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里坐会儿,喝口水吧。”谢天祥让着天顺道。“不了,哥,咱哥俩在这儿待会就挺好。”边说边就从兜口里摸出“金杯”牌雪茄烟,递一根给谢天祥,“你也抽这个(牌子的烟)啊!”谢天祥快乐地说道。
“是啊大哥,原先抽烟叶,现在懒得弄它了,抽这现成儿的,挺好!”天顺说道。
此时,那李玉容在招呼过兄弟两个后,也推着坐着谢波的儿童车,回家做饭去了,新屯村的西面路口,便只有天祥、天顺堂兄弟两个的身影。“您说现在的孩子,比咱们那个时候是幸福多了!咱们小时候,夏天哪有冰棍儿吃?”天顺说道。
“是啊,那个时候县城里或许有这个东西,咱们可是没见过。不过,那个时候的井水,倒是拔凉拔凉的,记得那个时候,家里用那个水冰西瓜,吃上一牙儿,那叫一个舒坦!”谢天祥深情地说道。
“您说到那口井,也真是怪了,南坑在那会儿,那口井总是有水的,不能说取之不竭,但它就几乎没有干枯过;等到南坑被填平了,那口井慢慢地就干涸了!看来,那口井还是得了南坑的倚。”天顺悠悠地说道,“您还记得民国二十八年发大水吗?”
“记得,记得,那是百年不遇的大洪水!”谢天祥说道,“那些天,雨几乎就没有停过!就是那场洪水,要了那小哥俩的命。”谢天祥说道。
“是啊,那是溜边掣地的水啊,到处都水洼洼的,南坑都不知道有多深的水了!南坑有没有龙王咱不知道,可南坑要人的命,也不是不可能的,大牛、二牛那小哥俩,怎么就但前儿上那儿玩去了呢?”天顺惋惜道。
“那俩孩子一走,天辉大哥就跟变了人似的。明伯、明仲,整个他们家都改变了命运,那明华也是呼啦一下长大了。”谢天祥接口道。
“大哥,您瞧,西边往过走的那个,是明华不是?”谢天顺指着西面过来的人问道。
“‘说曹操,曹操到’,可不是他怎么着!”谢天祥笑着接口道。
“大叔,老叔,您老哥俩在这儿呢!”那穿了绿褂子、蓝裤子,头发也已斑白了可腰板还挺直的中等个头的谢明华笑着招呼道。
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的谢明华,已年逾五旬,那时女儿秀兰和女婿秦顺友也有了孩子。平时是个闷葫芦似的谢明华,在见到本家的两个叔叔之后,便由不得愉快地笑了。
“过来,明华,我这箱子底儿还有一根冰棍儿,你快把它吃了,要不化成水儿了!”
“老叔,您还拿回家给孙子吃吧。”谢明华谦让道。
“嗨,他刚在这儿吃过了,你老婶刚把他弄走,回家做饭去了。你麻利儿的,别在这个那个的了。”谢天顺边说边就拿出了一个冰棍,递到了明华手上。
那时谢明华的牙齿也已经掉了几颗了,那变软了冰棍大约正和他的劲儿,于是便欣然送入口中,之后便一捂腮帮子道,“哦,真凉,一下子就钻到了牙根儿!”。
那天祥、天顺见状便笑了,“你才五十冒头儿,牙齿就不行了?”
“可不是嘛!前两年牙就有活动的了,之后便想跟着掉了几颗,好在不影响吃饭,要不然可是受罪了。现在花生豆什么的,都嚼不动了!”谢明华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谢天顺掏出金杯烟递给明华一只,边道,“跟你晚上喝酒有关系。其实你还不如中午喝两盅呢,晚上喝酒,喝完就睡觉,闷牙!时间长了,能不松动?”
谢明华接过烟道,“老叔,别人不知道,您和我大叔(谢天祥)还不知道,我这腿上有一块没取出来的弹片,就长在骨头里了,赶上阴天下雨就疼!晚上也是,总是疼嗞啦疼嗞啦的,可是喝点酒,就不觉得疼了,所以我晚上一般都喝两盅。”言罢,吃完了冰棍儿的谢明华点着了烟,道,“呵呵,我的酒量您也知道,沾酒脸就红,两盅酒对我来说,已经多了,晕晕乎乎的,可是腿不疼了,能睡个好觉!”
“好在你挑剔,有个咸鸭蛋就能下酒了!”谢天祥笑着说道。
“我不挑剔,现在还能喝上口酒,知足了!咸鸭蛋下酒,那可是不敢奢望,他(指孩子)妈有时候给你炒个黄豆咸菜丝儿什么的,就不错。”谢明华乐天知命地说道。
“是啊,都这把年纪了,也该享受一下了。哎明华,听说你每个月有一笔伤残慰问金,是吧?”谢天顺随口道。
“不是每月,是一年有那么俩钱儿!”谢明华道。
谢明华是个内敛得紧的人,和天祥、天顺两个谢氏族里的叔叔他尚有话说,和旁的什么人,他几乎没话。在这个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且全须全影地回来的谢明华而言,现在的生活已经很好了,不愁吃穿,还有酒喝,每年还有些许的伤残扶助金,和那些牺牲在了战场上的战友比,他已经非常幸运了。
“秀兰经常过来看看你们吧?”天顺问道。
“隔三差五的,常来。”明华道。
“也好!闺女嫁得近,多好!我还从他们家门口过,她公公老秦还跟我打招呼了!不像我,把桂枝(二闺女)愣是嫁到了四季青,来一回不知有多麻烦!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找一个本乡本土的嫁了算了,相互也有个照应!”谢天顺后悔道。
“‘儿孙自有儿孙福’,桂枝嫁到京西,那里比咱们这里不知富裕多少,孩子有福气,你还不高兴?”谢天祥笑说道。
天顺叹了口气道:“倒也是,凑合过吧!我其实也知足了!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