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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间，前面传来一阵阵欢呼声，汽车发动机“哒哒哒”活了起来，就像过年鞭炮，车身能够慢慢蠕动了，纵使乌龟爬的再慢，也能到达目的地，大家都如释重负，欣喜若狂。然而，动不了一百米，那些吆五喝六的海鲜车又像螃蟹一样强行闯道，一下子，又把活路卡死。
……
东方露出鱼肚白，客车才缓慢、苦恼、疲惫地驶出陆丰县境，惭愧地向前行驶在海丰地段。
客车在“人人餐厅”门口宽阔的停车场歇息，旅客憋得慌，吐出一口恶气，争上卫生间，装开水，吃早餐，买零食，等等。
司机大声叫醒还在沉睡的乘客：“快醒醒，下车，停半小时，自由组合，吃早餐，八人一桌。”
杨小光则把李照年和罗丹带上餐厅二楼一个小房间，要了三碗鲍鱼虾粥，特别交代：“别忘了放普宁冬菜。”
只见他认真而霸气地要求服务员：“鲍鱼和虾都要活的，死的我一吃便知。”
服务员唯唯诺诺，罗丹很欣赏杨小光这种口气和自信，出门在外，才不至于吃亏太多。
李熙年则不踏实地问：“杨大哥，超时怎么办？”
李小光回答：“一百个放心，我们没上车，司机不敢走。一听就知道你没有阅历，没有经验。我告诉你，要活出自我，人生才精彩纷呈。”
李熙年点点头，心中希望厨师利索点。
杨小光点燃一根万宝路，顿时浓烟滚滚，对面的罗丹被呛得咳嗽不止。
杨小光连忙道歉：“小罗，对不起，对不起！”便使劲把香烟在玻璃缸里扭转着，烟火顿时窒息，他还往烟灰缸倒一点茶水。
杨小光马上转换话题：“我告诉你们，别看这个小小餐厅，路边店，水深得很，决不是齐腰深，而是满到鼻子了。会游泳的人经常溺水，更不要说旱鸭子。”
李熙年小声惊问：“难道这里也有陷阱？”
杨小光笑了笑说：“就说门口左边那个摆棋局的，残局，别去看，看了别多嘴，更不能和他下棋。他们设局，引君入瓮，轻则破财，重则流血。别看他瘦的像一个鸦片鬼，佝偻似地蹲在地上，他是一头饿狼，守株待兔呢。你不是一只老虎，一头雄狮，别想赢他。先人哪里想到，子孙后代把象棋也当成了赌博道具、害人陷阱？话说回来，你是虎，是狮，也不一定赢他，不按常理出牌的。俗话说，虎落平阳被犬欺，强龙不压地头蛇。我还记得，南山不是有一句民谚，学三年拳，刚好被人做拳头砧。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守着婴儿的狗就吃屎。另外，我为什么不同意你们去大厅吃饭？我不说，你们一辈子也猜不出来。”
罗丹皱眉问：“为什么，吃顿饭讲究这么多？”
杨小光得意地回答：“民以食为天，是动物都一样。首先，司机来这里吃饭是不用付钱的。可恶的是，为了抢生意，放武打片已经没人看了，现在放香港七级片。”
罗丹不信：“真的如此，没人管吗？”
杨小光开心极了：“小罗，你这个问题，是幼儿园孩子们才会问的，可我喜欢单纯的女孩。出污泥而不染。”
罗丹不再言语，听不懂他的话中有话，低头喝茶，她又不喜欢杨小光这种居高临下的说教。
李熙年觉得杨小光有所指，遂点点头：“以后往来，我们会注意的。”
……
扬州大客车如释重负地驶进广州火车站对面的长途汽车站，已是第二天中午时分了。
广州的马路横直交叉，巷道犹如血管，景点星罗棋布，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很多环卫工人忙着使劲洗刷墙壁、电线杆上残余“纸屑”和“漫画”，仿佛是医生在刮去病人大腿上的牛皮癣。
所有这一切，似乎和杨小光无关，他一进广州，如鱼得水，畅游在错综复杂、纵横自如的街道上，宛如他已经在这里住了一百年，一千年，如此熟悉……
当然，有一些与南山县是相通的，诸如热情洋溢的木棉树，老母鸡张开翅膀保护小鸡似的榕树，黑头发、黄皮肤的匆匆行人。
杨小光家住东山，说准确一点，这是他父亲居住的房子，因为他父母离退休后移民去了澳洲，一年难得回来一次。
检查证件，门卫森严，却和杨小光称兄道弟。
五楼左，四房二厅。
“熙年，有两间空房，你和罗丹随便挑选一间住下，都很干净的。我建议你们住套间吧，一路疲劳，先洗个澡。一路上若不碰到你们，我会寂寞发疯的。我就怕回潮汕这一条线路出差。”杨小光一边说一边吩咐小保姆，“小苗，你赶快煮一锅面条汤，简单点，弄点干贝和虾仁，下芹菜珠，不要下葱花。”
小苗问：“大哥！要不要落冬菜？”
杨小光回答：“不要！”
杨小光的妻子对罗丹手拉手，用家乡话谈的很投机，眉欢眼笑，仿佛被拐失散多年的姐妹。
半小时后，他们吃过面条，洗掉满身灰尘和疲劳，吹干头发，杨小光建议先休息，杨小光的妻子本要去上班，可她见丈夫带着客人回来，遂打电话去盐务局财务部请假了。
杨小光走进边界一间漂亮的客房，关了窗户，拉上布帘，开了空调，然后邀请李熙年和罗丹进房休息，出去后又关上房门。
李熙年面有难色，跟了出来，他说：“杨大哥，我们还是先去医院看看情况吧。”
“既然来到我家，一切事务由我来安排，保证你们心身轻松，事半功倍。广州闹哄哄，到处堵车。”杨小光下达指示似地，“放一万个心，我明天会带你们去，城里有人好办事，听我指挥没有错。再说今日礼拜天，院长不在也办不了事。我会调动一切人际关系，先看一看那个医院有没有熟人，有熟人，事情更好办；没熟人，也不用担心。吹牛一句，在广州，什么事会难住我？好！这样定了，先睡个好觉吧。”
套间里，优雅，豪华。
三菱窗式空调机发生了冷却作用，一会儿后，房间里就凉爽下来了。
一张柔软的双人床，一套黄色被褥，把房间衬托得更加舒适。
“熙年，怎么办?”罗丹犹豫地问。
“你不介意吧？”李熙年很尴尬。
“我当然不介意。”罗丹说，咬着唇边，小声说，“在他面前，我们必须装成已婚。”
“灵精鬼！”李熙年表扬她。
于是，他们背靠背和衣躺了下来。
也许他们太疲倦了，来不及想的太多，就各自沉醉梦乡。一觉醒来，已近五点，他们相视一笑。连忙起床刷牙、洗脸、梳妆。临出门，李熙年在罗丹的鼻尖上吻了一口，对彼此之间的克制表现深感满意。
“我是你的。”罗丹含情脉脉地说。
“我知道。”李熙年回答，“我们的未来会更加美好。”
李熙年和罗丹来到客厅，杨小光已在座，他刚打了毛蜡，头发油光，面色红润，精力充沛。他近一米八的身材，就像英德一座山，风景名胜。他圆圆的大脸，白白的皮肤，充满活力。他和李熙年打过招呼，泡起了“故乡茶”，又吩咐保姆小苗进房去收拾被席、打扫卫生。
几杯茶水下肚后，杨小光对李照年和罗丹说：“有朋自故乡来，不亦乐乎！我要请你们去客家王吃晚饭。”
“杨大哥，家里随便煮点吃就行了。”李熙年建议说，“一切从简，以后麻烦你的事还多呢。”
“以后的事以后谈，今天的肚子先解决。”杨小光口气坚决，不容拒绝地说，“六点钟，我们从这里出发，酒楼的房间我已订下，不能更改。晚饭后，我们才回来谈医院的事情。我们要前途，也不能当傻瓜；要奋斗，也要享受生活。人生几十年，说变就变，说完就完。再过三十年，我们都是老人了。”
这样一来，李熙年和罗丹就只有服从了，李熙年没有想到三十年后的事情，他只想现在，想医院，想丁洁青。
自由自在惯了，上酒楼吃饭也是一种束缚。李熙年和罗丹感到既新奇又不自在，吃了那么几个所谓“野生菜”，一结账，竟花去杨小光八百多元，还浪费了三分之二，李熙年心痛得不得了，小声嘀咕：这相当于农民多少口粮呀。
“这些野生动物，高河到处都有。鳖、龟、蛇、穿山甲、田鸡、黄鳝之类，我们是不会吃的。”因喝了半杯酒，罗丹脸浮红晕，心有不甘，“山坑里，金龙鱼也有。”
“嘿！这些酒店，本来就为有钱人设的。小罗别心痛！”杨小光平淡地说，“都是花阿爷的钱，不值一提。不吃白不吃，吃下才是自己的。”
“这种酒店，以后还是少进为佳。”罗丹还是耿耿于怀，“说给奶奶听，她准会骂人。”
杨小光哈哈大笑，不想回答。他老婆端庄美丽，也一旁微笑着，说话细声细气，在丈夫面前，很少开口，总是默默地倾听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