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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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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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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山作证》连载

第六十四章 丁洁青到高河

七月十五日,罗丹兴冲冲、风尘仆仆从南昌赶到广州,李熙年专程到火车站接上她,便一起坐一辆橙色的士回医院。上车后,李熙年从袋子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扭开盖子,“丹丹,喝口水吧,看你满头大汗,补充一下。”

的士司机解释说,空调器没雪种了。

摇下车窗,到处在进行老城区改造,噪音如雷,不纯洁的风一阵阵灌入车厢,灰尘四处翻滚。

的士司机歉意说:“三十元车费对半开。”

李熙年同意……

三伏天的热浪,把罗丹焖得满脸通红,喝了半瓶水,汗珠打湿了她的头发,刚刚到达医院病房,放下行李,她一味大喊大叫,“鬼天气!”

李熙年看着她的样子,来劲了,“丹丹,你这个样子,和处于劳动之间一个样,真美!”忙递给她一条毛巾,“擦擦吧,不能马上洗凉水。”

“年糕!”罗丹说南山潮汕话,糕与哥同音,“我狼狈我知道,你不给我一个拥抱,还消费我呢。”罗丹装的委屈,又转问,“小青呢?”

“林姐推她去中山大学后门游玩,来回必须八十分钟。我隐瞒不报,她不知道你今天来,否则,她不会出去。我昨天晚上胃痛,难受,故没精神去,但主要还是要去接你。”李熙年回答。

“你又胃病了?”罗丹惊讶地问,“去看医生了没有?小青的病没有医好,你倒病了,令人忧伤。”

“丹,我没事,放心!我看过了,是慢性胃窦炎,药吃了,腰酸。”李熙年如实说。

“是什么药?”罗丹从桌子上拿过药物一看,是雷尼替丁,庆大霉素,“这些药不能服用了,以后就服一些中成药吧。”

“是啊!医生开了,我服两天,也就没有继续服用,我自己去买了一些胃乃安和胃必治。”李熙年又说,“反正服了胃药都会腰酸。”

罗丹心痛说:“你躺下,我帮你揉揉腰。”

李熙年建议:“晚上吧。”

“也好。看我一身汗臭,熏倒人。煕年,关于洁青去高河的事情,你跟她说了没有,她又怎么表态?”罗丹转换话题,着急地问。

李熙年赶忙关上房门,从罗丹手中拿回毛巾,到卫生间打湿,掀起罗丹衣服,在她后背闻一下,接着帮罗丹擦起来,答非所问:“已过十五分钟了,倒不如去洗个凉水澡,看你满身皮肤粘稠的。还是洗热水吧,别水土不服。”他检查一下热水壶,“这一壶开水加上去就够了。”

“好吧。看在你婆婆妈妈的份上。”罗丹说着就在李熙年面前毫无保留脱下衣服,李熙年一看,傻了!李熙年就要拥抱她。罗丹笑着一溜烟躲进卫生间,然后把门关。

李熙年连忙开了旅行箱,帮罗丹寻找衣服和毛巾。

十五分钟后,罗丹开门,李熙年把毛巾和衣服递给她。

罗丹出来了,穿的是短袖齐膝蓝底花点连衣裙。她一边用白色毛巾擦着头发,一边再问:“你还没有回答,洁青的态度如何?奶奶叫我务必把这件事办好。奶奶说,必须落实到位,我们有能力来照顾她,绝不能把她推向大街去。”

“那当然,我们纵使没能力,也应该创造条件。”李熙年向深一层说,“她近来心情很好,她能织七八种式样的毛衣了,还帮你织了一件,还有奶奶一件。”又凑近罗丹耳朵,“还帮我们孩子织了不少背心、外套、鞋袜。”

“要生那么多?”罗丹愕然问。

“一个过继给丁洁青么。”李熙年直肠直肚回答。

罗丹不说话了,一会儿后才回答:“若不生病,她的儿女也该会走路了。”

罗丹坐下来,看到床头柜有一本三十二开蓝皮笔记本,随手翻开,只见扉页上写了四句话,眼谗瞄了一眼,题目《自嘲自解》:

自从妈去后,

潇潇雨未歇。

明日有谁哭,

送我上天台?

李熙年也看到了,叹气说:“好在危险期已经过去!”

罗丹点点头,合上笔记本。她已知道丁洁青的诸多往事,她不再询问,李熙年也就暂时沉默不语。

李熙年泡了工夫茶,罗丹已经喜欢凤凰茶这种“风韵”,李熙年今天泡的是单丛“群体香”,当然,罗丹还是不敢喝水仙茶。

群体香单丛茶即群众发现的单丛茶,泡出来的茶水浓淡适中,又香又醇,回甘无穷,罗丹“贪婪”地多喝三杯。

“人不健康,一切都是假的。”李熙年率先总结说,“我若没有碰到你,也不知道今日是什么样子。纵使五官端正,手脚健全,精神面貌可就难说了。”

“不要抬举我了,你百毒不侵,还泰山压顶不弯腰,鬼碰到你,也会高呼‘今天早晨出门没洗脸’。当初你为了小青,差一点就冷酷无情地把我丢了。”罗丹没有忘记过去,“好在我是一块香口胶,粘住你,你拿我没办法。”

“谁会抛弃你,那是几句调侃。”李熙年听了哈哈大笑,笑后回归正题,“洁青还没有表态去不去江西,我们要尊重她的意见和选择。”

他们一直谈到四点半,丁洁青她们还没有回来,罗丹和李熙年便一同去市场买菜。

罗丹建议,“熙年,无论如何,晚上加菜。”

“随你。”李熙年回答,“想吃什么就买,这个小菜市场,翻来覆去,就这么几个菜色。洁青都吃腻了,好在林姐花样百出蒸煮炒炖炊,一碗面也能做出来多种花样,厨师都没她能干。洁青跟着她,饿不着。”

李熙年买了猪骨、沙尖鱼、烧鹅、苦瓜、空心菜之类,罗丹则买了辣椒和水果。看着这条熟悉的泥土路,忽然要离开,李熙年也心潮起伏,路边一株肥皂草,似乎也有了感情。

五点半,丁洁青和林夕回来了。

罗丹藏在卫生间里,准备吓她们一跳。

“熙年哥,谁来了?”丁洁青一看这么多菜问,当她看到还有辣椒,“准是罗大姐来了,输了,我吃辣椒。”

罗丹不得不提前跳了出来,扑向丁洁青,拉紧双手,从眼睛蹦出一阵阵狂喜,一阵阵暖流,一股股情怀。

“我看到李大哥容光焕发,眼睛发亮。”丁洁青拿李煕年开刷,“还有谁来呢?”

李熙年搔搔头皮:“一比三,反正说不过你们。我捡菜去。”

林夕忙着去走廊那边煮饭炒菜,风风火火,干净利落,她炒的菜越来越合丁洁青的胃口了。

……

很快地,罗丹又迫不及待、亲口问起前往高河那件事,征求丁洁青的意见,丁洁青似乎一年前就已经深思熟虑了似地回答:“丹姐!你们让我到哪里我就到那里,你们不用担心我不会同意。反正,这辈子,我是你们身上的一条寄生虫。”

“我们欢迎你这一条温柔体贴、勇气可嘉、不折不挠的寄生虫。”罗丹和李熙年满脸喜悦,异口同声表决。

丁洁青眼睛开始湿润,也许这次背井离乡去江西,是人生另一个拐点,另一块里程碑。

“林姐去不去?”丁洁青关心地问。

林夕在洗衣服,她马上回答:“我一定去!你到哪里我就到那里,你也没办法抛下我了。也就是说,我也是你身上的一条寄生虫。天涯海角,永不回头。”

丁洁青三人同时表态:“我们热烈欢迎你这条肥壮健硕、勤劳勇敢、吸引力十足的寄生虫!”

四人开心地呵呵大笑,李熙年摇拇指:“大姐头真厉害!”

林夕边笑边回答,开心之极,“自从认识你们,我的进步可是突飞猛进。我所有的人生疑惑通通被煤油炉燃烧了。罗妹妹,是不是近墨者黑,近朱者赤?”

“一百分!”罗丹回答。

毫无疑问,花瓶鹅毛不能落下,还有那一盆马兰,也一定要带走的,至于锅碗瓢盆煤油炉,院里病友,谁要送谁。

黄柳老师帮忙开了证明,再帮丁洁青她们四人买了广州飞往南昌的飞机票。

告别了马医生,告别了司徒按摩师,告别了刘护士长和所有护士,告别了众病友和广州的亲友们,那个失恋的小李不见踪影,她没有办法获取司徒母亲的怜悯和同意,回四川乡下结婚去了。

白云机场,飞机忙忙碌碌,忙而有序,起飞,下降,滑行……

李熙年把丁洁青抱上二楼,马上有工作人员推着轮椅来帮忙。

丁洁青看着飞机滑跑、起飞,眼角溢出几滴泪水,小手摇摇,伤感而激荡地说:“花城,再见!”

飞机助跑一段距离后,撒下一阵阵轰鸣声,自信地冲向蓝天,罗丹揉了两个纸团,塞住了丁洁青的耳朵,林夕自己弄。

一会儿,飞机到达一定高度,在云层上像天鹅一样飞行。丁洁青心潮澎湃,激动万分。

李熙年有意安排丁洁青坐在窗边座位,让她观看苍天的色彩,观察苍天的奥妙,感受苍天的风云变幻……

她连点心和饮料都不品尝,扑在玻璃窗上,聚精会神,自言自语:“我恨不得就飞出去,云游四方,而且永远不再回来。”

这蓝天,这白云,丁洁青还看不过瘾,飞机已经在台阶式降下,失重的快乐,大家紧闭眼睛享受。

南昌的山水、楼房、街道、赣江、八一大桥等轮廓越来越看得清晰了……

到达南昌向塘机场后,罗丹出面雇了一辆面包车前往高河。

途中吃了面条汤,途经芦苇塘边,大家回避一下,在车里,林夕伺候丁洁青小便,然后到路沟洗了便盆,重新上路。

到达高河,才中午一点多钟。

林一京在罗奶奶家中喝茶嗑瓜子,谈天说地,他也知道李熙年他们一行今天来到,故一起在等待,各自心情复杂。

奇迹般,丁洁青今天没有晕车,她兴高采烈地和罗奶奶、林一京打招呼,“您就罗奶奶!还有您,一定是舅舅!”

丁洁青的一声声呼唤,就像莺啼燕语,甜美的声音,得体的举止,把两个老人一并醉倒。

林一京第一眼看到丁洁青,吓了一跳,这女孩竟这么眼熟,虽然她坐在轮椅上,可她还是一个亭亭玉立的类型,高贵漂亮,不可侵犯。如果说罗丹是美人鱼,丁洁青就是凤凰。她的美丽,她的气质,与罗丹截然不同,别有一番滋味。林一京傻站着,他打心目中,马上爱上了这个姑娘,至此,他终于真正理解了外甥的满腔“痴情”。

罗奶奶点点头,看看她,又看看罗丹,牵着她的手不停抚摸着,千言万语竟说不出话来。眼角的热泪,却像放闸的高河水。

丁洁青看着周围环境,由衷地赞叹:“世外桃源,丹姐长得这么漂亮,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奥妙就在这里。”

“孩子,这也是你的故乡,第二故乡。”罗奶奶马上回应。

丁洁青点头同意:“我喜欢。”

“进屋吧,孩子!”罗奶奶招呼。

李熙年和林夕站在两旁,把丁洁青连同轮椅抬进了家里,罗丹忙着把那盆兰花抱到后花园,自个儿欣赏说:“青青的兰叶,白白的花盆。”

忽然,罗丹想起了李熙年有一首短句《不虚此行》:

青青的叶,白白的盆,

一株兰花,

就开两朵,

像你的眼睛,

把我吸引,

散发出几缕香气,

把灵魂驳接,

活下去,

靠你的眼光点亮,

假若还有梦想,

燃烧的便是彩霞,

蓝蓝的天,白白的云。

罗奶奶忽然交代林一京:“林师傳,你尽快把这条门第弄掉,让丁洁青和轮椅可以自由出入。”

“易如反掌。”林一京答应。

“不行!”丁洁青一万个不赞成。

……

看着年轻人进去了,谈的很热烈。罗奶奶站在屋檐下,向林一京招手,悄悄告诉他:“林师傅,免担心,凭我的经验看,小丁虽然被轮椅所困,她也是一个长寿之人。”

林一京对“五形”一窍不通,只有点头称是,跟在罗奶奶身后进屋。他悄悄地问:“罗奶奶,晚上的菜够吗?”

罗奶奶转身回答:“早上,山里亲戚送来了两只鸡。不用买了,鱼和香菇都有,茅台也有。”

林一京点点头,满脸灿烂,像韭菜开花,在他看来,人生有酒万事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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