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军在大约有自行车高的时候,便对自行车着了迷。因为骑车的速度,可以轻松超过跑步者,于是自行车可以后发制人的得意让谢军从小便喜欢上了它。与成年人将自行车当成交通工具不同,那少年时的谢军,是将自行车当做了玩具的,每当爷爷谢天谢的周末休息的时候,那自行车便成了谢军的目标,他骑上它,在偌大的院子里一圈一圈的骑,那谢天祥则坐在一旁笑着抽烟,奶奶李玉容则时常发出惊呼,“慢点儿,慢慢儿的,别摔着!瞧着就眼晕!”
因为身高尚矮的缘故,谢军骑车常用 “掏裆”的骑法,屁股一扭一扭的,只要掌握好平衡,是不会摔倒的;等到长大了些,他便努力地用骑车梁的骑法,即使,屁股还须左右扭动,这样的骑法,导致了他的裆部磨破,沙沙的疼。李玉容发现后,大声地问,“和谁玩儿来着?谁弄的,谁?说!”
这个问题让谢军努力地想,是不是真的和谁玩儿的时候,被谁踢到了裆部,因而产生了这样的结果。于是谢军想到了国建和刘营,他便吱吱呜呜地说和这两个孩子玩儿来着。李玉容闻言,怒气冲冲地拉着谢军找到了国建家里,扒了谢军的裤子让哑巴看磨出了血的裆部,那哑巴啊啊啊表示怜惜,翻出一些花生之类的零食往谢军口袋里塞,以示歉意,并比比划划地表示等国建一回来,她便揍他。怒气未消的李玉容,又拉着谢军找到了刘营的家里,那刘营的奶奶说孩子怎么伤到了那里,伤成了这样儿?等刘营回来,我问问他,看他怎么不小心,伤到了谢军!李玉容闻言,大约平息了怒气,而两次被脱了裤子看裆部的谢军,羞得脸都红了,一看奶奶露出了笑意,便撒丫子跑走了,两个老太太则继续聊他们的。李玉容和刘营的奶奶是岁数差不多大的,在新屯村,她两个最聊得来。两个老太太都有着抽烟袋的嗜好,又都耳背,因而说起话来都是大嗓门儿,一边说“你比我还聋!”那个则说,“我岁数比你大,自然耳朵要更加的不好使了!”言罢,两个抽着烟老太太便开口大笑。
刘营的奶奶到了老年仍然见出是个高个头儿,并且没有驼背,也没有裹过脚,同样把自己收拾得利利落落干干净净,并且老人家好穿浅颜色衣服,因而在新屯村的老太太中,她显得最年轻。虽然如此,刘营的奶奶仍然是李玉容说得来的朋友之一。李玉容还和后街的一个老太太要好,那是经常和谢天祥搭档的刘兴的老伴。刘兴虽然是个慢性子,而老伴儿却是个嘎嘣利落脆的人儿,并且刘兴的老伴儿(村里人呼之为刘老太太)虽是形容枯槁,略微驼背,但却耳聪目明。三个老太太凑在一起时,每人捧着自己那只旱烟袋,东拉西扯说着自己家儿子闺女的事情,偶尔还会主动询问对方家的哪个孩子现如今怎么样了,或是询问村子里别个人家的孩子现在如何。那李玉容和刘营的奶奶即是耳背者,说话声音自然大一些;刘老太太本是听得真切的,但和两个聋老太太说话,自然须提高音量,因而到最后刘老太太总是笑着抱怨,“跟你们说话真费劲儿!大声儿说吧,你俩说我嚷;小声儿说吧,你俩又说听不见!不说话吧,你俩又说我‘没话’!倒是要我怎么样,你俩才能满意呢?我的两个活祖宗!”言罢便无奈地呵呵笑了起来。可这三个老太太要是碰到了,常常能聊到尽兴,直到其中一个说,“得回家做饭去了!”方才罢了。
三位老太太中,数李玉容来新屯村最早,但说到结婚最早的,则是刘营的奶奶刘王氏,其次是刘老太太,而李玉容则反倒是结婚最晚的,可这并不妨碍她们作为同龄人进行交流。李玉容和刘王氏、刘老太太相处甚欢,但谢军却没有一次被奶奶带着到天顺老爷、老奶奶家去坐坐。
老奶奶被新屯村人在背后称呼作“马猴子”,可以想见,她年轻那会儿,定是炸炸呼呼的人物。其实既然都是一个村的,就都是知根知底的,老奶奶对待大闺女动则打骂一顿,以致于那闺女不到二十岁就夭折了的往事,这个村的同龄人,又有几个不知道的?因此背后人们对于老奶奶有着颇多的议论,有人说老奶奶性格过于强悍厉害,得理绝不让人,没理也要搅上三分!可她凭什么对自己的亲生女儿那样儿呢?女儿做什么都不对,做什么都挑(女儿)的毛病,莫非前世她们是“冤家”?可即便前世是冤家,这辈子既作了母女,也该解开了不是!
在天顺老爷一家住三间正房,天祥一家住三间西厢房的年代,老奶奶就喜欢对堂兄一家指指点点,讥笑这家人能生养以至于日子过得紧吧,同样讥笑李玉容的三寸金莲的小脚和她的耳背的毛病,那时李玉容虽然嘴上不说,但她是心里有数的。李玉容天性不喜和别人斗嘴,何况对方是自己的堂兄弟媳妇。等到了1970年,谢天祥在村子西面盖新房之后,李玉容就很少到堂兄弟家去,但和刘老太太、刘营的奶奶刘王氏却是时常的走动,她们两家成了李玉容带着孙子串门常去的地方。反倒是谢军,在小时候常自己溜到老奶奶家,去找老奶奶的小女儿明红和住在他们房后院子里的国建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