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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树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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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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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道》连载

第二十五章 玉枝舍命救琪儿

姜玉枝在罗二陪同下忐忑不安地赶到隆盛布局。走到近前,隆盛布局的柒红横匾踪迹不见,取而代之是一家茶叶店名号。姜玉枝疑惑发慌,咬着下嘴唇,来回溜了两圈也没找见那可恶的牌匾,她知会罗二在路边候着,轻轻推开茶叶店门。抄着南方口音的店伙计上前哈腰送上笑,说:“少夫人您要些什么茶,我们这茶叶新鲜,都是今年明前茶,有福建的、广东的,还有河南的。哦,我这有绿茶、红茶,还有黑茶,您喜欢那种?这样,您先到里堂品品再选定也好。”

“哦,这位小哥,我不买茶,我来打听个事,等以后有时间再专门品茶。”

“那好,您有什么事尽管问我,我们茶叶店就这一个好处,南来北往的茶客多,有什么事都好打听。”茶店伙计热情说着。

或许这个时间段买茶客稀松,再或者玉枝今天特意一番精心打扮,越发精致,再配上那红红大红嘴唇,更有许多吸引力。在家出门时,那独蛋丈夫还挖苦道:“这嘛打扮,招蜂引蝶的,可给家多些福气?别招来邪气。”玉枝呸了他一口。现在看来,那个独蛋丈夫说得没错,这伙计小哥光盯着她的红唇都忘了请漂亮妇人进来。

“嗯,是这样,我就问一下,这店去年初好像应该是布铺吧,现在怎么换成了茶叶店?”玉枝从红唇中流出一串问话。

“哦,少夫人,原来那家布铺老板可发达了,买卖做得好的不知怎么好,现在把商铺开在劝业场那条商业街的商业楼了,现在不单是布铺,还卖钟表、鞋帽衣袜,可讲究了。我们也算是捡个便宜,那个胖老板低价转租给的我们。”小哥无比羡慕地说。

“小哥,你知道他商店名称嘛?”玉枝惊讶的同时,还努力表现出平淡,继续问。

“那可真的不知道。也没得功夫去过。不过听说他靠上日本人撑腰,明里做商店买卖,暗里替日本人卖大烟,没人敢惹,可牛啦。您到那只一提他名字,没人不知道的,一问便知。噢,您千万可别跟人讲我说的这些。我一见您就亲,所以话多了,多了。”

玉枝错开了小伙计眼神,鼓励他说:“不多,不多。我真是要听的。”

小伙计一听摸不住门道,有些担心,忙又说:“我瞎说的,只是向您讨好,别当真的往外说。”

“知道了。”玉枝努力用平静的语气尽量打消他顾虑,又道了谢,退出茶叶店。小哥接着敞开门,探出脑袋冲玉枝喊:“少夫人,记得再来品茶,我给您优惠啊。”

玉枝没回头,只是从衣兜里掏出粉色手帕向身后挥挥手,答了句:“知道了。”

直到店伙计关了店门,还“吱吱”从嘴角冒出两声羡慕的嘬舌,咽下唾沫。此时罗二叫好洋车,扶玉枝上了车。店伙计隔着门扇叹了声气。

洋车一直把玉枝和罗二拉到劝业场商业街十字路口。真像那伙计说的,玉枝付了洋车费后,随意进了一家商店,问了门童。当提到朱胖子的名字“朱新”,门童眼里闪着光,引着玉枝到了十字街口,向正南方向一个尖顶灰色高楼说:“少夫人您看,就是那座楼。”

俗话说得好:“远山跑累马。”玉枝和罗二按照门丁指向,足足走了20多分钟才到尖顶灰色高楼楼下。又一个门童见玉枝直奔过来,把厚重高大的包铜大门拉开。这大门金光闪闪,富足气派。田菊莲仰望四层高的楼,主楼顶有一个尖顶,显出超越周边平顶楼的气派。门童手戴白手套,向穿戴时髦的玉枝一个鞠躬:“欢迎光临。”

“这座商厦老板可是朱新吗?”玉枝冲门童微笑点头问。

“是我们朱大老板,您来找他?他在四楼总经理室。需要我带您过去吗?”门童上下打量这个时尚夫人,不知和朱老板是什么关系,主动试探地问。

玉枝听出门道,知道朱胖子肯定在楼上,她知谢了门童,迈开大步进了商场,罗二紧随其后跟着。玉枝无心逛商场,一溜走过,她只觉得琳琅满目,就是一个气派。客人也是人来人往,一派兴隆景象。顺着楼梯上到四楼,迎面是对开的两扇大门,区别于这楼层其他一侧单开的普通门。这两扇门,朱红大漆锃光哇亮,特别是门框上端悬挂“总经理室”的金色牌子,更为显眼。两个穿黑色西服的年青人笔挺站在门两侧。玉枝走到门前伸手推门时被这两保镖伸手拦下。

“朱胖子不在吗?”玉枝话刚出口,知道错了,赶紧改口道:“哦,是朱总经理大老板。”

一个保镖向玉枝礼貌点头问:“您是哪位,有没有预约,我需要向总经理汇报请示。”

“你就说我是老熟人姜姐,姜玉枝。”玉枝怕光说自己是姜姐那胖子装糊涂,又加上自己的名字。

“噢,您稍等。”说完,高个保镖轻轻敲了三下门,低音说道:“报告。”

玉枝一瞧,这胖子的谱摆得还真大,鼻孔里轻蔑地冒出一声“哼”,笑起来。

过了一刻,隔门从屋里传出话:“进来。”玉枝一听就是朱胖子懒洋洋的声调。

高个保镖轻轻拉开一扇门,进了屋。不一会门被打开,保镖皮笑肉不笑地对姜玉枝说:“夫人请进。”

玉枝也不作答,仰头挺胸,一步一个脚印稳稳走进屋。罗二要还要进屋,被保镖拦下,玉枝向他摆手说:“没有事,等着。”。

一股女人香水味扑面而来。玉枝环顾四周,宽敞气派,一套西式牛皮大沙发正对大门,大老板桌台后坐着朱胖子,他敞着怀,露出大号金怀表,一身浅蓝色宽大的西服并没有把他装得精神,只是他背后展示柜里各种掐金镀银的工艺品,显出他的阔气。这跟一年前的他完全判若两人。想想在小白楼商店后院那个生着煤火的小屋,还有那个碎皮的竹皮凉席,嗨,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想到这,玉枝不由得噗嗤一笑,冲着一直斜眼瞄她的朱胖子说:“噢,朱大老板。没想到刚刚一年多的功夫,您就鸟枪换炮,富贵得流油。还有,看你那个样儿,小人得志的德行。”

朱胖子止住了敲击桌面的两个手指。撇着嘴对玉枝说:“你谁啊。哦,这不是打了我和日本人山本野郎先生大嘴巴子、很有志气的姜大阔太吗。今儿是那股香风把你吹我这来了。请问屈居门下有何贵干?”

“怎么,听说你发迹了,看看你不行吗?”玉枝带着讥讽地回他话。

“哈哈,此一时彼一时了。你现在已经是半老徐娘,人老珠黄,今不如昔啦。想见我,那算你今儿运气好,一是我没嘛大事,二是老爷我今天心情不错。”朱胖子昂着头,撇着嘴,一副得意洋洋的嘴脸。

“狗嘴吐不出象牙,一年前跟老娘宝贝宝贝的,现在你他娘的有两臭钱,就狗眼看人低啦。”玉枝笑骂着一屁股坐在靠朱胖子左侧办公桌的一端。

“诶诶诶,下来诶,这不是你家炕头。再一说,要坐也不是你坐的。”说罢,朱胖子向里间休息室喊了一嗓子:“小宝贝,出来吧,让姜大娘认识一下马上成为我三姨太的妞妞。”

“来了,达伶。又要我见谁啊。”一边说,一边扭着细腰翘臀的窈窕女人走出来。此女看上去二十出尖,满身散发香气。她站在玉枝对面两步远,斜眼瞅着玉枝。玉枝不甘示弱,屁股靠在老板桌边,叉着两支胳膊,撇嘴笑着上下打量这敞露胸脯的风骚女子。只见她脖子下浓浓的一层香粉,被舔出一道舌宽的痕迹,露出原本黄色细腻的皮肤。那胸脯挺挺的两个山包,随着她喘着粗气一颤一颤的,张扬着放荡形骸。虽然够不到上等的漂亮,就像玉枝的姿色吧,但这浓妆艳粉、娇柔弄姿的一摇一摆,以及媚眼眉梢波动的风情,就足能勾上朱胖子这类吸骚的裙下货。

“诶呦,我说达伶,你这怎么什么猫狗的都进啊,这是有我挡着,要不然,你这不就成动物园了吗?”

玉枝的骄傲,本就见不得这种不知天高地厚洋洋得意的蠢货,一听话茬直接对上自己,怒从心中来,扬手照她脸就扇过去。朱胖子像条警犬一下子窜过来,抓住玉枝的胳膊,提高嗓门冲着玉枝喊:“打狗还看主人呢,一年多不见,这脾气一点没减。得了得了,都消停着。你有事,就直接说。”

玉枝挣脱开朱胖子肥手,稍稍平息了怒气,她心想:哎,没办法,为了琪儿也只能忍了。于是转念就是一个笑,一手搭在朱胖子肩上,一手弹下他肩上的头皮屑,说:“这英雄救美的性格一点没减啊,好吧。姑奶奶我给你这面子。怎么着,你是跟我换个地还是怎么着,咱不得续续旧,好好唠唠。”

“这就对嘛,有事就好好说,我们毕竟合作这么多年,面子会有的。”朱胖子转脸扭向“妞妞”说:“宝贝,下楼去挑两件喜欢的衣服鞋包什么的,待会我再犒劳你。”说罢,照着妞妞抹满香粉的脸蛋掐了一把,又补上一句:“去吧,去吧。”这一句,明显加重了语气。妞妞“哼”地一声,扭着屁股和腰出了屋。

“怎么着,你这三姨太都有了,肯定还有了二姨太。你的那大夫人哪去啦。”玉枝故意气他问。

“呵,那个母夜叉,老爷我那时没办法,寄人篱下,只能将就材料。现在本老爷我今夕非比,发达啦啊,走在路上都要金砖砸脑袋。那个蠢货婆娘,我要没些良心,早就把她扔进乱坟岗子了。现在我让她远远的滚回老家,爱干啥干啥。如今我也有了大胖儿子啦,那个二姨太在家相夫教子呢。”朱胖子越说越得意,尽然忘了玉枝的脾气。

玉枝也照他厚厚的脸皮狠狠掐了一把:“看你这胖子可劲拐骗,不知干了多少缺德事,给自己留点后路的好。”

朱胖子拉下玉枝的手,甩出去,说:“别别别,我可不想再起瓜葛。想我些好吧。不过嘛,有事还可以说。”

“那好吧,我可就直说了。”玉枝咽口唾沫,又弹了朱胖子肩头的头皮屑,接着说:“我侄子媳妇前天被塘沽宪兵小队抓走了,至今下落不明。这不就来找你。哦,是求你啊。你不是靠着那日本军商发的财吗,这会儿你务必帮这个忙,也不枉我跟你这么多年的情分。不然,你可别让我瞧准了你落单。”玉枝脸色由温柔转瞬咬牙切齿,面露凶相。

“求人有这么求吗,我现在有钱,女人在我这就是走马灯。不过你嘛,我还是有面子的。”说着话,朱胖子后背也是发凉。她知道这个外表漂亮的女人,干起狠事来绝不心慈手软。五年前,玉枝到他的布铺进货,当时价格谈得不愉快,末了朱胖子心猿意马,忍不住强把玉枝压在床上非要霸王硬上弓,玉枝说时迟那时快,照他裤裆那个狗东西一把死死薅住,用劲往上拽拔,这突不及防把兴致满满的朱胖子疼得在小破床上来回打滚,“嗷嗷”惨叫不止。过了好多日,他那惹祸的狗玩意疲软不起,不知喝了多少药汤子才还了春阳。自此,见了玉枝心就犯痒痒的朱胖子,只有把玉枝哄顺当才敢动手动脚。现在他可以在玉枝面前趾高气扬,但也犯着嘀咕。

“就这事,救人如救火,你到底管还是不管,给个痛快话。”玉枝步步紧逼,把两只手搭在朱胖子两个肩上。

朱胖子一听,玉枝这是让自己去求山本野郎,现在自己的买卖可完全靠着这个名义上是日本总经商,其实他是在为日本在华北日军司令部筹集军费和物资,实质上就是日军后勤保障的总负责,任何日本机构对他都恭敬三分。去年, 山本野郎要动玉枝的主意,那是日军还未全面侵华,他还是以普通日本商人的面目出现在天津,就是那次玉枝狠狠打了他两记耳光。最要命的是,玉枝还照他裤裆踢了一脚,差点要了山本野郎的命。山本野郎每每喝醉时,就念念不忘:“那个漂亮的疯女人,有机会一定好好玩透她。”

现在玉枝主动送上门,也正好是朱胖子把玉枝当做礼物送给山本野郎的最好时机。近来, 山本野郎对他鸦片生意的局面很不满意,弄得他心烦气躁,没事跟未取过门的三姨太逗逗闷子,缓解情绪。现在,可以抓住这个机会,一方面逼迫玉枝在塘沽镇开几家大烟馆,提高大烟的销量,二来也让玉枝满足山本野郎的欲望。他清楚,玩女人就像吃肉一个道理,越吃不上越惦记,轻易到手的反倒平常一般。就像一般妓院,花两个小钱撒一泡尿,有什么意思。玩玩高级的,只能看不能摸的才念念不忘。他想,这玉枝在山本野郎眼里就是看得见摸不着的主,惦记着啊。现在正好是个好机缘,顺水推舟,做个好人情,也顺顺山本野郎的心。想到这,朱胖子故意拉长了音调犯难似地摇着脑袋说:“这难啊,我这小小的商人怎么能搬得动这么大块石头,你上次可把山本野郎得罪惨了。这是我糊弄着,不然,他早就派人把你弄来伺候了。这浑水不好趟,弄不好你再胡乱闹,可要把我害惨了,别把我的买卖搭进去。这是其一。其二,您家侄子媳妇犯了多大的事,都动了日本宪兵,我这小包可挤不出你要的脓水。”

朱胖子一番话把玉枝也给说难了。她转念一想,这个鬼胖子这是要价码,为了搭救侄子媳妇也只能霍出去了。玉枝脸色一变,对朱胖子说:“别在这跟我玩什么楞得蜜,有嘛条件你就说吧。但是我提前说一声,我那侄子媳妇可是女子高中还没毕业,现在正在家怀孕待产,跟什么激进派没有瓜葛,是受人诬陷。如果真的有情况,还只能在塘沽宪兵小队关着,早就拉到这大队部来了,你说是不是这道理。”

朱胖子一听,这话有几分道理,他话锋一转,说:“求山本野郎不是好求的,那是要报酬的。“

“少来这套,你当着我的面,现在就给那个野狼打电话,如果不行我另去想折。”玉枝知道朱胖子故意为难自己,当面就要他作为。

朱胖子一看玉枝进入了自己设计的圈套,为进一步把玉枝锁定,嬉皮笑脸地接茬说;“那山本野郎说了什么,要干什么我可保不齐,你可不能把我坑了。”

玉枝救人心切,不管三七二十一,顺口就说:“好,依你,快快打电话。”

朱胖子伸手照玉枝的屁股拧了一把,嘿嘿笑着说:“嗯,不错,你这老一岁懂事不少,那好,我现在就办。”说完他走到大老板台前,拨通了山本野郎电话,他用半了格机的日本话说了一通。然后“嘿嘿”不断,还打着立正。玉枝心想,“国难时才能看出这可真是条丧家犬。”

朱胖子通话后,轻轻放下电话,对玉枝说:“你看看人家日本人,办事严谨。现在就派下人去查,如果像你所说,立刻马上放人。这下行了吧,后面可要听我的,给我争口气。”

玉枝并没理他,习惯性地从鼻孔“哼”了一声。

过了抽一袋烟功夫,电话铃响了,朱胖子接通电话点头哈腰地露出笑容,然后又“嘿嘿”说个不停。撂下电话,他嬉皮笑脸对玉枝说:“你说得没错,是你侄女的一个叛共的同学把她供出来的,经查没有实质行为,像这样的傻蛋多得是,抓也抓不完。但是,我跟你说,你真的要感谢我,不然你侄子媳妇进去了,没有我是真不好出来,日本人可需要美人呐。”说完他诡秘地一笑。

“那我怎么知道他们真的把我侄媳妇放了。”玉枝不放心地问。

“山本野郎先生说了,他这会儿正忙,一个小时后我带你到他的府邸商谈做生意的事。哦,你侄子媳妇出了宪兵小队部会给我这打电话,这下放心了吧。”

果不其然,半小时后,电话铃响了,朱胖子让玉枝接听。电话那头是琪儿有气无力的声音:“姑,是我,琪儿。我出来了,在邮电所给你打的电话。谢谢您救了我。”玉枝安慰了琪儿,然后说有事回家再说罢。

玉枝放下电话,朱胖子从沙发上站起来对玉枝说:“怎么样,这回咱走吧,去日本商行谈咱的生意去。不远,走着去10多分钟,我们早到一会儿,候着。”

玉枝也是说到做到的人,跟着朱胖子出了楼。朱胖子身后跟了两个保镖,而罗二跟在玉枝身后寸步不离。

出门右拐,朱胖子头前带路,走了10多分钟到了日本商人山本野郎的贸易公司。这贸易公司是一个占地不菲的平层院落,门庭宽敞,院落纵深,典型的日本装修风格。朱胖子带领玉枝直接穿过大堂,又跨过三层院子,几个说着日本鸟语的日本人在两大排房子中来回转悠,玉枝也无心观看,她也犯嘀咕,不知这小鬼子想要她干什么。好了,为了救琪儿,就是赔了自己这条命也是值得的,这样也对得起大哥在天之灵。想到这,玉枝挺起胸,虽然心脏砰砰直跳,但外表依然落落大方。到了院子最后一层,有两个穿日本民间旧式服饰,手提日本战刀的日本武士推拉开两扇米字格木门,朱胖子向玉枝摆了手,示意她站在这等着,他自行走到米字格门前,两个日本武士伸手拦下他,他脱下深蓝色礼冒放在胸前,分别向两个武士弯腰示意,然后立正向里面说:“山本先生,我带玉枝女士来了,可以进来吗?”

里面有踏着木屐走步的声音到了跟前,一个穿着西服革履的人出现在朱胖子面前。对他说:“朱先生,有请。”说完,这个30出头的日本人向朱胖子很有礼节地微微鞠躬点头出了屋。

朱胖子赶紧向身后的玉枝招手,朱胖子在前,玉枝在后,跨进米字格门。山本野郎端坐在竹席地板上,前面是一张一尺多高的长条型桌子,他正喝着日本青酒,旁边一个穿着日本和服的年轻女子在给他斟酒布菜。见朱胖子带领玉枝进屋,山本野郎抬头不怀好意笑着对他们说:“呦西,朱老板,你可以出去啦,这里没有你的事情,留下玉枝夫人陪我就好了。”

“哦,山本先生,不是我们一起谈扩大鸦片经营的事吗,我是您的总代理,怎能不参加呐,您说是吧。”朱胖子打着立正,不安地对上本野郎说。

“八格牙路”山本野郎立马变了脸色,冲着朱胖子继续骂着中国话:“你他妈的没听懂吗,滚出去,没你的事。”

日本女人碎步跑到门前,跪膝在竹席地板,拉开一扇门,说:“先生请出去,谢谢。”

朱胖子不敢多言,扬起手中的礼帽放在胸前,鞠躬后退,退到门口,神情紧张地转过身,长长出了口气。身后的门被严严地关上。

山本野郎站起身来,手中端着陶泥酒杯,一边喝酒,一边笑着用蹩脚的中国话说:“啊,姜玉枝小姐,还是这么漂亮。放松,不要害怕,今天我们一起做个游戏。呵呵,一起享乐享乐。”

“山本先生,今天我是来和你商量生意上的事,没有功夫跟你做游戏,更不可能享乐。”玉枝后退一步,板着面孔回着话。

“不不不,我们的游戏,早在一年就已经开始了。今天我们继续把游戏玩下去。不要错过大好时光”山本野郎笑里带出凶恶狰狞的面孔。他接着说:“嗯,我想一想,上一次,你打了我两个大嘴巴子,还照我的裤裆狠狠踢了一脚。现在,我们先进行第一个节目,哦,就请我的美智子小姐替我完成200个大嘴巴子给你,好吧。”

“山本野郎,你无耻,这是谈买卖吗?若是这样,我不干了。”说罢,玉枝转头就走,刚刚拉开门,两个日本武士把玉枝拦下,架起胳膊拖回屋里。

朱胖子在院里看得一清二楚,也不敢靠前,站在原地冲屋里喊:“山本先生,息怒,息怒啊。”

话音未落,站在角落里的两个穿西装的日本人跑过来,抓住朱胖子胳膊说:“先生,你要不想难看就在这安静待着,静静听着就好。不然,不要怪我们不客气。”朱胖子不敢再言语,只是急得直跺脚。

山本野郎冲玉枝说,“你的不听话,那我就帮你。来,你两个把她给我绑起来。”闻听此言,日本女人起身从一个木质地柜中取出一根麻绳,两个日本武士把玉枝五花大绑,绑了个结结实实。

玉枝挣脱不了,气愤至极,也没了害怕,冲着山本野郎大骂:“小日本,你不是人,畜生。”

话音未落,山本野郎向日本女人挥了手,那女人走到门前,拿起一只木屐,到玉枝面前,两个日本武士像铁索般的手死死抓着玉枝胳膊,使她动弹不得,日本女子向玉枝深鞠一躬,举着木屐照她脸左右开弓,狠狠打下。百十下过后,玉枝满嘴流血,脸肿胀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日本女人明显打累了,节奏慢下来。山本野郎走到玉枝面前,一扬脖把一杯青酒喝下,将酒杯狠狠摔在地上,摔得粉碎。又命令女人用绳子绑了玉枝的双脚,两个日本武士松开手,山本抬起脚向玉枝腹部狠狠踹下去,玉枝直直倒地,头重重磕在长条桌上,鲜血从脑袋流下来。山本野郎紧跟又是一脚重重落在玉枝头上,随后,他抓起桌子上的一条1米多长皮鞭,照着玉枝身上一顿狂风暴雨般的抽打,玉枝被打得满地打滚,发出惨烈叫声。山本野郎打得满头大汗,喘着粗气,把鞭子扔给身旁的一个武士,那武士脱了上衣,露出健壮的胸肌,浑身肌肉拉紧每一个连接轴,腮帮子鼓鼓着,一副凶神恶煞的鬼像。他每一鞭子下去,玉枝身上都被打出一条血痕,染红了衣裳,足足打了半个多小时,玉枝一动不动,昏死在地上。山本野郎走到玉枝头前,呵呵坏笑着,把一只雪茄仍在玉枝的头发上,发出烧焦的味道,又从短小的裤裆里掏出蚯蚓般的屎尿东西,向玉枝的头上、脸上淋出一泡日式尿水。结束后,又抖楞几下。此时玉枝慢慢睁开高肿的双眼,通过眼的缝隙看到狰狞的面孔。她努力咬紧牙关,使出最大力气说出:“畜生”。

山本野郎就像被激发了情趣的畜生,抬起脚照着玉枝胸部狠狠碾踩,又照着玉枝的肚子和下身狠命踢,直到玉枝再也睁不开眼,山本野郎这才心满意足,命令武士把玉枝扔出去。

站在院里面如土灰的朱胖子两腿瑟瑟直抖,他早已被吓得尿了裤子,连喘大气的胆量都没了。见到两个日本武士拉开门把玉枝扔在面前,他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玉枝身体,两行泪夺眶而出,脱下自己西服上衣,把玉枝身体裹起来,揽在怀里,颤抖的双腿试了几次才站起来。

“朱桑,这个美丽的烂花送给你了,回去好好的玩吧。哈哈哈。”山本野郎站在门口不住大笑,手里攥着日本女人的脸蛋,那女人似笑,也似哭。

朱胖子抱着玉枝软弱无力没有反应的身子,跌跌撞撞出了日本商行。罗二见玉枝这幅惨状,使劲呼喊:“姑奶奶,姑奶奶”,没有动静,像死了一般。罗二双眼血灌瞳仁,头发立立着,一声吼叫:“我操你小日本鬼子八辈祖宗,”像一头发疯的野牛,抄起路边挑担货郎的担子,冲向日本商行,朝穿日本服装的男女狠狠砸去,一直冲向第三道院门,一个身穿西装的日本男人趁罗二不备,掏出刺刀向他后腰狠狠扎进去,罗二一个趔趄扔掉手中扁担,扭转身体扑向这日本西服人,又遭到另一日本武士在他肋下狠狠地一刀。罗二双手紧紧抓住刀刃,凶神恶煞般怒目而视,张着大嘴,血从刀口和嘴中流出,又上来日本武士扎了他几刀,罗二跌倒在地。随即两个日本凶手把罗二拖到院子大门外。

罗二从地上努力爬向玉枝身旁,拉着玉枝的手用尽最后力气说道:“姑奶奶,对不起。对不起。”说完就气绝身亡,眼睛依旧狠狠瞪着。

朱胖子的奔驰汽车已经开来,停在玉枝和罗二身旁。朱胖子命人把玉枝抬进车的后排座位上,把罗二的遗体放在后备箱里,朱胖子坐在后排,把玉枝的脑袋架在自己腿上,告诉司机:“走,奔塘沽。”

此时已经是下午3点多,车开的并不快。朱胖子嘱咐司机:“尽量慢点,不然路上颠簸,她会疼。”

汽车开到塘沽镇时,已经将近下午6点,朱胖子命前排副驾座上的保镖下车打探玉枝婆家住址,把车停在离她家不远处,等到夜色已近,土路上没了行人,朱胖子命司机把汽车开到玉枝婆家门前,朱胖子和保镖分别把玉枝和罗二尸体抬下,放在家口,将带来的两个绿色天鹅绒毯子裹了他俩,朱胖子又往玉枝裹着身子的毯子里塞了20块大洋,他使劲敲响大门,等到里面有老女人喊:“谁啊,越到吃饭点越来讨债啊,真是讨债鬼上身啊。”朱胖子听了赶紧钻进汽车,没等大门打开,汽车后面像放了一个响屁,一溜烟没了踪影。

玉枝的瘪嘴婆婆打开院门,见裹着毯子的一男一女直挺挺躺在门前,吓得惊呼一声:“老头子,出大事了。”等老头子和独蛋儿子出来,靠近玉枝,弯腰仔细查看血肉模糊、头发沾满血污的女人,辨认出是玉枝,另一个是她娘家长工罗二。瘪嘴婆婆拍着玉枝身子刚要喊她,只听手拍的地方有金属声,她伸出瘦得像鸡爪子一样的手,往玉枝的毯子里掏出20枚银元,她一个惊喜,全部塞进站在身边的老头子手里。对老头子说:“快去藏钱匣子里。”

老头子“欸”一声,双手捧着银元一溜小跑进了院子。憋嘴婆婆招呼呆呆发愣的儿子,把玉枝抬进院子。老头子放好银元跑出来把罗二尸体拉进院子,紧紧关上大门。三个人在院子里喘着大气,这时,两只乌鸦站立墙头“呱呱”叫着。憋嘴婆婆伸出颤抖的手,指着乌鸦对孬种儿子说:“看见了吗,乌鸦上墙闹丧,没有好事。”

独蛋儿子蹲下身,仔细听到玉枝发出细微的“哼哼”声,他高兴地喊着:“娘,玉枝活着,她还活着,我们得赶紧把她抬到屋里,救她。”

独蛋他娘此时把手摸到了罗二的脸上,已经冰凉,没了气息。她气急败坏地对着眼里露出眼花的孬种儿子说:“看你那个窝囊样,你没看清,这个罗二早就归天了,玉枝也撑不了多久,现在我们应该把这个麻烦弄出去。把你狗尿的眼泪给我憋回去。”

“那个罗二好说,可玉枝是我媳妇不能不管啊。”孬种儿子可怜兮兮地回着自己的娘。

“可算了吧,动动你的脑子,能这样干嘛。一边待着去。”说着,她把孬种儿子推到身后,一把抓住老头子的手往外走,边走边说:“快去她娘家,趁她还有口气去要个说法。”

憋嘴婆婆摇晃着三寸小脚拉着老头子一路小跑到了田菊莲家。

此时,田菊莲和福成刚刚从塘沽火车站把毛驴牵来,心里像堵了块棉花,咳声叹气。田菊莲跪在菩萨像前祷告姜三爷早升极乐世界。福成也没心思,坐在正堂的椅子上呆呆发愣。福成媳妇在屋里抱着刚刚过了百岁的儿子“顺子”,埋怨福成不在家帮着弄饭带孩子,而老三福进和老四福来只会在灶上烧柴熬棒子面粥。

“你看看,跑了一天讨了个“堵”回来。把我们饿了一天。那个大财主也玩完了。这年头指靠别人有什么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大家大业的,临死也没给我们留下些财产,这回好了,都归了日本人了。说什么都没用。你呀就把家的地种好,养活全家人,比什么都强。”福成媳妇喋喋不休地埋怨着。

福成实在忍受不住,进屋关上门冲她大喊:“你还有些良心吗,这么近的亲戚,平时也帮过我们不少,你那时说还是有个有钱的亲戚好,现在看人家遭殃,你不但不给家里分担痛苦,反倒这么昧着良心说三道四,你还是人吗。”

“那好,我不是人,你去找是人的去,我在这个家给你生儿子养儿子,给你们传宗接代,辛辛苦苦,不但没个好,反倒落十万个不是,那好,你们慢慢过,我回娘家。”说着她用毯子包裹了顺子,拎起床头的花布包裹起身就走。

田菊莲在佛像前起身,气得脸也是涨红,压着火说:“都消停些吧。家和万事兴,家里家外这些事还不小不少嘛。都给我回去。”

田菊莲从未对福成媳妇猛烈的冲话,还真把她给镇住了。以往福成媳妇说什么不满,田菊莲都批评福成,给足她面子,今天这老虎发威,还真把这不知深浅的儿媳妇弄懵了,她扭头回屋,把头埋在儿子的身上呜咽哭起来。

正在这时,玉枝憋嘴婆婆和她老头猛地推开门,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着嚷道:“诶呦,亲家嫂子,可了不得了,把人羞死了,现在可得要你们娘家人主持大局了,把人羞死了。”

“怎么就羞死人了?”福成没有好气地站在他自己屋门前问。

“怎么不羞死人,早上就你小姑一个人走了,也没跟我们打招呼,这晚上却被人仍在我家门前,被人打得遍体鳞伤。更羞人的是你家的罗二也是,还把两人撂在一起。你说,他俩有好事嘛。”憋嘴婆婆依旧拍着大腿哭天喊地。老头子站在她身旁扶着她的肩膀摇头叹气。

这回田菊莲完全听清了。她想:“是呀,回家时没有看到罗二回来,还寻思着再等等,可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事。”田菊莲自言自语,然后用坚定的语气说:“行了,玉枝婆婆。谁的事谁担着,我们先看看人怎么样了。”

“既然你们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那你们担着就好。”说着憋嘴婆婆麻利站起身,拍打屁股上的土,接着说:“那好,现在就走。哦,福成,你拉着驴车啊。”

福成没言语,先出屋到驴棚牵了驴,套好车,一行四人坐上车,福成架着车辕,直奔憋嘴婆婆家。

当四人进了憋嘴婆婆家院里时,独蛋女婿呜呜第哭丧着,用干净手绢沾湿水给玉枝擦脸和身上的血,被打开的毯子露出惨不忍睹的伤痕。田菊莲和福成见了小姑玉枝和罗二这般情景,失声痛哭。当田菊莲伏在玉枝身上摇醒玉枝,玉枝有气无力地说:“嫂子,罗二没了吧。”福成摸着罗二鼻口,对田菊莲哭着说:“娘,罗二叔,他没了。”

田菊莲闻听昏死过去。等她被唤醒后,又喊醒玉枝,玉枝气犹游丝,对嫂子田菊莲说:“嫂子,我想回家。”说着,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诶,我们回家。”田菊莲拉着玉枝软绵绵的手,哭着安慰说。

憋嘴婆婆不怀好意地说:“好好好,这可不是我们婆家让走的呀,再有什么事跟我们也没有关系。”

“娘,玉枝不管怎么说也是我媳妇,不能不管啊。”独蛋儿子哭丧着脸对憋嘴妈妈说。

“一边呆着去,没志气的东西。我再给你娶上两房、三房还不够你折腾吗!”憋嘴婆婆照着孬种儿子大腿狠掐一把,下吧快掉在地上。

“娘,玉枝对家是有功的。”孬种儿子干脆伏在玉枝身上。

“有功有个屁用。人死如灯灭,再换一盏灯,照样暖你心。”瘪嘴婆婆一脚踹到了孬种儿子,也踹到他命门泪腺,泪水连了地下河。这情意切切的孬种儿子哭死在玉枝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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