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先生的祖传秘方来自清廷后宫,是皇帝在嫔妃间沉溺销魂之物,力道绵久,挟持着琪儿折腾大半宿,直到药劲耗尽,琪儿瘫软在新婚温床上,昏昏睡去。此时,她的酮体就是一块芳草地,在烛光颤抖的照射下,充满光鲜温弱,每一根汗毛都是草地上的嫩草,摇曳本性的芳香,在强烈的风暴冲刷后,更显孱弱,惹人疼爱。福熙便是这场风暴的始作俑者,他煽动了风暴,但也被琪儿黑洞般的魔力吸嗤着,雷霆冲荡,翻云覆雨,然后是薄云笼罩,满地缠绵着春水,流淌滋润那片芳草地,裹藏了琪儿光鲜可餐的诱惑。福熙扥了大红花被裹了琪儿的身子,自己斟满一杯酒灌进肚里,周身流淌新的热流,酥骨平添了力气,他感到屋里的朦胧压抑得透不过气来,披上一件外衣,踱步拉开西厢房门想到外面透透气。刚一跨出房门,堂屋正北的八仙桌上,一只红蜡烛跳着烛光。看这蜡烛的高度,应该是刚刚新换过,光亮中可见东厢房门口临时搭了木板床,大哥福成从木板床起身,坏坏地盯着二弟,和他摆了摆手示意出去。
东厢房传来阵阵鼾声,那是母亲田菊莲劳累的声音。福成和福熙蹑手蹑脚碰到一起时,老大福成拍了拍福熙肩膀,给他挑起大拇指。福熙嘿嘿笑了,向大哥扭了扭嘴,拉开门栓,紧随大哥出了屋子。刚在院子站住,月光下卧在西厢房房脊上的大白猫叫出声,奔着西墙边窜跳下去。大哥福成脸色一变咬着牙骂道:“他娘的,哪成精的野东西,有事没事就来这,看我那天投些毒药在那。”正说着,原本雨后大亮的月亮被一片厚厚的乌云遮住,院子原本银色的月光也暗淡下来。他们兄弟二人都是一怔。
“大哥,我也见过牠,据说一猫有九命,只要牠不招惹咱就不理牠算了。贾先生说,所有怪异不是凭空而来。要治理牠,我们也先查询缘由再说。”福熙心存疑虑地劝说大哥。
“嗯,二弟,说得也是。这东西除了我和你大嫂行房事牠也不来。牠妈的,寻这口啊。”说着,福成笑了,转过话题对二弟福熙说:“东屋的床都挤满了,妹子福彩也在,都挤一张大床不方便,我就临时在堂屋凑合了。呵,也算是给你当看护呢。我说二弟,你可比大哥有力道,不过经常这样可不行,把身子就拉垮了。这方面不能信着女人折腾。”
福熙听了大哥的话,在刚刚露出的月光下,脸色滚热起来。“不,大哥,我们跟你们不一样,我这里。”刚说到这,福熙就停了话题,没敢把给琪儿下药的事说出来。
“呵,琪儿比你大嫂还能闹腾。我教你个法子,再下次,你就拿布事先塞她嘴里,这样就不会出大声了。怎么办呢,有娘和弟弟们嘛。如若只是两个人,随便折腾都不碍事。”大哥福成饶有兴致地给二弟福熙传授经验。“再有,我和你大嫂都没读过什么书,你和琪儿不一样,你们可是要面子的文化人。”
文化人和面子搭在一起,就成了“知书达礼”。这词儿,一下子把福煕的地位提高一个档次。福煕越加不安,想着琪儿秀色可餐的美妙,以及巨大幸福的冲击,他一时不敢想下一次是个什么样的本性展现。
看着二弟默不作声,为不使气氛尴尬,福成轻声笑了,接着自顾自地说:“夫妻嘛,也没什么好顾忌的,只要两人好,怎么都好。更何况过几天你还要去东北军,这样的好日子也是紧着来。”
听着大哥福成这番理解,福煕内心跳成快马,放不下蹄子。他不敢想像离开琪儿的日子,是否还会像现在这样平静。天高皇帝远,那时他靠什么牵着琪儿的心,不被革命洪流带走。孩子,一定是孩子才能捆住一个母亲的心,以及她的手脚。福成此时盼着老天爷给他和琪儿一个孩子,这孩子可是琪儿的安神符,是他们爱情紧紧的纽带和链锁,也不枉这些年对琪儿的恩爱。
“孩子,是儿子,我一定有个儿子”。福煕自言自语吐出这几句话,弄笑了大哥福成。
“好,二弟,有你的,一战成功。你放心,有大哥在,一定帮你的琪儿把孩子照顾好”。
他们哥俩虽说话声音不高,但在这没有风丝的大半夜,这个音量也是足够清晰了。福成拽着二弟福熙的胳膊往院门走,刚拉开门栓,一个信封从夹着的门缝掉在地上。福熙捡起来,借着月光看清封好的信封上写道:“查琪儿小姐请启。”
福成狐疑地看着二弟福熙板起的面孔,问道;“二弟,琪儿的信怎么放在这?”
“大哥,没事。记得这事不要和任何人讲就好。”说着福熙把信叠了几折揣在衣兜里,铁青着脸,径直折回屋。大哥福成挠着头皮,呆呆地站在院子里不知所措。
琪儿面朝南墙深深地睡着。福熙站在地上,发凉的手撕开信封口,取出半页信纸,借着烛光看清信纸上潦草的字迹:“查琪儿同学,我来过了,远远的也见证了你的婚礼。祝你幸福。也祝你没有忘记理想和我们曾经的誓言。我去南方了,你是知道的。愿我们在革命的旅途再见。”落款“时其,即日”。
福熙的心猛烈撞击着胸腔,他全身又来了精神,他使劲撕扯着信纸和信封,直到碎碎的,从桌上把纸屑捧起来,撒在早上琪儿跨越过的火盆,他端起蜡烛把纸屑燃着,火光照亮福熙颤抖的双手,还有床上琪儿露出的玉臂。等到纸屑完全烧尽,冒起白烟,福熙拿起桌上水杯将灰烬的余火浇灭,他心上的火,也被浇灭了一半。
琪儿昏迷中被烟呛得咳嗽着。福熙迅速脱了衣服,钻进琪儿的被窝,紧紧搂着琪儿光溜溜的小身子。
第二天一大早,琪儿挣脱开福熙的双臂和压在自己胯上的一条腿,急急地穿上衣服,蜷缩在墙角,头痛和四肢无力困扰着她。她环顾四周,自昨晚福熙揭开盖头,映入眼帘的都是红蜡烛燃烧的温暖,现在蜡烛燃尽,蜡堆好像石头压在心头,喘不过气。除了红被、红床单、红窗花、红台布,惨白的墙、青石板地,都透着寒意。好像喷尽的火山口,烈焰后是无尽的荒凉。
福熙醒了,揉开猩红的睡眼,琪儿冷若冰霜的目光刺激自己,他想温柔琪儿,伸手抓琪儿弯在床上的脚丫。琪儿好像触电了神经,另一只脚麻利地踹开他,声音很轻,但很有力量地从牙缝中挤出四个字:“不要碰我!”
福熙没开口,失意地合衣而起,垂头坐在床另一头。过了好一阵,屋外有脚步声走近这屋,随后是敲门声,再后是大嫂挺大的嗓门说:“二弟、二弟媳妇,起床了吧。”
福熙应着,穿戴好衣服。起身拉开门栓,恭敬地回大嫂:“起了,起了。”
大嫂蔡叶香满面春风而诡异地笑着,说:“昨晚你们可累了呀。弟妹啊,赶快擦把脸,出来见过咱妈,今儿也就礼成了。”说着,大嫂推门进屋,把一盆热水放在桌案上,捞出喜字红色毛巾,拧干后款步到床边探身递给琪儿。无论如何,琪儿也是知书达理的,她感到自己这番身姿不合道理,赶紧出溜到床边,拢了拢蓬乱的秀发,露出一丝腼腆而愧疚的笑,接过毛巾净了脸,大嫂又从衣兜里拿出木梳给琪儿梳理好头发,重新盘起发髻,插了喜娟花,这功夫福熙也借这盆水洗把脸,二人收拾妥当,跟了大嫂到东厢房。门没有关,听到老三、老四闹着吃喜糖,福彩一旁吓唬着:“一人只有两块,不然明天就没有。”
婆婆田菊莲端坐在梳妆桌旁,应该是在等这对新人。福熙牵着琪儿没有力量也没有拒绝的手,到田菊花面前,恭恭敬敬深鞠一躬,而琪儿不知所措,撇开福熙的手,按照家训她下意识地将左手扣在右手上,放在右胯上款款下蹲了身子。大嫂咯咯乐着说道:“诶呦,我说二弟媳妇,咱不兴你们旗人的礼儿,也不搞跪拜,就像二弟福熙鞠个躬就行。”
琪儿脸色绯红。田菊莲笑了,说:“都行都行,意思有了。”
“好事成双成对啊,随着咱二叔,弟妹啊,鞠一个吧。”大嫂蔡叶香不依不饶。
福熙赶紧打圆场:“噢,琪儿,我陪你给妈再拜一次。”说着又牵了琪儿的手,一同给母亲田菊莲深鞠一躬,说:“妈好。”琪儿也随声问好。
“好好好。”此时田菊莲感到幸福。自从大当家姜德才走后,这么长时间她从未感觉快乐。今天,这对新人成双成礼,这份喜气让她感叹。若是那死鬼上天有灵看到就好。“嗯,我们福熙能娶到你这样好媳妇,该知足了。以后呢,我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有什么就跟妈讲,没有什么顾忌啊。”田菊莲补充说。
“诶,知道,妈。”琪儿附和着。
“你看看,这文化人就是开通,没事啊,大嫂也是一样的。还有你大哥。”大嫂用手指着端坐在母亲一侧的大哥福成。福熙牵着琪儿的手到福成跟前叫着:“大哥,辛苦了。”
福成立马从椅子上起身,扶住将要鞠躬的二弟说:“得得得,二弟啊,大哥可不能受礼。这是妈的福分啊,我可不敢。”
“是啊,是啊,可不能乱有礼啊。”大嫂拽着琪儿胳膊赶紧笑着附和。
其实福熙也懂得这些理儿。但是,他深知大哥为这个家付出的太多。对自己也是疼爱有加。为了节省,大哥把一直珍藏的新郎官服——长袍马褂,叫人依照福熙的身量改瘦一些,而大哥自己却穿了父亲姜德才生前最好的酱色长衫。由于大哥五官长相像极了父亲,再加上这身打扮,福熙冥冥中好像父亲坐在那。经大哥这番说辞,福熙幡然醒悟,赶紧说;“噢,大哥,弟弟我是谢你这些日子的奔波劳累,辛苦啦,大哥。”
福熙没有说错。自从父亲姜德才过世后,作为长子的福成好像一下子长大许多,觉得身上的担子更重了。虽然他这媳妇每次做爱后唠叨:“看着你在家受这么多累,我就心疼,妈应该给我们一些私房钱。”当然,媳妇也就在二人做爱后才敢这么说,若在平时,福成会用眼瞪着媳妇恶气地说:“闭嘴。”但只要做了爱,福成不忍心骂,也不理她,侧过身子呼呼睡去。
“二弟,看你说的,好像都生分了。妈刚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这就来了。”大嫂又说:“好了,早饭都好了,老三、老四早就嚷嚷饿了。”
老三、老四在床上扯开嗓子喊:“二哥,二嫂,我们饿了。”听了这话,大家都乐了。
一连三天,除了给婆婆早上问安和一家人吃饭,琪儿一言不发,更不让福熙再碰自己。睡觉合紧了衣服团缩在墙角,留给福熙大半张床。盼到第四天,天刚蒙蒙亮,琪儿和福熙早早吃了早饭,由福熙提着母亲给准备好“回四”的礼,来到东厢房轻轻敲了门。由于福彩在他们新婚的第二天就回到舅舅家,大哥福成就进了屋,靠在东厢房墙角睡觉,依次挨着老三、老四。大哥从被窝里伸出胳膊把门拉开,婆婆田菊莲正好起身穿上外套。福熙和琪儿给母亲问了好。母亲说:“对不住琪儿,你看家里房子紧,还委屈你带着福熙到你父亲那过。再等等手头宽裕了,妈再给你俩盖上新房就安稳了。”
“妈,没事,这离着都不远,我们会常来看望您、大哥大嫂和全家的。谢谢您的礼物。”说罢,琪儿接过福熙手中的提篮,从里面取出一半点心以及一半的水果,放到老三、老四躺的头前,说:“两个弟弟小,这一些给他们吃。”老三、老四不由分说拢进两人被窝。
田菊莲隔了老大媳妇拍打他俩脑袋,说:“看你们两个见了吃食就没了规矩。”
福熙赶上前扶了母亲的胳膊,说:“妈,两个弟弟还是孩子,大了就懂了。”琪儿配合着点头附和。
老三、老四从被窝伸出脑袋,笑声嚷着:“谢谢二嫂。”满屋又是笑声。
自此,福熙和琪儿按事先约定就在查家住下。查老师很满意福熙一如既往的勤快和周到。只是琪儿整日闷闷不乐,查老师明白女儿心思,就叫福熙和琪儿给来上私塾的孩子们讲些新鲜事,算是课外内容。比如,福熙给孩子们讲些古书里的名人趣事,孩子们感到极大的兴趣。琪儿教授数学以及当今世界风云,孩子们虽然一知半解,但感到新鲜,比那些子曰诗集来得兴趣。
很快一周过去了。福熙始终没忘三爷爷的嘱咐,挤出一切时间筹划银号的扩大计划安排。
这一天上午,老三、老四两个小家伙风风火火跑来对福熙说:“二哥,咱妈让你回家一趟,有事跟你商量。”
“家里没出什么事吗?”福熙身旁正在备课的琪儿问。
机灵的老三回头笑着对琪儿说:“二嫂,没什么大事。咱娘还让我向你问好。”
琪儿勉强笑了,用手拍了老三脑袋说:“看你能的。”
福熙心领神会,也笑了。今天他和琪儿到查家整整一周,这是来之前他和母亲定好的事。
正在授课的查老师见这两个小家伙跑进堂屋,从院东头的学堂出来,笑着对老三、老四说:“嗯,你们来的正好。从今天起你俩也该学习了。来,现在就来先听上一课。”
老三、老四看着二哥福熙。
“看我干什么,还不谢了查老师。你两个真有福气,没有经过测考就直接上课。记住,要好好学习,不许偷懒。”福熙嘱咐着。
老三有些不伏心,老四却十分高兴,别看他小,早就嚷嚷要上学,只是怕他坚持不上来。此时他倒拉起三哥径直跑向学堂。
福熙侧脸对琪儿说:“琪儿,我去去就来。”又对查老师说:“爸,两个孩子让您费心了。”
“哪的话,自家的孩子。他们长大一定比过你。”童老师满意地转身去了学堂。
福熙一路小跑回到家。母亲田菊莲早已叫长工罗二备好了驴车,直奔向塘沽镇火车站。
临行前田菊莲还不解地问儿子福熙:“你怎么不叫琪儿跟着一起去三爷爷家拜礼。琪儿不去,可是礼数不周。”
“妈,有一些事儿现在跟您讲不清,以后您就明白。”福熙面有愧色地安慰着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