然能得到村民们的信赖和尊重,即使是普通的村干部,村民瞧你的眼光也是不一样的,于是,新屯村人看待谢天祥一家人的态度也在悄然间变化着。待到作为新屯村年轻的妇女干部的谢天顺的二女儿桂枝远嫁京西海淀之后,岳淑平在新屯村的妇女干部的地位也愈发稳固了。到了1970年代中晚期,就在谢天祥为明月结婚,为明义、明礼兄弟筹建新房以备结婚之用的时候,虽然二儿子明坤尚未调回京东,但二儿媳却少不了为此奔走,从而省却了年近六十岁的谢天祥的不少心思。

进入到1970年代,谢天祥总觉得喜事不断,或者说喜多于忧。1970年,二孙子谢军出生的那一年,谢天祥的新房总算是盖起来了,但日子却还是拮据,国家尚存在温饱问题,那京东新屯村的谢天祥家也是一样。虽然他是解放军二五二医院传染灶的厨师,自己吃饱吃好绝不是问题,但家里却依旧是缺米少油的。那时候家里做饭炒菜大多用柴锅,在柴锅的壁上是贴饼子,在它的中间常要蒸一碗(家常的饭碗)米饭,那米饭原先大多时候由老儿子明礼享用,在二孙子谢军出生之后,明礼的这一独享特权被侵占,那碗白米饭中的大部分归明礼的小侄子谢军享用。本就喜欢皱眉头的明礼于是更加地锁紧眉头。如果说原先连明礼自己都不知道在和谁赌气,那在之子谢军夺了他的独享特权之后,家里人便多以为他在和抢了他“特权”的谢军赌气。那明礼心中却不止是生侄子谢军的气,还生妈妈李玉容的气,这种情况直是持续到明礼1976年他参军为止。

谢天祥记得,那个时候家里困难到了什么样的程度。那时二儿媳产后奶水不足,大约是因为产前、产后营养均不足所致,孙子谢军就只能被喂吃一种叫“代乳粉”的东西。家里因为缺少猪油,产后的二儿媳也只能吃少有油水儿的清汤寡水儿煮就的挂面,其中卧一到两个荷包蛋,那要看当天鸡下蛋的数量,当然,上面还是要点上几滴香油的,那日子紧巴得,在当今的21世纪20年代想起来,简直如天方夜谭,不可思议。然而,这样的情况,在五十多年前,在谢军出生的1970年代初,却是切切实实地发生了,所以在谢军成年之后,在看到任何人将吃不了的米饭、馒头、大饼等吃食,随便倒入垃圾桶里的时候,谢军心中心疼并愤怒,因为他始终记得爷爷谢天祥在捏捡着吃他掉落的饭粒或是馒头渣,他始终记得小时候,爷爷时常同他念叨“颗粒归仓,不要浪费粮食”的训诫。

在当时那种物质条件极其匮乏的情况下,细心的长媳钱凤英,在回新屯村探望生孩子了的弟妹岳淑平的时候,带来了一罐猪油,还有挂面、红糖之类产妇所必需的吃食,还带来了几罐幼儿可以食用的“代乳粉”,那作为兄弟媳妇的岳淑平竟是在喜出望外的同时,抽噎着流下了感激的泪水。在彼时的这个大家庭中,兄弟自然情深,妯娌之间亦是怀有深情,一种打从心底里生出的爱,在这家的每一个人心中环绕。这是作为一家之长的谢天祥所期盼的,看到这一的情景出现在自己的家中,那谢天祥又禁不住濡湿了眼睛。

1970年代中后期,年逾二十六的谢明月出嫁到胡庄村南面的果园村。谢天祥对二女儿有些不舍,因为同大女儿谢桂华一样,按照京东人的说法,女儿是谢天祥和李玉容的“贴身小棉袄”。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到了该嫁人的年龄,又怎么能够留下女儿?看到明月几乎是笑着上了接亲的果鹤鸣的自行车后座,谢天祥虽又濡湿了眼睛,但他是快乐的。

之后,谢天祥作为一家之长的这个家,在快速的添人进口,明义、明礼在1980年代初,相继娶妻生子(女),而巧合的是,谢天祥的孙辈也是五男二女,老大明乾有子谢远,二儿子有子谢军、有女谢瑾,老三明仁有子二,老四明义有子一,老儿子明礼有女一,如果没有计划生育的限制,谢天祥的孙辈何止十个!

1980年代,在谢天祥掌管的这个大家庭中,可谓父慈子孝、兄友弟恭,虽然兄弟几个都分家单过,但每每在周末尤其是节假日里,都要到谢天祥1970年盖的五间“茅草房(钱凤英语)”聚会,兄弟们谈天说地,妯娌三个(岳淑平和明义媳妇、明礼媳妇,大儿媳钱凤英和三儿子明仁媳妇很少回来)和婆婆李玉容相处融洽,相敬如宾,那婆媳关系仿佛旭日东升的朝阳,温暖却不灼人。做饭的时候,妯娌几个抢着干烧火、切菜、炒菜的活儿,谁也不会因为多干一点儿而埋怨少干一点儿的,特别是在包饺子的时候,就更是大家一齐上手。那明义媳妇、明礼媳妇称呼岳淑平为二嫂,听来亲切而自然。家庭关系(主要是婆媳关系、妯娌关系)越融洽,作为老家儿的谢天祥、李玉容就越心中欢喜,而对待儿子、儿媳妇的态度就越平和,平和中见出尊重。

据谢军回忆,在岳淑平独自领着儿子谢军、女儿谢瑾住在西屋两间房子里的十几年时间里,爷爷谢天祥几乎没进过西屋的门,虽然西屋常时只是挂着一副棉布门帘,那谢天祥和岳淑平说事儿的时候,都是站在中间的堂屋里,隔着门帘和二儿媳说话,他似乎秉承着某种古训,对儿媳尽显出尊重之势。

当然,岳淑平是经常出入谢天祥、李玉容居住的东屋的,不止是是日常问候,更多的时候,是因为儿子谢军。谢军自幼儿时候起,就不愿和妈妈岳淑平住西屋,那时明义、明礼、明月都还没有结婚,一铺大炕上躺着的算上谢天祥、李玉容夫妇总共是五个人。谢天祥睡炕头,尤其是冬天,烧过火的大炕的炕头那炕席都是烫手的,而谢天祥就能那么从容而惬意地睡在那里。紧挨着谢天祥睡的李玉容,之后是明月、明义,明礼睡在炕脚。这是一铺挤一挤可以睡下十个人的大炕,因为睡在房柁下面,而屋里电灯的开关就安装在了房柁上面,因此每天关灯的活儿就一般由明月来完成,每晚熄灯前,明月说上一句“拉灯了啊”,那白炽灯泡在“咔哒”一声之后便熄灭了。灯熄灭之后,明月、明义、明礼三个也常常会聊上几句,耳背的李玉容还会声音很高的提醒三个已经成人的孩子盖好被子。这些都令谢天祥觉得心里踏实,他会在安逸和满足中睡去,待到父亲谢天祥响起轻微的鼾声之后,屋子里方才安静了下来。

在这样的氛围里,谢军仿佛鱼儿在水中一般轻松自在,因为在西屋,累了一天的妈妈岳淑平是指定不允许他发出响动来的,这令谢军觉得拘束,还有一丝紧张。而在东屋的大炕上,爷爷、奶奶还总喜欢将手放在谢军的瘦小的背脊上抚弄磨砂,他们的生有老茧的手在谢军的后背上抚过的时候,那谢军便如在阳光照射下打盹的老猫一般惬意,谢军几乎总是在这种抚弄挠痒中安然睡去。这样日子长了,那谢军竟养成了非得挠痒后背方能睡着的习惯。当然,不止是爷爷谢天祥、奶奶李玉容于无意之中“纵容”谢军养成了这个毛病,就是二姑谢明月也喜欢抚弄胡撸侄子的瘦小的后背,反倒是妈妈岳淑平很少这样惯着儿子,妈妈几乎从来没有给谢军挠过背,明义、明礼两个叔叔则是偶有为之,他们的手劲儿明显要大一些,康康几下便能解痒,但谢军却觉得不过瘾,因为明显地感觉到,明义、明礼两个缺少耐心,就粗狂短时的大雨不如润物细无声的小雨那般来的可人。那谢军喜欢让让任挠背的毛病到他到兰州读金城大学的时候还时有发生,真正被“铲除”是结婚之后,那笑颜如花貌似温柔的骨子里硬杠的很的娇小的川籍妻子,竟从来不惯着他,这让谢军甚觉无趣又毫无办法,这样的时间长了,谢军在不挠背的情况下,就也能睡着觉了。

那时这个家里有个半导体(收音机),那物件早晨谢明坤是必要听的,六点半到七点的新闻节目,七点之后的北京新闻,那对于谢明坤来说,仿佛早餐时的咸菜一样重要,而除了这个时间段,收音机就专属于谢军,中午听评书,晚上听小喇叭等各类节目,即便晚上睡觉,谢军也时常是听着它入眠,有时一觉醒来,收音机里还有隐约的兹拉声传出,那是全天广播结束的后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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