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两个下人在厨房里偷情。再说蘧玉凤被二蛋嫂拖回卧房,按在床上,吴娘的鬼魂不甘心,指挥蘧玉凤的身体挣扎着起来。可是,蘧玉凤的身体实在是被她折腾得太累了,她刚刚坐起来,又歪斜着倒了下去。吴娘折腾了几次,终究没能让蘧玉凤下床去,只好作罢。
肉体有累的时候,鬼魂虽然不会累,但也有对事情失去兴去的时候。吴娘见折腾了蘧玉凤半夜,没能折腾出个结果来,也就觉得兴致索然,便待在蘧玉凤的身体内,悄然无声了。
蘧玉凤仰卧着躺在床上,喘息了半天,终于觉得稍好了一些,便翻了个身,脸朝外地侧卧着。她的手碰到了枕头边的《新刻毛晋编纂(zuǎn)宋六十名家词补遗》,她拿起书,放到梳妆台上。可由于她没放稳,书啪嗒一声,落到了地上。
她挣扎着起来,下床去要捡书。她还没捡书,却见那盘熏香已经差不多烧完了,香灰落在炭火盆的边沿上,但有一截香灰仍然连着快要烧完的熏香上。她下意识地从头上取下玉凤钗,弯下腰,轻轻地拨了一下那香灰,没想到,香灰和最后没有燃烧的熏香,一起从铁片支架上落了下去,剩下铁片支架空空地架在那里。她不由得记起书中无名氏的《浪淘沙》中的两句词来——“记得玉钗斜拨火,宝篆成空。”这下可不是成空了的吗?
她将玉凤钗插回头上,弯腰捡起书,将书放回书柜里去。她抬头,见月光从纸糊的窗户照了进来。她步履蹒跚地走到窗前,推开窗户。
窗外的天空中挂着一轮明月。她的头脑中忽然闪过了小道士那炯炯有神的眼睛。都说明月千里寄相思,她在思念他。她想起小道士的话:“仙女姐姐何时需要小道,将玉凤钗放到灯火中,小道便应召而来。”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头上的玉凤钗,扭头看了看昏暗的油灯。她想转身回到床上去,可她实在是太累了,忽然觉得两腿一软,便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一个人影随着明月的银光飘然而入,迅速扶住了将要倒下去的她,然后将她抱起,走到床边,将她放到床沿上坐下。蘧玉凤看着那熟悉人影,惊喜道:“我的人儿,是你!”
“仙女姐姐,”是的,这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小道士”。这一次,他依然用白布条缠着脸。
蘧玉凤将头靠在他的身上,问道:“我的人儿,我正想你,你咋的就来了?难道咱们俩真的‘心有灵犀一点通’吗?”
“呵,”他轻声笑道,“是的——因为你用玉凤钗拨弄香灰了。”他轻声答道。
“真的是这样吗?”她惊喜道,“你说,我需要你的时候,就将玉凤钗放到灯火上。我有时就想,要是白日不点灯的时候需要你,如何招得你来?”
小道士解释道:“火,就是‘祸’,就是‘十万火急’的事。仙女姐姐要有急事的话,将玉凤钗放到火上,我瞬间就到。”
“那拨弄香灰呢?”她问道。话刚出口,她已豁然开朗,接着道:“我的人儿,这么说,香灰,就是‘相会’了?”
“哈,对了!”他笑了起来,“月圆之夜,仙女姐姐要召我来相会,我怎敢不应召而来?”
“哼!”蘧玉凤发出一声冷笑,道:“好你个野道人,深夜来会他人之妻,不知羞耻!”这是吴娘的声音。
听了这话,小道士知道吴娘又附体到蘧玉凤的身上了。他并不生气,而是平静的说道:“吴娘,人世间有许多事,你虽然做了,却未必明了其中的道理。仙女姐姐与我两情相悦,而我们的相会,并无损任何人,又有何不可?你与你的胥郎,也不是没有夫妻之分吗?”
小道士的话问得吴娘无言以对。小道士接着说道:“吴娘,如此良辰美景,我劝你还是去找你的胥郎,不要留在这里搅扰我与仙女姐姐共度良宵。”
“哼!”吴娘冷笑一声道:“我去不去找我的胥郎,无须他人来教我。今天,我就是要看看你们如何共度良宵!”
“哈,好啊,吴娘,”小道士笑道,“只是,想必你也听说过,孔夫子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我和仙女姐姐共度良宵,你在一边偷窥,算是怎么回事?”
“哼!”吴娘冷笑道,“我又不是儒家弟子,孔夫子说什么与我有何关系?你们脸皮厚到事都做得出来,还怕我看吗?”
蘧玉凤拉了拉小道士的手,道:“我的人儿,何必与她多言?既然是良宵美景,我们就不要白白地浪费掉它。”
小道士点头笑道:“仙女姐姐说的是。”小道士说着,走到梳妆台前,吹熄了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