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福成的身体,舅舅田赏给福成下了硬命令:“一年内,每周和媳妇同宿至多一次,不可过数。”当然更不能一宿两次。娘舅的话是有分量的,更何况妹子福彩的危机有了说得过去的说法,使得娘舅田赏的地位基本恢复到了当初状态。照这一要求,加上母亲担忧的眼泪,自此,福成和母亲田菊莲以及老三、老四常睡在西厢房。媳妇蔡叶香虽多有不满,但碍于脸面羞于说出。她只能找只有福成独自一人时向福成诉苦:“你看谁家年轻夫妻总分屋啊。你那个舅除了坑蒙拐骗还会啥,还真拿他的鬼话当真了。连夫妻睡觉都管,不是什么好人。你年轻力壮的我还难伺候你了,可是你不碰我难道去寻花问柳吗?”
福成忍着这番心灵拷打,默不作声。一次,蔡叶香趁小麦地里只有福成一人刚刚干完农活歇息,她嘻笑着搂了福成的腰,亲着福成的脖子。在这暖洋洋的阳光下,寂寞了一天的福成,突然有了媳妇的侍候,特别是这脖子被媳妇温湿的香唇摆弄得痒痒的,他不知不觉摸了媳妇鼓胀的乳房,一种新奇的冲动就在田野上,借着阳光温暖,借着土地的助力,双双融进互相绞力的酣畅中。正当福成起伏的尽兴中,无意的抬头,让他头皮发麻,一身冷汗从滚热的皮肤里冒出来。他看到了一条粗壮的蛇,没错,是条冒着绿汪汪凶光的眼镜蛇,通体绿黑相间驳纹,蛇头高高翘起,与他平行高度,那蛇一鼓一鼓的腮皮都清清楚楚。媳妇还不知发生了什么,正要埋怨福成中途成了木马,一摸他满后背的冷汗也是吃惊不小。福成从媳妇嘴里拔出拽进去的上衣部分,抻成幕帘一般,就在眼睛蛇向他发起进攻的一刹那,福成双手扽着衣服向眼睛蛇扑去,用衣服死死地把蛇裹在里面,扎严实了口,确保安全后,他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在看地上光溜溜的媳妇,他骂着:“你她娘的毒蛇”。媳妇听了,本来满身的不得劲没释放出来,加上这句毒骂,她委屈地嚎叫着:“这能怨我吗,我明媒正娶的媳妇却在田间地头偷鸡摸狗,这就是你家门风啊。”为赌气,撇下福成一溜烟跑回家。
福成提了蛇紧随媳妇回了家。他想起父亲姜德才与蛇的故事,他血往上涌,头脑发热,拿起镐头,冲着捆在衣服里不停撞头的蛇头一阵乱砸。不知哪一下砸中的,毒蛇没了动静。福成不放心,怕这冷血的东西不知什么时候缓过气来,干脆又拿了钎子串透祂眼,绑了祂头吊在屋檐下,想着明天问出个吃法再收拾。
吃过了晚饭,田菊莲叫了三岁多的孙子顺子跟自己屋睡,福成这才想起今天是和媳妇同屋的日子,他本没有了精神,但怕惹起母亲怀疑,亲了儿子送过来的脸蛋,懒洋洋地去了自己东厢房。媳妇蔡叶香没理福成,光了身子顺进自己被窝。福成知道白天在地里干了半拉子工程,自己还骂了媳妇,她在跟自己呕气。福成也不说话,也径直脱光了衣服钻进自己被窝。媳妇睡不着,挪动着脑袋,福成也睡不着,他想着白天怎么从媳妇身上下的马,自己那热乎乎的身子怎么就冒出一身冷汗,那死了的眼镜蛇怎么就跑到自家田地。他琢磨不透。但最让他担心的是那身冷汗,回到家喝了这么多滚开的热水都没逼出汗,这让福成没了底。想到这,福成把腿顺进媳妇蔡叶香被窝,媳妇挪了挪身子,福成顺势整个人搂了媳妇暖呼呼的身子。媳妇的温暖并不能勾起他激动,他磨蹭着媳妇,媳妇笑了,说:“弄得人家痒痒的,”转过身子帮他的忙,可是半个多小时过去,就是达不到福成的心力,福成慌了,身上又是一层冷汗。媳妇蔡叶香慢吞吞地跟他说;“你是不是干过了头啊,今儿好好歇上一宿,明早再试试。”
第二天天没亮,媳妇蔡叶香钻进福成被窝,他二人又是一番鼓捣,福成又是一身冷汗,一如昨夜的败局,他们彻底没了希望。
草草吃过早饭,福成心事重重地早早到了贾先生药铺。贾先生看了福成垂头丧气的样子,调侃他是不是受了媳妇的气,当听了福成的讲述并号过脉,贾先生摇了头说:“这可是麻烦,你受了龙塌惊吓,再加上秋风盗汗麻烦着啦。”
“贾先生,照您这么一说,我这不就成了废人了吗。”福成焦急地搽着额头上的冷汗说。
“那也不是,男科性病治起来期限长,用药贵,不是我们现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景所能做得到的。哦,刚才你说是弄了条蛇,这倒是好药材,但许多配伍的草药不全。总之,有比没有强,先试了再说。”
听了贾先生这话,福成略微开心。“怎么个治法?”福成焦急地问。
“这个方子倒是有几个,但最好的方子就是用蛇骨与鹿茸和肉苁蓉一起。但这年月哪里去弄鹿茸啊。那这样吧,用蛇骨与杜仲和枸杞配伍,也应有疗效,只是低了一截。”贾先生按照福成描述蛇的大小,配了药柜存留的杜仲和枸杞,让他服用一周在看。
福成到家手脚麻利地剥剔了蛇骨,把蛇肉煮成一锅汤,送给贾先生和罗二半锅,剩下的又加了菜叶子当做汤菜全家人吃了一整天。蛇汤的仙淋劲把媳妇美得至夸福成的英勇,她哪知婆婆田菊莲心里勾起对亡夫姜德才的心疼。
福成喝了一周的蛇骨汤,只是面色有了朝气。到了跟媳妇的欢乐日,依旧是失了男人的能耐,他和媳妇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一大早,福成又来到贾先生处,贾先生也是一筹莫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无米之炊如何是好!”贾先生也是急,如果把病拖久了,就更难治了。”
一旁跟着犯难的崔力一拍大腿,高声问贾先生:“先生,他家可有头好驴,能有妙用?”
“那驴除了吃草就是撒尿,能有个鸟用,现在我连犁地都舍不得用的,那是我爹留下的脚力,是我伺候祂留着念想。”福成聊以自慰地回了崔力。
贾先生此时却拍了桌子,震的杯碗直响。他咬牙切齿地说:“迂腐,迂腐至极啦。那畜牲就是为人服务的,不然养祂有什么意义。是你重要 还是那个畜牲重要。或者说,你媳妇跟你过还是跟驴畜牲过,想明白了吧。”说完,贾先生叫了崔力拿出他在太平天国时留下的短剑,跟崔力说:“不跟这个糊涂虫废话,去找她娘。”
田菊莲本是守旧的妇道之人,听了贾先生一番说话既害臊、生气,又是心疼儿子。媳妇蔡叶香躲在东厢房也没脸出屋,还是懂事的老三给贾先生满了热水带着老四出屋躲羞。
“贾先生,我都清楚了。是我家风不正让您劳心费神,您看那驴畜牲怎么用好 ,救人是第一位的。”田菊莲羞红了脸错开贾先生的目光自顾自地说。
贾先生并不计较,他知道面前这严守妇道的女人,此时跟她开不得半点玩笑。于是更加严肃认真地说:“病不避医,重在医道。就福成身体的需要来说,只要那畜牲一挂下器就足够了。但为了保证治疗效果,要进行两次的割除才行。”
“那对我家的畜牲是不是太残忍了,祂怎能受得了这两次的痛苦折磨。”田菊莲明显是痛苦的。
“第一次要割驴的阳器,熬成七天的汤药,之后再割了双蛋,再熬七天汤药,有这半个月的疗效,保证福成恢复体力,甚至好过平常。”贾先生无不自信地说。
“那这驴畜牲不就成太监一样,到阴间如何翻身。这样吧,贾先生,留祂一日,我把祂吃饱喂足,好好疼祂一天,回头就给祂个利索的死法,少遭罪就行。”
贾先生再也无话,出屋时,告诉福成“四喜村那个屠夫手法利落,可以请他来做。”福成点头,再也没话。
姜德才和田菊莲心爱的驴被宰了,除了为福成治病留下驴鞭和驴蛋蛋,驴皮和驴肾给了贾先生制药,当然还割了两条驴后腿。其他的都分给左亲右舍的人们。田菊莲一连三天没有出屋。等到半个月的夜里,房脊上又有大猫的叫声,东厢房的媳妇蔡叶香的叫声一会似猫,一会儿似驴,田菊莲忍无可忍,站在当院骂了坏猫。这骂声招来了罗二叔,他拿沾了朱红的驴血朝大白猫砸去。
蔡叶香听见这些动静,福成也骂了媳妇,你是猫精附体啊,好女人哪有你的波辣。蔡叶香哭了一宿。第二天天没亮她打了包裹,抱着儿子回了娘家。她原以为自己母亲听了女儿的委屈一定到婆家讨要个公道,没成想,一向专横跋扈的蔡大娘倒给了女儿一番训斥;“你个没出息的东西,女人的那点脸面都让你丢尽了。人家还动用了亲娘舅提要求,又有邻居上场。诶呦,你可把我的老脸也丢尽了。天底下哪有这份道理。你既然回了娘家,那就干脆要个硬气,没个三六九就别回去。”蔡大娘的娘家可是开棺材铺的,哪些恶阵没见识过?她高个、大脸盘,一脸虎气,若不是高高隆起的胸部显示充足的雌性,把眼睛溜圆一瞪,活脱脱的就是恶鬼神差,胆小的见了都怕避之不及。有人说,只有这种相貌的人,才能镇得住“棺材铺”,敛得邪财。蔡叶香听了亲娘的教训让泄了气,她不想长住看嫂子的长脸,只是想跟婆婆田菊莲赌口气,告诉婆家“我不满意,不高兴,我要做我幸福快乐的主”。可现如今把事情搞到这一步,不是她想到的。“那我怎么办?”蔡叶香哭丧着脸,没了主意。
“来就来了,多住些日子,让你婆家瞧瞧你也是个能甘苦的角儿,不要叫人拿捏这短处。正好你爹去东北采购木材,你在这也帮我照看门店。看你嫂子那面黄肌瘦的大长哭丧脸我就心烦。”
就这样,蔡叶香带着儿子在娘家待了一个月也没见福成来接,她自己坐不住了,趁着母亲不注意,抱起孩子偷偷回了婆家,惹得开棺材铺的蔡大娘一宿怒骂。
经过这一番折腾,蔡叶香丢了面子也消了许多脾气。福成的身子骨也硬朗许多。田菊莲也稍稍踏下心。不到半年,蔡叶香又怀中有喜,一个月后开始了怀孕反应,折腾起劲来也顾不得男欢女爱的劲头,福成反倒有些寂寥,把力气都用在自家田里,一份付出一份回报,春耕秋收做得严实,粮食长势喜人,获得丰收。4岁的大儿子像个跟屁虫,时时尾在两个小叔老三、老四屁股后面,一起下地拾草,捡玉米粒和麦粒,帮忙不少。日子一好过,就容易想起亲人。农闲时,福成总是想念二弟福熙,白天想、夜里梦,好像有个事在心头,跟母亲一说,母亲田菊莲也是有着同样感觉。
福熙刚走头两年,尽管日军和伪军封锁严密,但他总能隔上几个月拐弯抹角通过各种渠道给家带话和钱,现在一晃又两年了,没了任何消息。现在福熙他人在哪都不知道,此时福成想起了贾先生。在他认知中,贾先生不是一般人,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是他平生最佩服也最看不透的人。贾先生除了看诊治病,看相算卦也是高手。通过这些年来的接触,福成也朦朦胧胧、似懂非懂一些中医道理,知道中医与道家八卦有着密不可言的联系。贾先生就是这两者深修的高手。想到这,福成以问诊为幌子,借机去给二弟福熙问问前途命相。
吃过午饭,福成换了干净衣服,径直去了贾先生药铺。来得早,贾先生午睡还未起,他就与伙计崔力搭讪起来。经过前些日子的较多接触,他俩脾气相投,很有得聊,自然见面也不惜外,俩人说到贾先生,崔力满口佩服,他说;“贾先生半年前说你如果不听劝,就要走《红楼梦》里贾瑞的路啦。”
福成没读过书,也不懂《红楼梦》和贾瑞是怎么回事,福成懵懂地问:“贾瑞哪的人?跟咱啥关系?”
崔力一听哈哈笑起来,他把贾先生给他讲的贾瑞的故事,给福成摘着重点讲了一遍。最后他小大人的口气说:“福成哥,老话儿说,'色是刮骨钢刀'男人没有不行,没法传递香火,但要过分贪恋就把骨头刮酥了。”
福成听了脸一下子红到脖颈,崔力见了赶紧转了话题,他接茬说:“贾先生对你真是没说的,给你吃了半年的人参,那可是东北长白山十年的参,这兵荒马乱的年景可是不容易淘来,都济着你了,贾先生的人参酒都停了。你可是用人参的命还你的命,人参很有灵性。”
听崔力这番说,福成心里翻江倒海般涌起感激之情,他拉了崔力的手,告诉他:贾先生就是他亲人、恩人,将来有需要,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听了福成这番肺腑之言,崔力回想起自己心酸的往事,也是哽咽一番感受。
店伙计崔力,原本是外乡人,在贾先生42岁那年,崔力只有5岁,从河南跟着母亲逃荒到塘沽镇,他们母子双双感染了湼疾,不住地打摆子,腹泻不止。几日的折腾,母子二人面黄肌瘦,连端碗讨饭的力气都没有,没了人形,被外出出诊回来的贾先生发现带回药铺,崔力母亲病得太深,已无回天之力。崔力被救得后,年小的崔力懂事机灵,在贾先生的帮助下用草席裹了母亲尸体,寻了一处三不管的地,把母亲安葬了。料理完所有的事,崔力就给贾先生跪下磕头,要认作干爹日后报恩。因为镇子里有人传言,说这母子本是贾先生的外来的媳妇和儿子,是来归宗认亲来的。贾先生得知此闻,就坚决不认这干儿子,崔力一再苦苦哀求,贾先生无法推辞,暂时收做徒弟,一来帮助打理药房,二来也可做自己的传承人,如果真是块材料,也好把自己的手艺和武艺传给他。谁知崔力虽然大字不识,但对中医有着天生的灵性,记忆力超强,一说就懂,一教就会,慢慢的也学了些文化,但对武艺却没有丝毫兴趣。因此,贾先生就把从父亲那传授来的中医悉数传授给他。崔力对贾先生也是孝敬有加,处处得体。每日把贾先生的生活安排照顾得妥妥的。
福成和崔力俩个你一言我一语,贾先生也醒了,从东厢房出来,崔力给贾先生拧了一把温毛巾,贾先生净了脸,转过头对只打了招呼不再好意思开口的福成说:“看你气色精神头挺好的,没问题了,只要平时注意劳逸结合,就能做到阴平阳秘,精神乃治。”
“贾先生,我感觉也好,谢谢您费心了。今儿我来,有一事相求,就是我和我母亲最近总是梦见我二弟福熙,不知是福还是什么。”福成忌讳“祸”字,没说出口,用“什么”代替。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们是过于惦念他了。嗯,现在也无事可做,把你二弟的生日和时辰说出来,我来看看。”贾先生接过崔力递过来的冷茶水,先簌了口,然后又喝了热茶。
“噢,他今年虚岁二十二,四月初七亥时出生。”
贾先生端坐在诊座正面,右手扶着桌案,伸出左手用大拇指指尖掐着其他四指指肚,眯起深邃的眼睛,在香雾缭绕的茶香中好似半个神仙一般。忽然,贾先生前额略突的脑袋一晃,睁大眼睛放出一丝可怕的光,冲着福成说:“知道你二弟现在在那吗?”
“不知道啊,只听说1936年12月西安事变后,少帅张学良旧部从西安撤走,我二弟也就没有了消息。”福成有些焦虑地说。
“他现在不宜在西南方向,他的八字上说,犯相,犯太岁,会有生命之忧啊。”贾先生重重地将左手拍在桌案上,哀叹着。
“那可有缓解之法?贾先生,您再费心给看看。”福成明显焦急。
“这缓解之法只是给以助力。这样吧,你们一家每天太阳落山后不要出门,围坐在灯下默念‘福生无量天尊,保佑福熙’,这可有些益助。”
福成回家跟母亲田菊莲说明贾先生挽救福熙的道法。自此,全家人由田菊莲带头,一连六天早早吃完晚饭就围坐在煤油灯前,等到太阳西坠,他们开始默念咒语,当然,福成媳妇蔡叶香以哄抱刚刚满月的小儿子为由从未参加。有时福成回屋稍晚,小儿子无缘无故哭闹不止,回头再看他粉白的小屁股,一块块被掐的淤紫。田菊莲看着这样小的孩子遭此虐待,就不让福成晚上到母亲的西厢房参加祈福仪式。
“娘,不理她,给二弟共念祈福是全家人的事,那孩子她再狠也不会要了命。”
“不用动气,你在自己屋里默念,也是一样的,都在一个屋檐下,神灵都会得到信息的。”听着母亲劝慰,第七天福成吃过晚饭,给媳妇史珍香把饭端到东厢房就没过来。
十月的夕阳带着浓浓的热爱,把浓重的血色向西边的界地滑下去,黑色的神慢慢吞嗤人们的视野,或许给人们营造一个人神互通的通道。田菊莲带着老三、老四坐在煤油灯下继续为福熙念咒祈祷。东厢房没有婴儿的啼哭,肯定是福成要媳妇早早奶着小儿子睡了,他带着懂事不少的儿子顺子一起助念。
刚刚10多分钟,一股风不知从哪刮来,吹灭了西厢房田菊莲屋的煤油灯火。田菊莲看到屋门是紧关着的,正诧异这风从何而来时,只见福熙突然站立在门口,田菊莲不相信这是真的,她揉揉眼睛,借着窗户散射进屋微弱的月光,她看清了,面前这黑暗中的人就是自己朝思梦想的二儿福熙,她眼泪顿时流落下来,刚要开口说话,福熙率先开了言:“娘,我来看看您和家人们,我挺好的,不用惦记牵挂,我马上还要赶路,您和家人都好好的,今后也不用为我祈祷了,我都收到了,足够了。老三、老四要照顾好咱娘。我走了。”话音刚落,福熙的身形消失不见。
老三、老四喊着“二哥回来。”这时福成端着煤油灯从东厢房过来,感到疑惑地问:“娘,是我二弟福熙来了?
“是啊,这到底怎么回事?”田菊莲不相信刚刚的一幕是真的,可是隔屋的老大福成也听得真真的,老三、老四也都看到听到,但是堂屋的门以及院门都锁得牢牢的,这福熙怎么就神奇地来无影去无踪,成了神仙不是?田菊莲自言自语,忍不住哭出声来:“难道我儿福熙不再人世成了神仙不成!”随着这话一出,全家人哭成一团。整整一宿,田菊莲热泪纵横。
第二天凌晨,田菊莲合衣靠在炕上的横柜上睡着了。此时,她头慢慢向床边侧歪,整个身子快要跌落地上,在这紧要关头,她忽然听见儿子福熙在喊自己,声音很大,她从睡梦中被叫醒。睁眼一看,虚幻一场,什么都没有。只有窗户纸露出朦胧的白光,院里的大公鸡发出长长的叫声。她问身旁也是睡眼朦胧的老三、老四,是否听见福熙二哥的声音没有,他俩摇晃小脑袋否认。
又到了晚上,田菊莲穿上整齐的衣服,坐在堂屋的堂桌东侧,不让别人陪着说话,一个人静静待着,嘴里默默叨咕着,谁也听不清说的是啥,等到子夜时分,她脱下左脚的鞋,站起身慢慢走到堂屋门口,推开屋门,垫着脚尖身子向上拔,举起左手的鞋子敲打门框,一边敲打一边哭啼地轻轻喊着:“福熙我儿,回家吧,回家吧,娘等你啊,等你啊。”如此反复七次,在静悄悄的黑夜中,这悲凄的低频呼叫声,具有极强的穿透力,遮盖圆月的乌云,一会儿就散尽。东西两个厢房的后辈,没有一丝声响动静,他们的都能听见自己的心重重地“砰砰”跳着。
从这年夏天到秋天,到冬天,又到除夕,母亲田菊莲每夜不断用左脚的鞋敲打堂屋门框,七次敲打,七次招呼,七次嘶哑的哭啼,儿子福熙没有回家,也没给她托过梦,也没有在她迷糊时喊过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