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掉块肉”的说法,在李玉容身上大约是不适用的。1982年,六十六的李玉容,在五一节的时候,收到了两个女儿谢桂华和谢明月买来的礼物,一块重约七八斤的猪肉。但那时的李玉容在面貌和精神方面是鲜有变化的,她的年纪仿佛定格在了1970年代中期的样子。等到了那一年的五月中旬,她等来了第五个孙子,明义的儿子谢波出生了;而第二年,她和谢天祥又迎来了第二个孙女明礼的女儿谢莉。于是作为奶奶的李玉容便开始忙了起来。白天,除了周日休息的那一天,谢波和谢莉有他们的父母照看之外,一周有六天,是李玉容在带孩子。一只竹制的儿童车里对头坐了两个孩子,一会儿这个孩子要喝水,一会儿那个孩子要撒尿;一会儿这个笑,一会儿那个哭,那李玉容哄好这个,那个又闹上了,弄得她常常是满脸通红。那时,李玉容是否有打他们一巴掌的想法,不得而知,但却常常听她大声地念叨,“住声,不要再哭了!再哭,老鼠把你拉走!”
1916年生人的李玉容,在六七岁时,按照当时的规矩裹了足,她的正常发育的脚掌,被人为地变成了畸形的三寸金莲,当时的人认为女性的小脚为美,这是一个天大的陋习,它无疑妨碍了妇女的劳动能力,进而限制了她们的社会地位和家庭地位,在这里姑且不论。古代人又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在李玉容身上也有体现。李玉容的父亲是当地的秀才,以教书为业,可他这个大女儿,却是目不识丁。虽然如此,在李玉容的天性之中,却有着平和的性格和整洁干净的习惯,即便到了五十岁,这种习惯也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失去。谢军小的时候,常见奶奶把自己收拾得利利索索,将头发在脑后盘成一个再用一只小网罩住,然后带着他到铁道东面的里召村的娘家去。
1970年代,随着谢军的出生,李玉容的主要任务便是带孙子,之后谢军有了妹妹谢瑾,李玉容又带大了谢瑾。1980年代初,随着明义和明礼的结婚生子,李玉容又开始看护谢波和谢莉两个。与1970年代谢军和谢莉相差五岁,李玉容可以在谢军长到五岁时,再照看谢瑾不同,1982年出生的明义的儿子谢波,和1983年出生的明礼的女儿谢莉,相差只有一岁,因此,已经到了“六十六,掉块肉”年纪的李玉容,还要照看两个年幼的孩子,常常这个孩子刚破涕为笑的哄好,那个又不知什么原因闹上了。好在李玉容身体硬朗,很少见她生病打蔫,虽然每天(休息日出外)带两个孩子,夏日里常常弄得红布涨脸的,即便是这样,还要张罗着做饭什么的,但这在李玉容似乎是分内的义不容辞的事情,她也不会嗔怒抱怨,至多笑骂一句京东口头语似的“你大爷的”之类的话。
在这个生养了五男二女的女性的心里觉得,既然能将自己的子女养大,既然能在1970年代带大明坤的一儿一女两个孩子,间或接待京城里来的大孙子谢远,和不常来的生长在南方的明仁的两个儿子谢鹰与谢鹏,那么在她年近七十岁的时候,同样能照看带大1980年代出生的孙子谢波和孙女谢莉。
李玉容身体如此,有其遗传基因方面的因素,禁得住折腾不容易生病;另外,她对自己也是很爱护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饮食有节,那几年,因为操劳的缘故,她独有的抽烟(抽烟袋)的嗜好,都忙得顾不上了。
李玉容最爱吃也最爱做的吃食是饺子,谢军小时候,常常在奶奶的操持下,学着包饺子。等到1980年代,在带两个谢波、谢莉两个孩子的情况下,李玉容的生活习惯不得不有所改变,她不能再闲在的哼着“东方红,太阳升”的曲子包饺子,那时她做面条的机会要更多一些,炸酱面或是鸡蛋大葱打卤面。即便是这样,下地干活儿回来的谢天祥,还是要喝上一盅,之后雷打不动的午休。而李玉容则乘着两个孩子平和或午睡的时候,小睡上一会儿。在外人以为,李玉容是操劳的,是不省心的,是劳神费力的,而你看李玉容,不能说是乐在其中,但起码是任劳任怨的,在这个七十来岁的奶奶的心里,带孙子既是一种“工作”,也是一种奉献和享受;而在谢军心里,那是一种中华民族妇女所固有的美德,生儿育女,照看孙辈,而正是这种她们认为是“理所当然”的操劳,使她们赢得了儿女们和孙辈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