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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树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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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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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道》连载

第三十三章 福成杀鬼子立功赎身

在军营打靶场,十五名新兵练了10天的实弹射击、投掷手榴弹、匍匐前进,跳跃障碍等军事训练科目,大都达到及格程度,这批新兵蛋子就被编入国军正式作战连队。偏巧不巧,福成跟河北王成才被编在一个班,而河南“大板牙”矬子里拔将军,提拔成副班长,三人一路的交情没了生疏感。而班长,是湖北佬,二十六七岁年龄,个子不高,高颧骨,高鼻梁,一双小眼整天看谁都不顺眼,絮絮叨叨。福成一听他说话就头皮发麻,这样一来好多话更是听不懂。仅这两天,班长湖北佬就警告福成多次:“你怎么是聋子耳朵配的吗,老子说话你怎么就不动,告诉你再这样,打冲锋老子就把你顶在头一个。”

副班长“大板牙”赶紧过来打圆场,说:“班长安排你去站岗,把这句话记熟,下次就知道了。”扭头呲着大板牙对班长湖北佬说:“俺告诉他了,下次就知道了。”

不几天,福成所在排的三个班总共36人,要到河岸换防。临行前,部队给新兵发放军需配备:一身秋装军服、军用水壶、斜跨食袋和一把老兵换下来的中正式步枪、两颗手榴弹。天刚亮就开拔行军,中午行军到山丘树林地带,老排长命令全排就地露营吃饭。福成狼吞虎咽把粮袋里的炒米吃净,喝了冷水,肚子咕噜噜要排气撒尿。王成才边吃边吞吞咽咽地说:“你这海边人喝水直下,像个下水道,尿性真好。”

这些日子,福成跟战友们吃睡在一起,自然都无话不说,熟碌得没法再熟了。

福成回他道:“吃你的,怕凉我给你留点热乎的。顺顺你的嗓子。”并将手中的藤条扔给他:“把这个也吃了,算是加餐。”

福成背上枪走到对面小山坡撒尿了。一股热水从他肚子流出后,他不由的抖动了一下身子,按照崔力的说法,当然他肯定是从贾先生那得到的学问,这抖动是男人撒尿后身体形成“中空”,而后男人的元神发动保护机制保障邪气不入体内。这意义福成记得牢牢的。每次撒尿后,福成就着这劲有意摆大些动作,告诉各路神仙:“我好着呢。”

福成刚刚抖动完身子准备提裤,眼睛无意向下看过,突然发现,山下的江边靠上来一只橡皮筏子,10来个小个子日本兵快速形成战斗队形,弯腰向山这边跑来。福成惊呆了,这小鬼子成了老鼠,有缝就钻。他来不及系裤带,提着裤向排长这跑来,见了排长慌乱打着敬礼,裤子就脱落下去,露出裤衩。周围的兵笑得合不拢嘴。排长骂道:“你看看成嘛了。滚滚滚,要不脱光了再来。”

福成这回真急眼了,抓上裤靠近排长说:“报告,严重报告,小鬼子可能来了一个小队。排长,别吃了,赶紧的,就在山包下面。”

排长一看福成着急的样子,知道他没开玩笑,更没瞎说。他扔掉手里的饭袋,掏出手枪冲旁边的传令兵说:“传令下去,停止吃饭,准备战斗。”不一会,排长的命令由传令兵传到最尾。福成打先领着队伍悄悄绕到山后面,一队日本特战队已经到达山根。一个队长摸样的日本军官指挥三个兵先上山,福成估计应该是先遣队打探路况。其他人依据山形躲藏起来。三个先遣兵从七八百米远的山下的攀岩上来,越来越近,几个新兵蛋子不懂战法,露出脑袋向鬼子张望。这时,山下巨石后面一个举着望远镜观望的军官,立即向天空连开三枪,一定是这几个不听话的新兵蛋子暴露了目标。再看这三个日本先遣兵立即躲在石崖后面,排长一看暴露了,命令一班战士向躲在石崖后的日本兵投手榴弹。一时间炸碎的山石乱射,一个日本兵倒地抽搐着身子,这时,山下日本兵两门山炮向国军阵地接二连三轰来,两挺机关枪雨点般扫射,国军根本抬不起头。几个国军兄弟倒在炮火中。一阵狂轰乱炸后,日本军官挥舞指挥刀,在高度火力配合下,其余七八个鬼子疯了一样向山上强攻。其中还有一个穿着中国百姓衣服的汉奸翻译夹在其中,跟日本军官说着鸟语。福成知道,这一定是赵时其第二。他这一猜测,激怒了胆量,原本发颤的双手,这一下把枪握得紧紧的,探出身子向汉奸射击,班长“湖北佬”一把将福成按倒在地,说:“你他娘的探出大半身子不想活了。”话音未落,一个炸弹在班长“湖北佬”身边炸开,他再也没说一句话就倒下,碎石块好像雨点一样砸在福成身上。

等福成缩着脑袋迷迷糊糊张开眼睛,只见班长“湖北佬”脑袋被飞弹击中流血不止,他瞪大眼睛,倒在地上,双手向他伸着示意他倒下,就这样一动不动,像个雕像。福成呆呆蹲在地上,想哭又哭不出来,好端端的一个人,平时他最烦的人,现在突然就没了。过了一会,福成醒过神来,趴在地上爬到班长身旁,双手抱起班长,摇晃他身子喊:“班长,班长,你别死。”喊道这,福成两行热泪流在班长满脸的鲜血上。摇晃了好一会,福成忽地好像回过味来,这是在战场,他环顾四周,大概有10来个弟兄倒下了。不远处有七八个鬼子就要摸到跟前,鬼子的山炮也不响了,排长躲在大石块后举着枪大声喊着:“给我打!往死里打!”所有战士举起枪向鬼子射击,前面鬼子趴在山石后面还击,两挺歪把子机关枪也前移到不远处疯狂扫射,国军又一次被压制下来,死伤大半。小鬼子保有战斗力的还有七八个,这样一对比,国军在武器上吃了大亏。鬼子一看占了优势,全体丢下重武器,卸下子弹,刺刀上枪,哇哇乱叫,疯子一般从山坡下冲上来。已经到了面前,再不冲锋就吃亏了,几个有经验的国军老兵端起枪也上了刺刀,其他新兵也学着老兵都跟着上了刺刀,但中正步枪比小日本的三八大盖短上一截,这敌我双方对刺就不占优势,同时我方这些新兵蛋子没有战场实战经验,敌我双方硬碰硬干到一起,福成和几个新兵明显在小鬼子下风。不一会,除了福成,三个新兵死在鬼子刺刀下。福成红了眼,以前他帮工时杀过猪,也宰过野狗,他懂得杀猪宰狗的诀窍:只要宰猪人提了杀猪刀,猪见了就在院子狂奔,你不理牠,等它溜上一阵子只要用木棍勾子绊倒他,俩三人上前按住,将绳子前后成对地捆了牠四蹄,牠就只剩被驾到木架子上蹬着蹄子,嗷嗷叫你去宰杀了。福成趁劲挽起衣袖,手持尖刀照猪脖子鼓跳的血管狠劲一捅,放在架子下面的大盆就接了大半盆猪血,里面撒些凝血水,一盆鲜灵灵冒着热气的猪血豆腐就有了。接下来就是剥皮剔骨,一头猛猪就被大卸八块成肉了。杀野狗也有诀窍,用绳子绑了牠两只前蹄吊挂在树下,等牠过了嗷嗷大叫的劲,只用两瓢凉水灌进牠嘴里,不一会牠就活活被呛死。

有着这些杀猪宰狗的狠劲,此时福成只有杀敌为弟兄们报仇的狠心,他发疯般冲向一个正在和自己战友对拼的小鬼子,猛地从小鬼子后腰刺进刺刀,小鬼子回头望了望福成“哇”地大叫一声栽倒在地,可自己战友身后同样有个日本鬼子向战友后心刺去,他眼看见刺刀尖穿透战友前胸露出刀尖,战友在鬼子拔下刺刀一刹那倒在地上,小鬼子也杀急了眼,哇呀呀叫着向福成扑来,福成端着枪慌乱中扣动扳机,子弹正好射中小鬼子腹部,鬼子捂着肚子倒地打滚,不一会没了动静。此时敌我双方白刃战残酷到了极点。福成知道自己拼刺刀的功夫根本不行,他真后悔之前没有跟贾先生好好学功夫,真是应了“力到用时方恨少”这句老话。福成干脆把子弹都压满膛,瞄着小鬼子开枪,这一枪从鬼子的后心射透,却又射进正跟鬼子拼杀的战友前心,这一对生死冤家在福成这一粒子弹射击下都栽倒。那战友倒下后冲福成伸出手挑了个大拇指,再也没起来。福成愣愣地呆住了,这一枪竟也把自己的战友撂倒了。把自己恨透了,没他这一枪,没准那个国军老兵极有可能杀死对面鬼子,可他这一枪却成了小鬼子的帮凶。想到这,福成弯下腰,面向战友嘶哑地大喊大哭。他的哭喊招来小鬼子向他扑来,他条件反射般向鬼子射击,这鬼子应声倒下。福成没有表情地站在原地不动,缓过神来时,他快速卸掉枪里剩下的子弹,端着枪勇敢向前面的战场冲去,快到几个对杀的跟前,一个战友尸体横在前面,他刹不住步子,又不忍心踩到战友,他被绊倒了,脑袋重重落在一个被日军炮弹炸落的石头上,福成昏死过去。

天已经搽黑,一片片乌云从西边刮来,把整个山丘遮盖得静悄悄,但每一阵风都带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乌鸦在头顶上空“呱呱”哀叫盘旋,半人高的蒿草在山路边莎莎摇着,像是那些冤魂在招手。一对紧紧抱在一起不肯松手的“冤家”对头,倒卧在被炮火炸断的树干上,被树干燃烧的火苗燎烤着,发出“吱吱”尸油声,当火苗继续蔓延到他们整个上身,猛地燃着了国军战士腰上的三颗手榴弹,只听紧紧相连的三声巨响,把整个山丘炸得山崩地裂般的震颤。距离10步之遥的福成身子被震颤起来,把他从昏迷中震醒。福成看着黑黑的浓烟向天空扩散,好像追了天上的云,他为壮烈的国军士兵向苍天默默祷告;“去吧,乘着这云烟都去西天极乐世界吧。去吧,明年今日我姜福成为你们烧纸烧香。”

此后,除了噼噼啪啪燃烧枝干声,就是越来越大的山风,再无其他动静。福成自己动了动身子,浑身酸痛,他慢慢爬起来,试探了三次终于晃晃荡荡站起身子。他仔细听着、看着周围,确认没有其他动静,他知道他参加的第一场战斗结束了。国军以35死亡对精锐装备的10人小鬼子的代价,胜利了。因为他姜福成活着,他是国军胜利者的代表。他活了,国军就胜利了。他现在无心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这,这代价太大了。他俯下身,查看每一个殉国国军的士兵,他发现了班长和副班长,福成给他们整理好衣服,摆平了身子,向他们遗体默默鞠躬。刚挪动几步,福成发现同乡“老河北”一手死死抓住趴在他身上的小鬼子,另一手把刺刀扎进鬼子胸口,那小鬼子也是同样对抗着他。福成知道,老河北是在跟这小鬼子玩了一对一的“对命”。此时,山谷刮起了山风,异常潮湿阴冷,加上整个中午至晚上不断的厮杀,浑身汗水把衣服都浸透了,经山风吹打整个人跟掉进冰水里一般。福成浑身打着寒战。他是被这死状震惊的,还是极度疲惫导致的,他自己说不清,只是在一阵寒冷之后,把老河北遗体放平。当他刚要起身,后脑海一阵怪风袭来,福成知道有人从他身后偷袭,他从地上拾起一把机枪,向身后扫射,也抬起枪口向黑色天空搂出全部子弹,子弹的火线划破夜空。趁着这点光亮,他扭身寻找偷袭他的人,等到他俩四目相对,把他吓得不知所措。只见偷袭他的人趴在地上,向他竖起左手大拇指,满嘴流出血说:“回团部就说你夺取了胜利,奖金的不少啊,还能升官。”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始终在大石后命令战友冲锋的排长。福成心里嗖地紧了起来,随后是心疼,仗打到这,他不知自己是不是像眼前这个会指挥的排长说的那样,自己是功臣,如若这样,我姜福成宁愿不当这个肮脏的功臣。想到这,福成僵硬着身子,又弯腰从地上拾起一把中正步枪,枪口对准了嘴歪眼斜变了人形的排长,一抠扳机让他闭上了眼睛。福成无力地扔下步枪,稍稍平复了心境,愣愣地向下山道走去。快到山边上,一只手抓住福成的脚腕,把他吓了一跳,低头一看,那个穿着深蓝对襟上衣,黑裤黑鞋的汉奸倒在一个国军战士身下,他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兄弟,我也是中国人。救救我。”福成一听发自这混蛋口中的话,他身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猛然来了精神,他没言语,俯下身对汉奸恶狠狠地说:“老子知道你是日本狗腿子,没有你我们国家能让小鬼子这么东闯西撞的吗,今天我就亲手送你上西天。”说罢,福成目露凶光,双手死死掐住汉奸脖子,直到他努力蹬了几下腿,最后身子直直地挺着,像个木桩子,眼睛瞪得大大的,没了气息,福成这才松开僵硬的双手,起身时又一头栽倒,没能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天渐渐亮了,清丽爽冷的晨风吹醒了迷迷糊糊的福成。他揉搓惺眼,清醒了许多,他猛然想起昨天经历的战斗,他浑身难受,饥肠辘辘,抬头看到上山砍材村民,他好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跌跌撞撞站起身来。他浑身的血,满脸被炮弹炸熏的黑,活脱脱是阎王殿来人间办差的鬼,村民被吓得目瞪口呆,扭头就跑,福成不顾浑身酸痛,拿出吃奶的力气紧紧追过去,直到把村民扑倒,揪住他喘着大气问出不远处国军驻防的军营,他又不顾一切一口气跑到了军营,脚下一软跌倒在地,被岗楼站岗士兵发现,出来两人把他拉起来,闻听他的来历,报告了上司,他被领到一个房间,一个军官问明白所有事,就安排人去福成战斗的地方查勘。福成则被安排净了满脸的血污,又有士兵给他送来热喷喷的早餐,他这时感到饥饿难捱,狼吞虎咽吃起来,吃着吃着,他想起了“老河北”跟他讲的:“吃别太饱,不然军练时就受罪了。”他的眼泪止不住流下来,再也吃不动了。福成在小屋足足等了一上午,终于有回来的士兵说都已经勘验完成,战场情况跟福成说的完全一样,他们把日本兵的尸体都扔到山涧底下让野狗野狼去啃,自己弟兄的尸首都用军车拉回来,准备集体下葬。

听到这消息,福成长长出了口气,身上也卸下一个包袱。不一会儿,一个连级军官进来,握着福成双手,笑着说:“你小子他娘的,别看是新兵蛋子还真行,全排都阵亡了就活出你一个,真他娘的福将。好今起就跟老子我了,练练就是把好手。”听了这话,福成想起了母亲、弟弟、媳妇和两个儿子还在家里盼着自己。他立马讨好地立正,给军官行了军礼,然后把自己的家境都说出来,军官听后犯了难,如果按军纪,前线逃兵应立即枪毙,可福成是功臣,一家老少生死也都在他手里。最后,军官咬了咬牙,说:“这事我做不了主,需要跟上面请示再说。”过了半个多小时,这军官进屋,后面跟了一个士兵,手里提着一个大提袋,另一手抱着一卷子衣服,军官说:“上级考虑你的功劳和你家实际困难,决定破例同意你的请求,我们对上面交代你们排全部阵亡。你也这么说。再有给你8块大洋作为奖励,给你一身便衣,还有这一大袋干膜和咸菜,路上吃吧。”福成听了这消息,高兴得不知什么好,说:“好好,我对外就说我们整排阵亡了。就这么说,谢谢长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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